市面上的大多数机械键盘,都是一片黑或者一片白, 总归是纯色, 或者混着五颜六色的杀马特灯光,谈不上丑, 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但是眼前的这一把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采取了什么特殊的工艺, 又或是什么奇特的服务, 108键上, 并不是古板而单调的黑, 而是个性化的、绿茵主题的键帽。
绿键的F与数字区、黑色的功能区,还有白色的主题区,以及铭刻的相应的图标与字符,让人看着了第一眼,就想起了足球与绿茵场。
是特意给他定做的吗?
柜台小哥在一旁大力解说:“这款主题的个性化键帽是特意从国外订购的呢,你同学催了好久,说一定要今天之前拿到,赶紧赶慢才终于寄了过来……呶, 键盘底座下面的铭牌上还有个性化刻字。”
楚歌:“!!!”
他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柜台小哥一溜烟儿的给抖了出来。
于是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九捞起键盘, 翻到了另一面。
——送给陆九同学的十六岁破蛋日。
——好好学习,天天快乐。
楚歌:“!!!”
等等,好好学习, 天天快乐是什么鬼啊!
难道不应该是天天向上吗!
是哪位粗心大意的小哥给他刻的字啊?!
陆九的笑声响在一旁:“天天快乐,嗯?”
楚歌:“……喜不喜欢啊,不喜欢就算了啊,赶紧砸了砸了,另外给你选一件去。”
陆九瞅着他假装并不在乎、实则悄悄偷看的样子,心里像是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又撞了一下。
口里不说话,心里却不自禁想起来……
——怎么这么喜欢口是心非的呀?
要是他给评价不喜欢,一会儿楚歌准朝着他生气,嘴巴都能撅得挂起拖油瓶。
陆九道:“……当然喜欢的啊。”
喜欢得不得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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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键盘看着很轻实则很重,楚歌说要就在这里拜托柜台小哥给寄回家去,陆九却不干。
非要找个大口袋给拎着,拖着这笨重的行李朝着晚饭地儿赶。
楚歌评价道:“傻不愣登。”
陆九哭笑不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你,说谁呢。”
楚歌说:“谁跟我说话我就说谁。”
陆九:“………………”
他差点没有拎着这块键盘,直接给砸在楚歌的脑门儿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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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生日宴上来了许多的同学,插了蜡烛关了灯,一起唱歌一起嗨皮。
陆九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下他的生日愿望。
才刚刚睁眼睛呢,就听到人冲着他笑:“哎哎哎,我们的寿星公,许的什么愿望啊!”
陆九只是笑,却不说话,目光流转,于人山人海间,含笑的眼神落到了楚歌身上。
楚歌心里当即一跳,掩饰性的跟着闹:“是啊是啊,什么愿望,说出来一起开心开心啊!”
陆九无奈道:“……你就知道瞎起哄,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乐开颜意味深长,“看来是很重要的愿望啊!”
他开始切蛋糕,把正中心压着的那一叠扇形白巧克力划到了楚歌的盘子上。
乐开颜立刻嚷嚷开:“偏心偏心!中间的全部都切给三岁!”
楚歌立刻端着盘子,堪称敏捷的闪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拈着扇形巧克力片退出人群。
乐开颜:“!!!”
楚歌快活的大笑起来:“笑笑,就偏心我你咋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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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过得无比的热闹,等到最后散场的时候,陆九发现楚歌的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也似。
显然,是已经困了。
陆九带着楚歌回家,上了车没多久,楚歌一搭一搭的眼帘就彻底阖上了,靠着他的肩膀,呼吸渐渐匀净下来。
陆九也并不做声,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姿势,让楚歌睡得更舒服一些。
等得到了家的时候,灯还没有歇,楚母还在楼下等他们。
楚歌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喊了几声都没有醒,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就拽着陆九的衣摆不肯放。
陆九说:“到了。”
“……啊?!”
楚歌的眼里完全是茫然的,乖乖的跟着他下了车,又乖乖的抬头,眼里朦胧弥散着,懵懵懂懂,好像并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
却不忘记拽着陆九的衣摆,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陆九心里软的跟水一样,哄着他一起进屋,一起上楼。
楼梯上楚歌步子又绵又软,没有甚么力道,全靠着陆九牵着他,一路走上去。
刚刚挨着床,就扑上去,心满意足的不肯起来了。
鞋子也穿着,袜子也没有脱,整个人跟黏在了枕头上一样。
要是喊一喊他,就小声哼哼唧唧着,抱着枕头不肯撒手。
陆九坐在床尾巴上,任劳任怨的给他拔鞋子。
大概是感觉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楚歌小声哼哼着,翻了过来。
看样子很是想要逃脱这一刻的魔音。
“起来,先刷牙。”
“……”
“洗个澡,换睡衣。”
“……”
“就这么睡你不嫌自己身上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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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无奈,只得起身,去拧了帕子来给他擦脸。
柔和的白光照映出了他的面庞,湿漉漉的。
未干的水珠顺着脖颈流入了衣领,陆九一时间,心跳竟然有些加速。
他侧倚在床头,专注的凝望着好梦中的人,凝望着酣甜的睡颜与微润的嘴唇,有那么一小会儿,恨不得搂在怀里,使劲儿的亲一口。
如同被蛊惑了一般,陆九悄悄地滑下去,直到自己与楚歌鼻息可闻。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魔怔,仿佛入了魔障。
眼里是他,心里是他,眉头心上,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逃脱掉。
就那样小心翼翼的待在他身边,压抑着内心中急于坦诚的感情,可终是太过汹涌澎湃,如潮水袭来,以至于竟压不住。
他告诉自己,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太早了,早到他们都还在校园中,倘若让这份感情暴|露在阳光下,指不定连幼芽都会彻底枯萎。
然而又有一丝丝的期待,一丝丝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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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
陆九想。
否则,为什么会那么早,大老远的,特意去定下礼物呢?
年少相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份感情就变了质。
陆九唯有苦苦压抑,唯恐稍不留意流露,将楚歌惊吓了分毫。
然而夜深人静时分,渴望与爱意如春草一般疯长。
好花,好月,好时光。
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去,在微微翕合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如同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倏忽,心跳如擂鼓。
像是做贼心虚般抬起头来,直到想起自己早就别好了房门才稍稍安定。
忍不住又俯下身,轻轻地描摹着嘴唇的轮廓。
那样的润,那样的软,就如同无数次幻想的那样。
他小心翼翼的舔|吻着,无法控制住自己,如同魔怔一般,甚至探出了舌尖,想要侵袭入内,勾起回应……
过了,过了!
残存的最后一点儿理智让他霎时惊醒,慌不迭的起身来,便见楚歌微微的拧起了眉。
像是有了反应,又渐渐安定下去。
直至呼吸终于平缓下来。
陆九无声的凝望着他,终于伸手按掉了床头的夜灯。
——晚安。
他无声的说,悄然下了床。
而在他身后,床上酣甜睡梦中的人,不知道何时,指尖已然掐入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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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过眨眼的功夫,下半个学期就要过去了。
吭哧吭哧的连着几天把九门课程考完,仿佛就像脱下了万钧重担。
暑假终于到来了。
对于那些要上竞赛的学生们来说,暑假并不意味着结束,反而是集训的开始。
但是对于楚歌来说……
不存在的。
他选择了文科,干脆就把以前报的数学竞赛给退了。
简直没把数学老师给气的个七窍生烟。
楚歌心里说了一声抱歉。
系统道:“咋不去咧楚三岁。”
楚歌说:“又没把握拿奖嘎哈要去啊。”
系统说:“你没有但是我有啊,好歹也还上了那么多的补习、听了那么多的讲座呢。”
楚歌:“……咦???”
他有点儿惊讶:“统子你准备去一展身手啦?业务范围不是只包高考吗?”
系统“咳”了一声,假装很随意的说:“回去又加班加点的学了一下。”
——可以啊,统子。
新时代自立自强的好系统,就颁发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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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都这么上进了,楚歌哪里忍心泼他一瓢冷水。
楚歌当即拍板:“那好!等再来劝我一次,我就答应他,回去上!”
然而大概是屡战屡败、灰心丧气了,自从上一次劝说未果后,数学老师就再也没有开始下一次。
楚歌与系统面面相觑。
咋整咧。
这就尴尬了耶……
第247章 Act5·朝阳
但总归对于楚歌来说, 去不去都没什么大不了,两可之间而已。
并不是从此华山一条路,非此不可耶?
楚歌也没有特别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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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一开始以为着他要去参加竞赛, 于是原本的打算就按捺着没有提。这时候峰回路转见着他不去了, 心里登时蠢蠢欲动起来。
忙天赶地的问着楚歌,这个假期, 要不要一起跟他出国。
楚歌是知道的, 陆九的妈妈在国外休养。
平时上课的时候, 他在这边, 走不开, 但到了假期,陆九是一定要出国去陪她的。
陆九想让楚歌跟着他一块儿去,他打听好了当地的活动与夏令营,趁着暑假的时间可以参加。
楚父楚母也对此十分赞同,认为年轻人应该多出去走走,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丰富丰富阅历, 增长增长见识。
就连陆九的妈妈都打电话邀请他一起去了。
盛情之下, 着实难却。
恰恰这时候, 又有一通电话打了来。
于是所有的邀请都被排到了后边儿, 楚歌麻溜的收拾了小包袱,坐着火车况且况且回了乡下老家。
外婆想他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喜欢这个乖孙孙。楚父楚母劝他来市里、就在这边颐养天年, 奈何老人家恋旧,大城市里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并不愿意来。
那就只有楚歌代替楚父楚母,还连带着他自己,在膝下献孝心了。
陆九自然是没了法子,他自忖面子当然没有外婆大。
想要说跟着楚歌一同去吧,又无法放下去国外陪伴母亲。
于是,一人回乡下,一人赴国外。
不过弹指间,两个月的时光瞬息即逝。
新学期,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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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回忆起,连天气似乎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那个暑假特别的热,整个夏天里,常常都出现37度以上的高温,操场上都烫的可以煎鸡蛋。
所幸楚歌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去了乡下,陪伴外婆。
田园风光好,清闲且自在,甚至到了开学的前夕,已经准备买票,都还不想回去。
瞌睡正巧遇着了枕头。
八月末,紧急发了通知,本学期的开学时间,推迟一个星期。
暑假还未结束,高温假就已经开始了。
但陆九远在大洋彼岸,并不知晓。
按照往常的那样,在假期即将要结束的时候,他从国外飞回,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却没想到,楚歌还没有归来。
楚母笑吟吟的告诉他,本来按照日程,楚歌是应该今天回来的。但这不是放了高温假了么?
多了一个星期,他想要再陪一陪外婆,于是就去把票给退了。
改签了抵拢开学的那班。
陆九当真是无可奈何。
千般思恋,万般想念,没预料到,自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却还是见不到人。
一腔炽热的心思,被阻隔着,却不见得冷却些许,反而更加滚烫。
他想要见到楚歌。
——是不是可以去见他呢?
——但那合适吗?
最后的最后,陆九按捺住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蠢蠢欲动的心脏被他按回了胸腔,炽热的情绪却在夏季的高温里流淌,等待着那个人的回归。
那里毕竟是楚歌的乡下老家,陆九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外人。
如果这时候楚歌还在,那么他大概可以跟着楚歌一同前往,然而只有他一个人,却是不好去乡下找人的。
思念像杂草一样疯长,驱动着内心中的情愫。
见不到人,那么他去打个电话,大概还是可以的吧?
理由十分正当,轻而易举的就从楚母那里,把电话号码要了过来。
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
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每一次陆九电话打过去,楚歌都不在。
不是早早地去了山上,就是已经去了河边,或者是已经出了门,到别的院子里转悠,这时候还没有回来。
乡下的地方不比着成城里,连着电话的信号也不是那么的好,常常的拨通以后断断续续,很艰难才能听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可偏偏每次接到电话的,又是个老人家啊?
白天找不到人,那就只有换个方法。
后来,陆九逮着晚上的时候打电话,没想到总是拨通之后,却被告知,楚歌在外面玩了一天,这时候很困了,已经睡下了。
他总不能把睡下的人再喊起来呀?
就这么几次三番着,屡屡都没有找到楚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