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了一旁的钢笔,看也没有看前面的条款一眼, 便要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而笔帽已经旋开、手腕已经悬在空中, 却不住的发着颤,不住的抖着,怎么都落不下笔。
那仿佛是脑海中天人交战,截然相反的年头激烈厮杀, 原惜白死死咬着嘴唇, 手腕剧烈颤抖如同筛子。
楚歌看不下去, 他连自己没有形体都忘了,上前一步,就要抢夺过原惜白手中的钢笔。
毫无意外,他扑了个空。
一声“啪嗒”脆响,惊破一时恍惚。
刹那间,握笔的手一松,钢笔蓦地掉落在木桌上。
原惜白颓然的放下了双手,死死的捏住了桌沿。
他手指修长,指节纤细,原本极为漂亮,被粉丝赞誉了无数次,这个时候,却透出了一种惨淡的白色。
“幼宁”
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云外天际的那个地方去,茫然且无措。
他扫过了宽敞的书房,怔怔的盯着落款处那三个墨字,那不知是过了多久,茫然与恍惚褪去,眼神变得清明。
楚歌心中一跳,不明所以。
原惜白忽然伸出手,拎起那张纸页,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尔后,扔到了桌上。
就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了。
他摆弄着桌上的电脑,开机声响过,电脑屏幕亮起来后,却停在了屏保上。
需要输入密码。
原惜白几乎没有做思考,只停顿了一瞬,就飞快的敲击了一段数字,打下回车。
屏幕上现出“欢迎回来”,顺利通过。
楚歌目瞪狗呆:“卧槽,他知道辛幼宁电脑的密码、”
系统说:“楚三岁你想什么呢,简单的不得了。”
楚歌问:“是啥啊统子?”
系统说:“原嘉澍的生日。”
楚歌:“”
这可以说是相当的人渣了。
自己伴侣的电脑开机密码,是自己哥哥的生日,并且自己哥哥十分瞧不上自己,自己伴侣致力于追到自己的哥哥这好一对狗男男啊!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时候原惜白的心情是什么。
原惜白顺利的进入了桌面。
辛幼宁的电脑桌面干净的不行,自带图标全都删掉了,空空荡荡,一眼望去只有左上角的两个新建文件夹。
其中的一个写着“协议”。
楚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原惜白手指挪动,鼠标移动到那上面,点击,进入。
果不其然,那是离婚协议书的电子档。
原惜白这个时候面上已经没有了什么特别的表情,堪称是面如止水的打开,十分平静的扫了一遍。
楚歌猜不透他心思“他想要找到什么?”
系统说:“你问我,我咋知道。”
原惜白无声的浏览着,忽然间站起身,拎着那一张纸页,就是离婚协议书的最后一张,走出了这间书房。
他来到了二楼的另外一头。
系统说:“这是原惜白的书房。”
楚歌“哦”了一声。
那里面摆设和辛幼宁的哪一间大相径庭。
原惜白走到了书柜前,拉开了最下面的那一排,不透明的红木书柜。
里面放着一个塑料的文件夹,他把那个文件夹拿了出来,尔后,取出了其中的一纸文件。
楚歌看到了头上的字迹,僵硬了一下。
系统幽幽道:“你的算盘做得挺好的啊,还做了婚前财产公证书。”
楚歌:“”
他实在是搞不懂原惜白把这个找出来是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一看婚前财产公证、协议书什么的,和离婚协议上的一不一样?
可问题是,原惜白也就只拿了一张过来啊。
原惜白根本就没有看前面,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张。
两张纸页被合拢到了一处。
楚歌忽然间心脏怦怦直跳,顺着原惜白的手指轨迹,明白了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签名。
电光火石间,一个猜测划过他脑海。
原惜白怀疑那不是辛幼宁的签名!
.
一室安静。
原惜白手指沿着两处签名的字迹,不住游走着。
楚歌在书法上没有什么研究,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两个字的分别,在他眼中,两处的字迹都沉峻挺拔。
但原惜白的眉是微微蹙着的,目中也出现了思索的色彩。
他在那里沉吟良久,忽然间旋身,手指夹着写有签名的两页纸,直直出了书房。
走廊之上。
原惜白拨通了一个电话,言简意赅:“有点事情,需要你过来一趟。”
“好的,原哥。”李应没有细问,立刻答应,“我马上过来。”
原惜白进了书房,草草的扫了桌上那堆摊着的纸质文件,尔后,全部收起,拿到了辛幼宁的书房。
先前扔在那里的离婚协议书还摊着的。
一双手覆上,连着轻|薄的纸页。
原惜白看也不看,把婚前财产协议书搁在了离婚协议书的上边,码的整整齐齐,搁回了自己的书柜。
楚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把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协议一起摆出来。
原惜白单独拎出来有签名的两页,放在了一起。
不多时。
楼下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李应赶过来了。
原惜白去给他开了门,把桌上的两页纸递给他:“找个靠谱的机构,做一下笔迹鉴定,越快越好。”
李应目光瞥到了文件末端的签名,入目辛幼宁三个字,心中一凛。
“好,原哥,包在我身上。”
原惜白点了点头。
李应要找个文件袋把两张纸页装起来,这一动作间就看到了那上面前头的字,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原惜白说:“怎么了?”
李应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最上面的那一张:“原哥,我没有看错这,辛先生他要和你离婚?”
名字都已经签上去了,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原惜白苦笑了一声。
李应从那个笑容中得到答案,一想到数年来的种种所见,一下子就炸开,满含怒气道:“他怎么能够这样!”
那些情绪原本已经按捺下去,此刻听到李应的怒喝,又再一次泛起。
原惜白笑容甚是惨淡:“原本以前就说好了的呀”
那是除了当事人以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的。
两个人结婚前,辛幼宁曾与原惜白约法三章,或许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那些要求最后简化成两个,可最后一个,却最为致命。
其一是不许干涉辛幼宁,其二就是只要有一天辛幼宁腻了,那么就解除婚约。
这段关系辛幼宁是高高在上的主导者,他掌控着原惜白的感情,随时随地都可以喊下结束,而当结束的那一刻,婚姻里的另一个人势必会遍体鳞伤。
可明明知晓这一切,原惜白仍旧控制不住,飞蛾扑火般的冲到他身边。
那是一个献祭的姿态。
原惜白轻声说:“辛先生原本就并不怎么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我哥。”
李应愤愤道:“既然这样,他当初为什么又要和你结婚!”
是呀,为什么呢?
原惜白喃喃道:“因为原家的生意出了篓子,必须要想办法度过那道坎,而联姻就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实际上呢?
不是这样的,原惜白对自己说,他给出的答案根本就没有到达点子上。
终归不过是为了报复远走海外的原嘉澍。
李应看着他,道:“那夜不能这样作践你啊,原哥,这些年你过得还不够苦吗,这方法跟卖儿子有什么区别你是怎么想的呢?原哥,等到辛先生醒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原惜白怔怔半晌,垂下头去,不说话。
李应一见他这样子什么都明白了,在原惜白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助理,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想法,当下心里真的跟窝了团火一样,烧的没地方发泄。他是真不知道辛幼宁有什么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原惜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一个无情的暴君,偏偏原惜白自己还割舍不下。
“原哥”李应苦口婆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这样一根筋的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原惜白勉强的笑了声:“我以为你是给我打抱不平的,怎么是来劝离的。”
李应有心想说,等到辛幼宁醒来后,那结局只有一个,劝不劝都是一个样,就见到原惜白摇了摇头。
“不说这个了,先把笔迹对比了吧。”
第85章 Act2·剜心
原惜白其实长得相当好看, 眉目清俊, 五官明朗,尤其是专注看人的时候,眸光邃亮, 如一泓春水盈盈有情。
想一想也知道, 在这个靠脸吃饭的年代里,想要成为一名当红的小生,颜值必须要过得去。
若果以前可以这样近距离的欣赏美人, 楚歌一定欣然,然而眼下,却截然相反。
他在别墅中飘荡着, 在沙发上坐着,在墙壁上靠着,却下意识的避开了原惜白。
那个青年是温润柔和的, 然而周遭的空气,却是灰暗的、苦涩的、压抑的, 就好像被剥去了所有快乐的气息,黑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
楚歌成为了一个半透明的幽灵, 他肆意的漂浮在空中,却更加敏感的察觉到了人的情绪。
原惜白无疑是爱着辛幼宁的,然而那样的爱意,却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楚歌承受不来。
靠近了原惜白, 看着青年的面容, 他就会觉得胸口发堵, 心里难受,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中激涌着,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开。
他在别墅中飘荡,将建筑结构摸了个清清楚楚。偌大别墅,与其说是一个家,不如说是冷冰冰的宾馆。第一天里,原惜白去给辛幼宁找衣服仿佛只是假象,他发现这两个人,婚内分居,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
除却不许原惜白踏入他的书房以外,辛幼宁甚至不许原惜白在他的卧室中?1" 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30" > 上一页33 页, 羲蕖?br /> 每次折腾了大半夜后,辛幼宁都会恼怒的将原惜白赶走。
即便是第二天早上,原惜白给他熬了粥来,一点一点的伺候他喝下,辛幼宁也没有个好脸色的,常常挑剔原惜白的手艺。
楚歌幽幽的叹了口气:“拔吊无情,爽完翻脸不认人真是人渣哦。”
系统说:“身为一串认真严谨的数据,楚三岁,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
楚歌:“啊哈?”
系统一击致命:“每天喝粥的都是辛幼宁。”
楚歌:“!!!”
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卧槽,统子,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系统说:“是的,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没错。”
楚歌:“”
他有想象什么了啊喂!
系统说:“你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你没有一点儿‘哔——’数吗?”
楚歌差点没有掬出一把宽面条泪来。
说好的霸道总裁的替身情人呢!说好的被迫替婚:豪门总裁爱上我呢!说好的替嫁娇妻:总裁老公太冷酷呢!
怎么一秒钟画风突变、掉了个个儿啊!
.
这期间,原惜白几乎是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都雷打不动的去医院报到。
他上一部电影早已经杀青,最近的电视剧也进入了后期制作环节,只要自己不接本子,倒是窝着不出去也成。
医生说,辛幼宁眼下的情况差不多已经稳定,只要再休养些时候,就会醒来。
原惜白日日盼着辛幼宁醒,却日日都不曾见他醒。
病人有可能是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他原本是想着就一直守到辛幼宁醒过来为止,但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原惜白不能再等下去了。
辛幼宁出事前他曾拍的最后那一部电影,眼下到了宣传期,导演十分重视,雄心勃勃的要冲击大票房。
其他演员也就算了,原惜白作为那部电影的主角,万万没有办法走开,他得马不停蹄的跟着剧组到处跑。
离开前辛幼宁通知了闻迎,让他派人去病房守着,如果化作别的人,原惜白放心不下。
即便是这样,原惜白也始终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儿,空空荡荡的。
万般不舍之下,原惜白离开了医院,临走前再三叮嘱,有了消息一定要通知他。
.
原惜白跟着剧组,天南海北的到处做宣传。
楚歌的活动范围向来就是以原惜白为中心点,因此也跟着原惜白,天南海北的到处飘。
在外赶场宣传的日子非常辛苦,常常一天要敢三四个场子,一个活动结束后,立刻就要转移,只有在车上的短短一点儿时间,可以供休息。
楚歌就待在他身边,天天的看着原惜白这样折腾。
在外,面对着那些粉丝和观众的时候,他还可以做到笑容温和,风度翩翩,然而一旦到了后台、到了车上,眉目间的疲惫就再也压制不下去,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就那么突然间睡去,直到被助理小心翼翼的喊醒。
不是不想要他多休息一会儿,可当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时间。
而再一次出现在台前的时候,他又会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忙的如同陀螺转,还要打起精神不出一点儿差错。
原惜白的状态当真是肉眼可见的下滑。
楚歌不用睡觉,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得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观察原惜白,看着他对着粉丝微笑,看着他在媒体记者间周旋,看着他对同剧组人员风度翩翩、温和有礼。
就在那样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观察力,楚歌发现,他的认知,似乎出了一点儿差错。
对于原惜白,除却那一声嘶声裂肺的“幼宁”之外,他的印象定格在了原嘉澍面前逆来顺受的身影。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