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地里与南方救济会联手。而原本阿卡迪亚是白易夏的地盘,救济会早看这个“白先生”不爽。如今正式的通缉令下来,他们更是借此机会,大肆在城中宣传自己。
“少将说得对,那之后就劳烦你了。”夏一南笑说,“其他小区域的救济会责任人,不用我们亲自出马,但这个丹尼斯还是有难度的。”
黎朔只微微点了一下头,便直视前方,不再侧目。
车辆顺着公路驶往贫民窟——现在夏一南知道了它的正式名称,旧城区。
在那里是与新城区全然不同的景象,大量失业人口翻找着垃圾,食不果腹,和街上的流浪猫狗争食。这里就连为数不多稍高的楼宇,都破破烂烂,污水自它们底下横流,泡着几只死老鼠。
而他们所要去的地方,就在旧城区的深处。黑车七拐八拐,很快车轮上都沾上泥渍,但到底是到了地方。
那是一栋老房子,有着很大院子,大门边挂着一盏灯笼。院子墙上布满了电网与尖刺,防止不速之客的来袭。
而楼房外侧,有几条内裤内衣在迎风飘扬,款式豪放色彩鲜艳,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什么职业者的穿着。
这里是旧城区极为有名的红灯区,和其他诸多产业一样明面上另有责任人,但都属白易夏的手下。
车子驶进院子内,黎朔盯着那些衣物看了几秒钟,说:“想不到白先生兴致如此之好。”
夏一南说:“我不沾这些。”
“也是。”黎朔点头,“现在风气开放,什么取向都不奇怪。”
夏一南:“…………”他本能觉得黎朔误会了什么,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
车子停在了院子最深处,就算别人从外头见到,也只觉得是哪位高官藏着掖着,来这里享乐。司机拉开门,两人很快便进到了室内。
浓厚的香气扑面而来,然后入目的是在旧城区中,堪称豪华的设施。大厅中间是舞台,上头支着钢管。而底下的沙发被摆得整齐,调酒吧台就在不远处,酒架上摆着一排价格不一的酒。
白天姑娘们都在休息,这里空荡荡的。然而亲一色穿着黑西装的人,不知从哪个角落涌了出来,毕恭毕敬低着头,一路站得笔直迎接他们的到来。
“白先生,场面还挺大的啊。”黎朔说。
“只是为了安全考虑。”夏一南回答。
他们上楼,路上遇见了一个出来的姑娘,头发散乱打着呵欠,拿着水杯拖了脚步走在走廊上,乍一看气色极为不好,活像野鬼流荡。
这里的姑娘就像是某种古老的妖怪,夜间莺声巧语,撒娇佯怒蛊人心智样样精通,光彩照人到艳丽。而到了白天她们变得不修边幅起来,大多肤色暗沉,浮着黑眼圈,穿着睡衣蓬头垢脸,昏睡起来微微打鼾。偶尔有泼辣的在聊天,脚架在桌上,骂着昨夜的几位客人。
若此时被人看到,她们断不会得到赞誉。就像联盟每一人都赞扬阿卡迪亚的繁荣,新闻从不会拍到旧城区,最好与最坏交融厮杀,总有一面得藏着掖着,被人看到,尸骨无存。
黎朔和夏一南身份特殊,这个姑娘还没迈出门几步,就被保镖拦了回去。他们行到建筑的最深处,那里有个小小的房间,门前挂着暧昧的红灯,看上去和其他房间无异。
然而打开门进去,里头是极大的空间,桌椅齐全,装饰简单而清新,看上去像是私人办公室。内屋有干净的床铺,早早就被人准备好,等待夏一南今天的到来。
碍于黎朔的身份,本来该有白易夏的心腹留在现场,但夏一南挥挥手,还是让他们都出去了。
两人间的合作到现在还算顺利,黎朔想要他的帮助,而夏一南的势力被救济会限制,只有彻底解决这个势力,两人才能各自受益——
当然,夏一南并不在乎这个白先生究竟怎样。他耐心扮演这个角色,一方面是为方便指挥下属,一方面是为和黎朔一起行动。
今天他们确定了首个目标。丹尼斯是救济会的重要成员,背地里不知沾了多少肮脏交易。
从军部过来源源不断的物资,本该接济旧城区,却都被救济会吞入腹中。他们还摆着济世的嘴脸,大肆宣传假惺惺的理念,于是多年盘踞下,在旧城区也有不少的支持者。
黎朔之所以与夏一南合作,就是因为比起这帮人,白先生的恶行看上去还能被接受。
商讨计划中,两人都谨慎地没交出手头所有情报。但本来就是极善作战的人,本身又有前一个五年带来的默契,商讨变得格外顺利。等到快深夜,几乎全部环节都被构建,剩下只需要他们手下人去收集足够的细节信息,就能拍板。
黎朔最后起身,准备离开。夏一南叫住他,笑说:“少将,那么好的夜色,不一起去喝杯酒么?”
“现在风声紧,算了。”黎朔指了指夏一南又指自己,“通缉犯,抓他的少将。我可不希望明天早上的新闻是这个。”
夏一南却起身:“难得见到理念那么相同的人,我这种很少沾酒的都提出邀约,少将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就在半个街区外,有我家的小酒馆,交代一声就没有不长眼的会去。”
他说这话是居心叵测的,这个世界的烈酒猛起来如烈火,一口下去是酣畅淋漓的醉。他还从来没见过黎朔喝醉酒,许久未兴起的好奇心,在对方完全没有记忆时,突然就浮上水面——
就像是借这两张假面孔,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试探,而不用害怕任何的结果。就算是一脚踏空,摔疼的也不是自己。
黎朔沉默片刻:“好。”他却太不会遮掩情绪,又或者不屑于遮掩,表情有点勉强,大概实在是不大愿意。
于是两人从偏僻的道路,出了这变得灯红酒绿的地方。出去后还是朦胧的小雨,微微的寒凉,保镖给他们一人一把黑伞,便退到身后远远跟着。
被交代之后,这半条街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刚出门还能听见快节奏的舞曲,可只要稍微走出去几步,声音就完全被雨夜吞没。
小酒馆有暖黄色的光,两人带着水汽的寒走进去,上了年纪的老板一言不发,开始调酒,一时整个店内只能听见酒液流动碰撞的声响。电视开着,音量被关掉,上头播着类似纪录片的影像。
影像拍的全是旧城区,将其中的每一寸贫穷都记录下来,是位已故摄影师的得意之作。它永远不可能在正规的频道里被播出,只存在雨夜里安静的酒馆中,犹如梦境一样出现,述说着那些卑微的故事。
片里有乞讨者有残障者,有妇人抱着瘦成枯骨的孩子,有阳光下挥汗如雨的搬砖男人。他们每一人的眼睛都是同样无神,其中灰蒙蒙一片,阳光落入其中都会被悲苦淹没。
在傲慢富人、或是急着抓政绩的官员23" 精神病院救世日常[快穿]22" > 上一页 25 页, 口中,他们有个不上台的别称,叫“鬼”——终日游荡在城市的阴影里,不见天日,无有去处。
鬼如果消失了,大家都会高兴的,这昭示着联盟正走向前所未有的光明。
属于鬼的狂欢,大概只会在夜晚。纪录片播到深夜时刻,无数结束了白日劳动的居民走上街头,灰暗双眼被属于生者的热情席卷。
他们绕街头燃起的报纸堆舞蹈,光与影都狂乱,弹着断了一根弦的吉他。他们在死猫旁边明月之下谈情说爱,爬上歪脖子树梢,摘几颗青涩的果实。他们涂鸦喝酒骂着脏话,朝远处的摩天楼竖起中指,喝醉酒的男人向天空展开双臂,以为自己在拥抱群星。那夜乞丐从富人区的垃圾堆丰收而归,被警卫一路赶回来,因为心情太好,顺手把手中发霉的面包揉碎撒出去,几条流浪狗摇头摆尾跟在后头,为他护航,一时让他风光得好似皇帝。
有人拿着救济会的书籍,反复研读,等待希望真正到来的那日。而有崇拜者向孩子们绘声绘色讲着白先生的事迹,暗自猜测他的下一步举动,讲到最酣畅之处,他拿起几张救济会海报钉在墙上,让孩子们扔飞镖玩。
其中一根飞镖,死死钉在了丹尼斯·希尔的额前。
过了会空中乌云翻滚,海上风暴卷着万千狂沙,正奔向阿卡迪亚。他们纷纷躲进自己低劣的避难所,但窃窃私语还在。
他们有房屋有车辆有一切的繁华,但明天我们同样有日出。鬼告诉那些幼小的孩子。
你瞧那些富人从来没体验过自然的力量。鬼自嘲般低语。
记住要好好活着,也许哪一天,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呢。鬼在扯着嘴角笑。
你听啊,风暴就要来了。
第67章 鬼说(4)(倒v结束)
“任务目标解决了。”从耳机里传来手下的声音, 夏一南转头对黎朔说, “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
“我去确认。”黎朔道,同样开启对讲, 与下属们沟通。
此时据他们一百公里外的阿卡迪亚旧城区,一人穿着救济会的黑色长袍,正咬牙切齿的倒在血泊中。从远处飞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大腿, 他很确定那是白先生的手下,可还未等救济会的其他人反应过来, 一帮联盟警察已经从天而降, 包围了他——
此时此刻, 他们从联盟那里拦截下的物资,因为那些枪手的干扰, 还未被处理干净。
人赃俱全,救济会这帮人几乎是立刻被带走。临走前他们也没想清楚,为什么白先生的手下, 能知道联盟的行动计划。
“……解决了。”黎朔关掉麦,告诉夏一南, “但一直只抓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我还是动不了救济会。”
“没事。”夏一南悠悠说,“很快丹尼斯就该上法庭了, 我相信以少将的手段,肯定能让他吐露很多罪证。”
在他们面前、黄沙平原的深处, 是一片宏伟的建筑群。今天的天空是淡绿色的, 缠绵着些许幽蓝, 那些建筑这样突兀地立在荒芜之中,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海市蜃楼。
黑色车辆行过歪歪扭扭的旧路,终于在正午前,抵达了建筑群的脚下。
那些建筑大多低矮,屋顶墙壁是清一色的白,而在最中央一座白塔屹立着,洁白的外壁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车子不能驶入其中,他们下了车,周边仍是跟着黑西装的下属。然而他们全身的武器在正式踏入这片区域前,都被收走。街道是穿着白色长袍的信徒,宽大的兜帽遮住大半面庞,他们对来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好奇,赤脚行走在滚烫的地面,神色祥和。
为夏一南和黎朔引路的人,同样身着白袍,然而白袍的下端纹了螺旋状的金色标志,看上去像是星云。他们一路向深处行去,逐渐接近了白塔。
许多教徒在塔下朝拜,他们自其中穿行而过,在迈进白塔的一瞬间,就感觉清凉扑面而来。气温降低了许多,层层螺旋楼梯向上,几乎看不见尽头。
内壁画满了大多暗色的图案,那是无垠的宇宙,幽深的黑洞,和无数闪烁的明星。偶然能看见灿烂的、旋转的星云,和从未见过的白矮星。恒星隔着无数光年争辉,而在高塔的最底下的画面中,是一团明亮的火光。
那像是篝火,潇潇洒洒划破浩瀚穹宇,一路蔓延到塔的最高处。赤色点燃了整幅画卷,耀眼到让人移不开视野。
这里就是“永恒之火”教会的圣地,白色观星塔,本不该对外人开放。教徒们崇拜着星光与火,每日身着白袍进行祷告,相信神明终有一日会行走在这片土地上,往广阔天地洒下福音。
往塔上攀爬的过程很漫长,他们几人走走停停,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到达顶端。
顶端有一扇小小的白门,紧闭着,里头悄无声息。从塔底部升腾的火光在这里消失,引路者也就此停下。他示意夏一南推开门,同时拦下了想要跟随上来的下属。
于是夏一南轻轻推门,黎朔跟在他后头,迈入了这片禁区。首先入目的就是漆黑的内壁,上头同样有明星闪烁,观星仪器被摆在房间的最中央,等到夜深,最璀璨的星光会恰巧从塔上的窗户进入其中,落在观星人的白袍上。
与外头不同的是,在星空绘图上、在观星人的正后方,画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其中颜色交融如群星的流光汇聚,线条穿行在其中。
夏一南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常在幻觉中见到的眼眸。
二者的区别很明显,很明显属于人类的笔触,无法勾勒出那些混乱的、只让人看一眼就陷入恐惧与疯狂的眼眸,但它们的神韵是相似的——都带着冰冷,试图在茫茫时空中搜寻出某种东西。
本以为只有自己能见到的东西,如今被人画出,在今日来了措手不及的相遇,他难免带了恍惚感。
黎朔在后头咳嗽了一声:“……白先生。”
夏一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愣神太久了。回头,他看见身着白袍的女孩自跪坐中起身,手上是洁白、带有一条金边的手套。白袍对于她来说有些宽大,能看见她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和脖上挂着的金色吊坠——图案为火焰与簇拥在它下方的三颗明星,是永恒之火的标志。
“你们好。”她以有些奇异的嗓音说道,同时摘下了宽大兜帽。
她有着和克莱尔一模一样的容貌。联盟的量产机器人大多是这种样貌,她也不例外,只是眼中闪动的光辉更加真实,情感在其中流动。
谁也想不到永恒之火地位最崇高的圣女,胸腔内跳动的、虔诚的心脏由齿轮制成。
她摘下手套,朝夏一南伸出手:“不论协议究竟如何,我都首先该感谢你。”
夏一南与她握手,感受到的是不属于人类的冰凉。圣女身上有着草木的清香,很轻很淡,一瞬间他有些恍惚——这味道似曾相识,他曾经在希尔德古堡内的白光身上,闻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