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当楚宴总算是走到了那边,却看见萧允泽发疯似的在地上,他的衣衫都乱了,眼眸逐渐染成了红色。
乔翰秋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允泽发病,周围不知被他伤了多少的家奴,全都躺在地上叫苦不迭。
管家还在指挥着家奴们:“你们快站起来啊!没看见他伤了这么多宾客吗!”
地上的那些家奴有不少是受了伤的,还有些被扭断了手,疼得直冒冷汗。
管家一看楚宴过来了,脸都吓白了:“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快去那边帮我父亲稳住宾客,这里有我。”
“可……”
“别废话了,快去。”
管家只能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这里。
楚宴望向了那边的萧允泽,没有半点犹豫,迈开了脚步要朝那边走去。
乔翰秋脸色苍白的大喊:“他现在很危险,别过去!”
听到了声音,萧允泽朝楚宴的方向望去。
他似乎还剩最后的理智,苦苦的抑制着自己,几乎是从喉咙里憋出了这几个字来:“别,过来!”
楚宴站在原地,眼神直直的望向了萧允泽,那双红眸是如此令人熟悉。
他没有倒退,反而是一步步的前进。
楚宴想起了萧允泽的话,没有人靠近他,所有人都害怕他,只有楚宴。
所以当他过来的时候,他如一个溺水之人本能的抓住了浮木。
前世的事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楚宴此刻才忍不住想,当时的他是否也是这种想法,所以在他死的时候才那般凄厉。
“萧允泽,你真的想让我离开?”
而地上的那个人,完全不敢抓住他,意识已经彻底凌乱。
“滚。”我会……伤着你的。
楚宴的手搭在他的发上,语气里带了一丝委屈:“你让我滚到哪里去?”
而萧允泽却说不出话来了,他此刻的脸上不仅沾染了泥土,还有石阶上的青苔,完全狼狈得不像话。
因为方才慌乱中,被扯开了发带,他如今披散了发,完全将他过于恐怖的表情所遮挡。
楚宴又朝他走进了几分,然后蹲在了萧允泽的身边。
萧允泽那颤抖的手,终于扯住了楚宴的衣袖,因为太混乱,连楚宴的手也没能抓到。
楚宴眼眶湿热,将手腕放在了萧允泽的嘴唇边。
他却不愿意动。
楚宴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听说葵朱是神药,三四个月内药物都不会散去。你怎么这样笨,非要我咬破了放在你的嘴边?”
萧允泽这才动了嘴唇,只是微微的舔了下,看样子虽然知道这是药,还是没有狠咬。
他总算是恢复了些意识,阳光晃得眼前让人难受。
而这次却不像是以前,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了陪伴的人。
“听说饮鸩止渴的人,都知道那是毒,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饮了下去。”
“……我是毒么?”楚宴无奈道。
萧允泽失却力气,望着略微刺眼的阳光:“你是。”
不然,他怎会飞蛾扑火一般的缠上来?
第124章
萧允泽有时会厌恶这些,在发病的时候, 那些负面的感情将被放大, 犹如黑暗的潮水一般将他吞没。
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 每一个几乎都像是在说他是个疯子。
这些,全都印在了萧允泽的心上。
开始时疼痛无比, 日日流血。
可日子久了,同一处的伤口被戳了无数次以后, 渐渐也就不疼了。
只是麻木。
“还想在地上躺多久?是想晒太阳?”
楚宴的话, 把萧允泽从那些久远的记忆力拉了回来。
这一次发病醒来,不是一人蜷缩在偌大的宫殿里, 有人在他身旁。
“正好得闲,晒晒也无妨。”
阳光如柳丝般细腻的拂过他的脸, 他的耳鬓, 他的眉,他的身上。
萧允泽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
两人亲密的样子,一下子刺痛了乔翰秋的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走到楚宴身边, 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今日可真凑巧,没想到殿下也在这里。”
萧允泽的目光落到了乔翰秋身上,两人四目相对,都带着几分敌意。
“今日是周姑娘的生辰礼, 我是来祝贺的,难不成乔公子来得, 我就来不得?”
乔翰秋脸色微变, 却碍于身份不好反驳。
他只能面带怒意的看着萧允泽, 没有说话。
很快,周父从那边赶了过来,他看见萧允泽已经没事了,终于放了心。
可一看这场面,又吓得心跳差点停止。
他家儿子穿着女装就站在中间啊,大皇子和翰秋侄儿正针锋相对呢!
周父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殿下,韦大人现在正在外面候着,要不殿下先过去?”
听到周父的话,楚宴也连忙随声附和道:“殿下,不若我陪你过去吧。”
一听楚宴要跟他过去,萧允泽眼神一亮:“好啊。”
可这句话就虐了身边的乔翰秋,让他直看红了眼。
周父和楚宴现在的想法达成了高度的一致,便是想把这两个人分开。
只是周父原本的想法是他陪萧允泽出去,楚宴留在这里安抚下乔翰秋。而楚宴一开口就是要陪萧允泽,这也是周父万万没有想到的。
等楚宴拉着萧允泽走了出去,韦柯果真在外面的亭子里候着。
一见到萧允泽过来,便急忙的说道:“殿、殿下,你可有事?”
萧允泽皱眉:“你们倒来得快,我一发病就得到了消息?”
韦柯哪儿敢告诉萧允泽,这段时间他格外仔细着萧允泽的行程。
这么说的话,一准儿会被萧允泽察觉是他派了人跟踪他的。
“殿下的身体由我韦家调理,所以……所以臣这段时间自然格外注意殿下的去向。”
“也就是算着我会发病咯?”萧允泽冷笑了一声。
韦柯擦了擦汗水,平日舌灿莲花,一到萧允泽这里,他就哑口无言了。
韦柯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楚宴身上,楚宴默默的瞥开了眼,权当没看见。
看他做什么?萧允泽又不归他管。
韦柯顿时觉得更伤心了,唯一能救他的人,怎么就对他视若无睹呢?
“下次不许派人跟着我。”
“是。”韦柯把头低了下去。
萧允泽还说了一句:“……今日起,你就每两日过来请脉一次,务必要调理好周盼的身子。若是事情办好了,有赏。”
韦柯一下子弄不明白萧允泽是要罚他,还是要奖他。
韦柯正疑惑着,想开口的时候,才听见楚宴在一旁笑出了声。
“你很开心?”
楚宴没有憋住:“韦大人对殿下,操持着为母之心。”
萧允泽脸骤然就黑了,朝韦柯望了过去,发现他正一脸感动的看着楚宴,仿佛遇到什么知音似的。
萧允泽:“……”
韦柯:“臣保证会好好调理周小姐的身体的!”
萧允泽还叮嘱:“还有,记得别开太苦的药,也别纯用药,开些滋补的药膳过去。”
韦柯很是诧异,那么任意妄为的殿下,竟然有体谅别人的一天啊!
他们韦家两代都负责治疗萧允泽的身体,之前是他父亲,现在是他。
若是他父亲看见这一幕,简直要老来欣慰了!
楚宴早习惯了这些,之前的秦硕还有啰嗦。只不过韦柯的眼神道让他在意:“韦大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韦柯竟脱口而出:“殿下对周小姐,也操持着为母之心啊!”
楚宴:“……”
萧允泽:“噗。”
楚宴怎么都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他刚刚打趣萧允泽,现在就回来了。
楚宴瞪了萧允泽一眼:“他这么说殿下,难道殿下一点都不生气么?”
“不生气。”
“……为何?”
萧允泽凑近了楚宴,低声在他耳边:“刚才取笑我时,笑得那么开心,现在这滋味如何?”
他的气息密密麻麻的洒在了楚宴的耳边,楚宴感受到了痒意。
太近了。
近得他心跳都乱了几拍。
韦柯早已经识相的离开,这个亭子里就只剩下了萧允泽和楚宴。
“我得为之前的事情道歉。”
楚宴有些不自然:“你也知道之前的事情不对?”
“……嗯,只是对于喜欢的东西,我不知该如何对待。”
他向来任意妄为,没能考虑到楚宴的处境。
而今日的事情之后,萧允泽想……自己无论再怎么喜欢,也得克制。
楚宴有些诧异,原本萧允泽道歉他就很是惊讶了,没想到萧允泽还说出了这一番话来。
“你教我,好不好?”
“教什么?”
“你既然不喜欢,以后就用你喜欢的方式和我相处。”
楚宴的眼里顿时染上笑意,这傻瓜,萧允泽当真以为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若不是自己纵容,他能这么顺利?
他又不是个死人,要是真的不愿意,就该反抗了。
不过难得萧允泽这么乖,楚宴眼带笑意:“这可是殿下说的,今后要以我喜欢的方式来。”
“自然。”
楚宴对萧允泽说:“殿下能否凑过来一些。”
萧允泽微怔,完全没有防备的朝楚宴凑近一些。
鼻尖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似乎是楚宴身上传来的,不知是这身衣衫的香气,还是胭脂本身的香气。
楚宴却吻在了他的唇上,态度强硬。
“我是男人,自然不喜欢次次都被那样对待。若我这么对殿下,殿下可会觉得不开心?”
萧允泽心道,不,我会很开心!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我是男人了,就请别再这么做了。”
留下了这句话之后,他就离开了此处。
徐徐微风拂过层层荷叶,池边传来一阵清香。
萧允泽瞧见那边的池塘被吹皱了波光,泛起了涟漪。
他若有所思,也觉此刻的心情同那景致一般,泛起涟漪。
当萧允泽走出去的时候,嘴角的笑容一直不断,韦柯看得一脸惊讶,心里猜测是殿下和周家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他竟然不怕殿下。
萧允泽同韦柯一起上了马车,韦柯恭敬的问:“之前在聂家的部署,殿下打算多久让他们行动?”
“暂时不急,去把段忠喊来。”萧允泽托着腮,眯起了眼,“他虽然成了个阉人,但还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是。”
—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楚宴朝回赶的时候,还心道这一天真是累人。
楚宴来到了周府正厅,看见周父已经安顿好了宾客。
虽然他们都不会出去乱说什么,只是来的人到底受了惊吓,等一个个告辞的时候,脸色还有些苍白。
送走了宾客,就该面对乔翰秋的事了。
“今日大皇子来了周府……你说的喜欢的人,是否就是他?”乔翰秋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楚宴以沉默相对,并未反驳。
乔翰秋只觉心里憋着一股郁郁之气,如何也发不出来。
他面露痛苦:“……我明白了,那日你想以命救我,不过是内疚。”
今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聂靖云和聂思语自然也清楚了。
聂思语见乔翰秋没有一点怪罪楚宴的想法,心里更是愤恨不止。
“她都这般水性杨花了,乔公子就一点都不怪罪他?”
水性杨花这个词一出口,乔翰秋原本的表情一点点散去,他的眼神逐渐开始变冷。
聂思语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把她盯着。
她不过是随口之言,却惹来这么多不善的目光。
“……我有说错什么吗?”
聂靖云表情僵硬:“思语从小被母亲宠惯了,若有什么失礼之处,万望诸位见谅。”
周父气呼呼的说:“虽说来者是客,但聂小姐如此找茬,便请你们出去吧!我们周家不欢迎你!”
他还没忘,楚宴对他说是聂思语故意推他入了水,要害他性命。
周父就楚宴这一个子嗣,身体还这么羸弱。
他能忍住不给聂思语脸色就已经很好了,偏生聂思语自己撞到枪口上。
“你们周家还真是无礼!”
聂思语没想到周父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竟然敢这么说她。
聂家可是侯府!
聂靖云再次警告了聂思语,眼神泛冷:“今日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了。”
“请吧。”
这一下子,完全是弄得不欢而散。乔翰秋原本还想同楚宴说说话的,却都被聂思语给破坏了。
他只能随两人一同出去。
虽然被下了面子,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
楚宴亲自送了他们三人到门口,等在聂思语经过自己面前时,楚宴飞快的说了句:“聂小姐,当初你推我下水和指使段忠的事,我都记在心里。”
聂思语极其恐惧的看了一眼楚宴。
本以为楚宴是不知情的,没想到楚宴都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些统统都忍住了。
聂思语面露恐惧,他究竟想干什么?
聂思语瞪圆了眼,直勾勾的盯着楚宴看,倒是聂靖云和乔翰秋已经走到了外面去。
“思语?”
听到聂靖云叫她,聂思语才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她看见聂靖云已经离得她很远了。
聂思语连忙想朝那边而去,却听楚宴笑了一声:“聂小姐,最近聂家可当心些。”
她心口一跳,又望向楚宴,却见他神色如常,刚才的话就像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聂思语心神不宁,跟着聂靖云离开了周家。
等第二日的时候,楚宴就听说了聂思语病倒的消息。
此时楚宴还正在房中读书,听到这些的时候不由浅笑:“还真经不起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