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止、云。”燕王厌恶的念着这个名字,上次他私自截走楚宴,自己不是不处置他,实乃生辰礼即将开始,各国使臣都会前来,这个时候处置纪止云并不是好时机。
原本想纪止云自那以后会安分一些,却没想到他又和齐敛勾搭到了一起。
燕王沉思起来,这个齐敛——也就是齐国来的使臣,是这次最需要注意的人之一。
齐国临靠燕国,也十分富庶,恐怕早就起了吞并燕国之心。
若旁人来燕国是试探虚实,齐国可不是如此。
“传纪止云,顺道让他把燕离带来。”
淮月一愣,不知燕王这么做所为何意。
不过既然是燕王吩咐,她还是这样照做了。
等到了下午,纪止云的确是来了,只是却没能把燕离带来。
燕王坐在高处,半托腮的看着纪止云。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打量凝视着一个人,纪止云看着儒雅,身上的书卷气很浓,犹如白梅一般傲然。
燕王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竟有些小小的吃醋。
楚宴曾深爱过这个人,他在梦里看得一清二楚。
“燕离怎么没来?”
“是我无用,找不到燕离。”
“他现在没在你府中?”
“嗯。”纪止云又急忙问,“王上,霖儿的伤势如何了?”
来得这么快……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还没对楚宴死心?
“你昨日跟齐敛说了什么?”
纪止云微怔,终于明白这次燕王传召他来是为了什么:“王上怀疑刺客是齐御使派来的?”
燕王冷哼了一声:“是寡人在问你。”
纪止云抿着唇,虽然不想参与燕国的事情,但那刺客到底伤了楚宴:“其实臣也有同感。”
燕王从御座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到纪止云身边,身上的威压慑人:“你没参与这件事?”
“……自然没有。”纪止云对楚宴是一个态度,可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从不轻易低头,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情敌,“叶霖是我喜欢之人,我不会对他不利。”
这话算是燕王听到的最有趣的笑话了:“喜欢到让他去死?”
纪止云脸色一变。
他宛如被戳到了痛处,可心里涌起的并没有恼怒,而是满满的自责和心疼。
若是楚宴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自己的调教很成功。
现在的纪止云只要想起他,呼吸之间都觉得是痛的。可又偏偏舍不得,放不下,忍不住不去想他。
“答不出了?”
燕王如此和他针锋相对,纪止云忽然间懂了。
“王上时时刻刻针对我,莫不是因为霖儿对我的感情,所以嫉妒……”
燕王脸色一沉,似乎被猜中心思的恼怒,却又马上露出笑容:“纪司徒说话倒是一针见血。”
他不反驳?
纪止云有些懵。
燕王仰起头,仿佛对这件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
“寡人喜爱他,这种感情……不成么?”
竟然能把嫉妒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纪止云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燕王重新回到了御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纪止云:“把燕离带来见寡人,你可以退下了。”
纪止云觉得难堪,却还是不得不求燕王:“王上,我这次来带了史医师配置的药膏,请你让我见见霖儿。”
燕王的语气很冷:“药膏留下,你可以走了。”
纪止云捏白了手:“求王上让我见见霖儿。”
“见到了又如何?”
“我只是想远远的看上一眼。”纪止云从未为了一个人如此求别人,这是第一次。
为了见楚宴一面,他卑微的,匍匐在地上,这样请求燕王。
燕王见他还没死心,眼底忽然闪过什么:“念在你带了药膏的份儿上,便许你见一面吧。”
纪止云面露欣喜:“多谢王上。”
燕王看他这幅样子,什么也没有多说。
等和纪止云一起走到了楚宴寝殿,纪止云正想走进去,燕王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你不是只用远远见一面就行了么?”
纪止云的身体僵硬,只能站在原地。
他深呼吸一口,将药膏交给了燕王:“请王上把药膏拿给霖儿。”
燕王心底有点不爽,燕国王宫珍藏了许多治疗外伤的方子,楚宴的病他虽然治不了,会差一个药膏么?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将纪止云给的药膏带了进去。
等燕王进去的时候,楚宴已经醒来了。
楚宴的脸色仍旧苍白,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安儿。”燕王喊了一声。
楚宴看向了燕王,苏醒过后第一句话问的是:“王上……没事吧?”
燕王露出一个笑容,柔情缱绻:“无,有你护着寡人,寡人怎么会有事?”
楚宴松了口气,可身体仍旧忍不住颤抖。
“怎么了?”
“我总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的,可见到刺客要刺向你的时候,我竟然怕你永远睁不开眼……”
这话无疑是表白了,燕王的眼中闪过震惊。
随后,心也一点点的暖了起来:“我亦然。”
燕王走了过去,将手上的药膏交给楚宴:“下次记得别这么傻了,见你出事,寡人比自己受伤心痛百倍。这药膏是纪司徒带来的,记得擦。”
[啧,燕王这小心思!]
[什么什么?]系统还有点傻白甜。
[纪止云估计在外面。倘若我接受了这一瓶药膏,他一准拿出两瓶药膏给我,你信不信?]
[!!]
[别那么震惊嘛,他这么小气,怎么可能允许我用他情敌的东西呢!]
[主人说得太有道理了……但是我忽然想看一看是不是你预料的那样。]
[宝贝你也皮了?嘿嘿嘿。]
[……]系统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看戏的想法。
不,它以前不是这样的!它以前很软,会喊宿主主人大大!不不不!
系统一时接受不能,忽然就不说话了,直接装死。
楚宴轻咳了一声,既然系统要看,他得满足人家的好奇心啊!
楚宴露出一个似泣的表情:“他带来的?”
他伸手像是要去拿,燕王忽然将手一捏,把药膏收到了腰间。
楚宴微怔:“王上?”
燕王眯起眼,喊了一句:“陈周。”
“奴在。”
“行宫里还珍藏着多少治疗外伤的药?全拿过来。”
陈周有些震惊:“诶诶诶?”
燕王瞥了他一眼:“拿来。”
陈周立马低下了头,没过多久就拿了一盘子伤药过来。
燕王一一给楚宴介绍起了这药的功效,至于纪止云那瓶药膏,只字不提。
楚宴:“……”
[很6,我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局。]
系统恍惚道:[原来不是两瓶。]
[嗯。]
系统看得咂舌,形容词都匮乏了:[是很多瓶,很多很多瓶。]
楚宴捂住肚子,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噗。”
燕王古怪的看着他,似乎在问‘怎么了?’
楚宴觉得更可爱了……完惹。
不过这种时候,燕王应该是想让纪止云知难而退,不再打扰他们。
放在现代的话,那叫秀恩爱,秀死单身狗。
咳。
反正纪止云还差最后半颗心的悔恨值,楚宴不介意装装傻,陪燕王玩一玩。
“王上既然不喜我用那瓶药膏,又何须把药膏拿进来给我?”
燕王:“……”
楚宴笑意快要盈满眼眶:“王上还想试探我之心?”
“这次的事情之后……寡人怎会还做这种蠢事。”
“那是为何?”
他非得问个究竟,燕王却不想回答。
他直接按着楚宴的后脑勺,死死的亲吻了过去,动作干净丝毫不拖泥。
一吻过后,楚宴已经气喘吁吁,燕王笑容里夹杂了一丝坏:“还问吗?”
楚宴的脸颊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心头涌起几分羞涩。
[哇哦,反杀!我喜欢!]
第40章
纪止云就站在外面,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心中除了气闷, 还有隐隐的疼痛。
他爱他时, 他弃之如敝屐;他不爱他时, 自己又爱若珍宝。
纪止云颓然的垂下头,也恨自己为何还放不下。
明明……楚宴已经那么绝情的告诉了自己, 让自己别再来见他。
两人还在里面互诉情思, 纪止云听得越来越难受,心也染上了重重的尘埃, 到最后纪止云终于忍不住离开了这里。
等陈周进去禀告燕王,说纪止云离开了,他才对楚宴说:“你可知方才纪止云在外面。”
“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想见你,不过寡人没让。”
楚宴顿时心烦,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我不想见他。”
见他脸色都变了, 燕王庆幸自己没让纪止云来见楚宴。
“不见便不见。”
楚宴看向燕王,有些想追问刺客的事:“王上, 那日的刺客呢?可有说什么吗?”
他知道燕离要在这段时间做什么事, 因此格外心急。
自那日以后,燕离就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两人也不曾细谈过什么。
燕王沉沉道了一句:“刺客或许是齐敛派来的。”
“齐……敛?”楚宴是第一次听这个人名。
“就是宴会的齐御使。”
楚宴顿时想起了什么, 当所有人都在打量自己, 那个齐敛也不例外。楚宴对这些目光从不在意,可那个齐敛的眼神, 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怀揣着恶意的打量, 仿佛觉得他还活着很震惊似的。
“原来是那个齐御使……”
楚宴心里泛起寒意, 心知齐敛绝不是和自己有仇,他把自己当成了燕离,所以才会这样看他。
燕离做了这么多事,他既不想要回身份,也对王位不感兴趣。
那燕离的目标……会是谁呢?
—
等到了夜晚,竟然难得没有下雪。
月亮挂于天边,边缘带着淡淡的清辉。今夜的光线也不算暗淡,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切都犹如笼罩了一层薄纱似的,四周显得朦胧而柔和。
月光照入殿内,香炉里面的香里增添了安神的成分,因此只要闻着那个香,楚宴都睡得极沉。
不知不觉间,耳畔仿佛传来了什么声响。
“快,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好似着火了?”
“着火?那边可是大王的住处啊!”
门外守着的禁军侍卫惊讶的议论,这声音惊动了在里面的楚宴。
他动了动眼皮,睫毛也微微的颤动,似乎要从梦里醒来。
不一会儿,有个穿着宫人衣衫的人走了过来:“你们愣着干什么?大家都去那边救火了,快跟我一起去!”
“可王上命令我们不得远离公子半步。”
“这个寝殿守着多少禁军侍卫?大王将这里保护得密不透风,还缺你们两个不成?那边可是大王的寝殿,你们难道不担心大王出事?”
两禁军侍卫互相看了一样,到底担心着燕王的安危。
宫中起火,着火的地方还是燕王宫殿,这可不是小事!
他们一直在值班,自然知道这四周到底围了多少禁军侍卫。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做多想,便跑到了那边去。
殿内的楚宴总算是醒来,披着一件衣服从床上走下来。
就在此时,一道寒芒从暗处闪来,楚宴浑身一凛,竟躲过了这攻击。
他下意识的喊:“来人!”
“晚了,他们都被我用这个法子支走了!”
守在外面的禁军侍卫莫不是全都以为其他人还在,自己走了无妨?
楚宴大惊:“你这样费尽周折,就是想来刺杀我?”
准确的说,是刺杀燕离!
那人越来越近,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刹那间,燕离出现在此处挡住了刀刃。匕首和长剑相碰撞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燕离脸上的表情近乎冷凝。
那人看了一眼燕离,又看了眼楚宴,脸色已然震惊。
他还没分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离就攻过来了。
燕离的武艺并不算好,可用匕首身手灵敏,又处处都是杀招。
因为脑子过于混乱,再加上殿内灯光过暗,分不清楚宴和燕离谁是谁,他并非武艺比燕离差,却还是被燕离打得节节败退。
“你竟然没死?还在为齐敛效力?”燕离的眼底露出恨意。
就是这个人,许多年前是燕王宫的侍卫,帮了齐敛做了那件事!
他有些心虚,想杀了燕离灭口。
外面的禁军侍卫似乎发现中计了,已经回来了一部分,他咬了咬牙,只好一个飞身离开了此处。
燕离想要追出去,却被楚宴给拉住。
“放开!”
他回眸的那一刹那,眼神藏着愤怒和仇恨。
饶是楚宴也被燕离这个模样吓了一跳:“燕离?”
燕离心烦意乱,可看楚宴担心的目光,心里满是沉痛:“我得追过去。”
“不成,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楚宴此刻的脑子比燕离清醒,他看得清方才燕离是怎么赢的……不,或许根本不算赢。
燕离凝视着楚宴的手,然后将匕首放到了腰侧。
“你想做什么?”
燕离惨笑起来,伸出手将楚宴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
“别拦我,就算我去死,也别拦我。”
说完,他的身影便没入了黑暗。
楚宴睁大了眼,因为燕离的决绝。
他满是震惊,刚才感受到的,分明燕离在掰开他手指的时候,一直在颤抖。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楚宴忽然想起了之前的自己,想要触碰燕王,却完全不敢触碰。
他是个将死之人,不配有这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