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寨则是鸦岭顶上的土匪窝子,自几年前这寨子在山上建立,分岔左道的路已然被人们视为禁地,盖因那土匪窝里的人很是凶恶,无论面相还是举动,人狠刀锋,看一眼便让人胆寒,且那些人个个长得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他们不仅会劫一些地主达官百姓等,连镇上的唯一一府衙门也敢明着掠抢,手段利落,也赶走了不知多少任县令。但其中令人称奇的是,他们是依据心情决定是抢是济,有的时候他们亦在劫富济贫,暴打贪官。
如此作为,镇上及周边的人便对他们是又爱又恨。
爱其劫贪官,恨其抢百姓。
正是这对何人都凶狠的态度,百姓便给他们的寨子冠上‘凶’之一称。
于是‘凶寨’便在主人还尚且不知的情境下传遍了方圆几百里。
雨歇,天空渐亮。
马车行了有半个时辰,从分岔左道一直行至鸦岭山脚。
5" 我有一个男朋友[快穿]4" > 上一页 7 页, 数不清的黑鸦群挺胸立于木梢枝丫,浓重黑色如一道屏障,仿若把这山隔了开来,阴森可怖,鸦鸟们黑色的小豆眼儿低垂着蔑视般跟着鲜少路过这里的人的身影转动。
车轱辘碾过一地枯枝,树梢的黑鸦突然似是受了惊扰般齐齐展翅而飞,螺旋状扶摇而上,嘎嘎乱叫。
拍打声响在耳边,祁零抬头看看略带潮气的天边,扑凌着翅羽的昏鸦在林间上方盘旋环绕,杂乱无章地嘎嘎嘎叫,停留几息后结队一同飞去了鸦岭深处,许久不见踪影。
他吁马停下,接住一片飞下的淡墨色羽毛,转头注意四周。
有鸟惊飞,通常便显示附近会有埋伏。
人,或者兽。
把手搭上腰间剑鞘,祁零静了片刻,猛一抬袖朝自己的斜右后方一挥,闪着银色光泽的暗器极速穿梭而过,‘叮’一声插|进树干!
“哎哟!”
随着哀叫响起的是刷拉刷拉人穿过枝叶最后砸在地上的悉索动静。
紧跟着又是‘叮叮叮’几下,哀嚎接连而起。
马车里。
“无事,一群老鼠仔路过,接着睡。”祁夜桥翻过一页书卷,轻声安慰因动静而几乎惊醒的夏辰,一点不在意或许有人埋伏于此。
夏辰眨眨迷糊的眼,看了看端身正襟危坐的他,抿抿唇,却是不敢再睡,微微牵起的眉似是懊恼自己这么轻易就睡了过去。
“害怕?”见他睁着眼,祁夜桥放下卷书,“可是身体不适?”
夏辰赶紧摇摇头。
“山遇劫匪乃常事,况且这一带只有一窝,祁零会教训他们,若是怕,跟我呆在这里就好。”祁夜桥把常备的糕点盒推到夏辰面前,“先前只喝了粥,现在饿不饿?”
夏辰的目光在糕点与他之间辗转片刻,末了小心翼翼从中拿起了一块米色软糕,然后犹疑着摊开右手掌心,伸到祁夜桥面前。
“嗯?不够再拿。”祁夜桥一顿,随即将糕点盒整个儿放到他手心,“大胆些,我不吃这东西。”
夏辰却摇摇头。
“怎么?”祁夜桥会意拿开盒子,问他。
夏辰看看他,又低头看手里的糕点,抬头,视线在祁夜桥伏于案桌的手掌那儿定了会儿,最后又看向他。
“……”祁夜桥不动。
眼前的手掌疤痕很多,长长短短,手指细长,骨节突出,看得出指骨形状很漂亮。
祁夜桥不确定此刻自己所想是否符合少年刚才的指示,他第一次明显感受到自己心中的烦躁已跃然脸上。
夏辰一直看着他。
祁夜桥转过身子面对少年,看着他的眉眼,终于轻轻抬手,在空中停顿了下,平掌用指尖划过他的掌心。
夏辰立即弯弯眉眼,笑痕转瞬即逝,低下头开始吃糕点。
祁夜桥收回的手掌在衣袖中慢慢握成拳。
眼中有轻微的惊讶和怒火闪烁。
这个动作……
祁零握着缰绳,听了那几句哀叫毫不意外,开口,面无表情道:“出来。”
声音平淡,却是含了内劲,夹杂内力的两个字在林间荡开,霎时宛如惊雷一般在躲藏的人耳中炸响。
然四周除了滴滴答答的落雨和偶尔几声‘嘎嘎’的鸣叫,再无多余动静。虽然距离仅一臂之遥的某两人对话已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是一个忠心的属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他的准则。
祁零:“既如此……”
他一甩缰绳,马车继续轱辘轱辘向前行驶。
而此时的树林另一边。
“又是我?!”六只手中猜拳唯一出了剪刀的蒙面小哥纠结起两道浓黑的眉,内心真想把这两根手指咔擦了:“不行不行,咱能否打个商量,我出一两银子换个人出面!”
“愿赌服输。”对面的蒙面小哥扬眉比出两根手指,嘲笑了下这个一局就败北的兄弟。
浓眉小哥:“……”
“赶紧的,夫人那儿交给你了。”
“我不……诶诶!你们!!”被猛然推出来的小哥踉跄着站稳脚跟,看看躲暗处的同伴,再看看复又停下马车的祁零,站正挠头眼神闪烁不定。
“哈哈,那个夫,呸,祁零少爷午安啊,您也路过这呐?这个点我们,不是,我,我也正要回寨里,您要不要来做客……我们寨主很想您呢!”
同伴:“……”夫人是主不是客!蠢猪!
蒙面小哥继续挠头:“啊……最近寨里来了个戏团,那伶人小娘子长得可水灵了,寨主最近迷上看戏,正……”
同伴:“咳咳!”
“正……正打算把人赏给属下做媳妇儿!宴请大席!您来做指婚人如何?!”
蒙面同伙捂脸,好一个二愣子!
蒙面小哥说完也转过身捂面崩溃。
祁零:“……”
气氛沉静间,一道如掌大局的轻淡嗓音悠悠自车厢传出。
“我们此行正打算和骁兄一叙,这位小兄弟可去先行通报,让你们寨主把那戏团子伶人藏好了,省得到时候寨子里血雨腥风,殃及鱼池,祁某不喜吵闹。”
“且,既是大宴,我们也顺道沾沾喜,喜庆喜庆。”
蒙面小哥心中一紧又一缩,顷刻转身严肃应道:“好的祁公子,属下这就去通报!”
递了同伴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蒙面小哥点脚潇洒飞去。
……
凶寨的大门岩石矗立,自然形成一道天然门廓。
两边有高高的渠火燃烧,左右各一座高台放哨,一束黑红缠绕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大大的辨不清为何字的草书于旗面悍然而立,一派狂放不羁。
旷阔的广场上,一道人影正与一条大蟒相互缠斗,男子身材健硕,面相英俊,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因用力微微鼓起,汗水淋漓,掰着巨蟒上下颚的两只手臂青筋暴突。
四周是激烈的欢呼声。
“呵啊!”男子倏然用尽全力,一声厉呵,巨蟒上下颚瞬间被大力撕裂!血液飞溅而出!
男子又将巨蟒的脑袋狠狠惯在地上,砸下几记铁拳,数息后,裹住他下半身的蟒尾蠕动几下,而后缓慢脱落。
“好!”
“寨主厉害!”
“大哥威武!”
一片叫好声中,男子甩甩有些疼痛的手臂,大吼了一声,笑得嚣张而肆意。
马车行至寨门,冲破喧嚣的呼喝才渐渐平息。
“哟,零儿与阿桥到啦,你俩真是时候挑这会儿来,哈哈,正好熬些蛇汤给你们补补。”得到消息的骁于飞一边朝马车走来一边大笑着说:“那蛇汤阿桥可得多喝啊,否则那身体可就外强中干了。”
祁零皱着眉下车,抚剑,“骁寨主请慎言。”
骁于飞立即举手做投降状,“是是是,慎言慎言,我不乱讲,零儿可别这般生分,都是快做媳妇儿的人……诶成成我闭嘴。”
祁零收回长剑,面无表情站到一边。
“蛇汤倒是不必,味太腥,我嫌弃。”祁夜桥塌下马车,伸手朝里。
“哎哟,祁公子可真娇贵。”骁于飞大笑。
祁零一甩剑鞘。
骁于飞利索一让,欲调笑两句,但那笑容没完全展开,他便面色一滞,“咦,这小孩谁?你儿子?你生儿子了?什么时候?你竟背着我娶媳妇儿了?!”
祁夜桥、夏辰、祁零:“……”
祁夜桥未理会他,拉过少年的手腕,将一纸包递于祁零,“去吩咐他们熬副药,夏辰一会儿喝。”
祁零应声:“是。”
“若非儿子……”这厢骁于飞摸摸下巴,似还在猜测。
听着那两字,刚走了几步的祁夜桥看向他,“那双眼不想要了?亦或山大王做久了脑子变木了?”
骁于飞哈哈一笑,闻言便也不再做样子,嬉笑道:“怎会,这小子面生,看样子以前还过得苦,你总在捡人,没得哪天真捡了个儿子,到时兄弟怕你哭也没个好地儿。”
祁夜桥淡淡瞥了他一眼,回头却见夏辰偷偷拿眼看骁于飞,面色苍白复杂,这才发觉,方才和他们说话时,骁于飞连件上衣都没穿,光着膀子招摇过市般。
他和祁零见惯了,不觉如何,可夏辰初次到来,怎可让他瞧见这副寒碜模样?
“无需管他,跟我来。”于是他侧身挡住夏辰,摸摸他的头发,便不去理会张口欲言的骁于飞,带着夏辰进了寨子。
凶寨虽是个土匪窝子,且一帮大老爷们,但住的地方却也整洁。
“哑人?”听了这被祁夜桥明显保护的少年是个哑的,沐浴后穿戴齐整的骁于飞惊讶道:“天生的?那他可会手言?”骁于飞会如此问,并非毫无缘由,他的兄长天生得了哑疾,因此他自小便被逼着学了手言。
祁夜桥摇头,心下这才想起自己有些疏忽了。
骁于飞道:“不会?”
祁夜桥无奈道:“不知。”
“啧,你就不过问?作为兄弟,你这闷性子怕是只我们能忍受得了。”骁于飞说着冲夏辰勾勾手,“嘿小子,大哥问你,你可会手言?”
躲藏在祁夜桥身后站立的夏辰不语,也未抬头,仿若听不到骁于飞的问话。
空气安静了片刻。
祁夜桥转头看少年,顿了顿,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摸摸他额头,“怎么了?”
夏辰愣了愣,抬眸看他,呆呆摇头。
“诶。”骁于飞对这幕感到莫名不悦,道:“小子,问你话呢,这些天你没与我兄弟说过话?”
夏辰缩进祁夜桥怀里。
“……”骁于飞咂嘴,眼睛一转,使坏道:“与你说实话,抱着你的这个居心不良的男人可是会手言的哟,你就不想与他对个话?”
祁夜桥:“……”
没及时解释一句,就见夏辰抬起脑袋看着他先一步轻轻点了头。
“瞧!他点头了。”骁于飞一拍桌子,待把夏辰的注意力转移过来,便伸出两手比划了一下,笑意古怪。
祁夜桥并不通手言,便不知自己好友与少年说了什么,只见后者明显一愣,旋即慌乱地摇头摇手,脸色微红。
他微皱眉,看了好友一眼。
——骗人不说,现在居然又欺人。
骁于飞笑嘻嘻接受他的眼神,道:“我可没欺负他,只问了一个小疑惑,无伤大雅。”
祁夜桥刚张口,骁于飞又见机打断他岔了话题,“啊对了,近日有消息,那些江湖人又开始闹不安宁了,且听闻事关于你,待消息明确后我派人告知你,近几日你就呆在宫会好好养身子养小情人儿,别出来晃悠,给人盯上还麻烦。”
祁夜桥一顿,看了眼夏辰,见他除了小小窘迫再无其他,便嗯了一声道:“我会留意。”
的确快到日子了。
“那么作为交换,把祁零借我几天。”骁于飞严肃不过须倪,又笑嘻嘻拿两指一比,“上回就差了那么点,可惜了!这次我们一定要亲上加亲……”
“公子,属下问问是否要等用过饭后再让夏辰少爷喝药。”祁零的声音突然响起。
骁于飞迅速咽下已到口边的话,对祁零咧嘴一笑。
祁零略过之。
“嗯。”祁夜桥抿了口茶,淡淡道:“祁零,往后几日好生与骁寨主相处。”
祁零难得一愣,旋即大骇:“公子……?”
“与他一道探探消息,任何动静都即刻汇报。”祁夜桥说道,“切勿玩忽职守。”
“属下遵命。”祁零松了口气,就说主子怎可能让自己做出那等事。
骁于飞:“好兄弟,太懂我心了!”
祁零:“……”
他是不是领会错了公子的意?
七哥(四)
玩笑话过去,骁于飞喝了口茶正色道:“另外还有一事。”他转头看祁夜桥:“我不多说,虽是你在意的人,但与之相比,这段时日我显然更在乎你的安危。”
“祁若芸近日已经暗中和多个门派联络,长骨门,天炫门,仓机谷,玲珑阁,并且这些仅为其一,她甚至还与武林盟主搭上了线,形至于此,不怕一万怕万一,你当真还要放任她如此下去?”
祁夜桥闻言沉吟道:“无妨,此事我会去做了结。”
既然不是原先的那个人,就没必要按照那人的路走下去。
“哦?终于舍得下手了?”骁于飞挑眉,瞥了一眼夏辰,“前几次还不肯,我当你又要搪塞过去。”
“我没这般糊涂。”祁夜桥淡淡说。
至少不会像上一世的祁夜桥一样。
“那便好了。”骁于飞撇嘴。
曾经那么执着不愿对那女人动手,现如今突然想通,他还真不怎么信这人会就此放下。
“待夏辰身子好全,我们便回深阙宫。”
“不用我帮忙?”
“如今的局势,没到把你们牵扯进来的地步。”祁夜桥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