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自己本人不在意,关心他们俩的家长们却不会不在意。
好歹也是自己孩子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居住的地方,怎么说,也要过来看一看,瞧一瞧,知道两个孩子过得好不好,才能安心。
就连那个一年到头世界各地到处跑的秋沐老爸,也特意抽出时间过来,想要确定他们在这边有好好的照顾自己。机会难得,老人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于是就在谷雨和陈思琪刚刚到来的第二天早上,叶离和秋沐、谷雨他们去机场接机。
秋沐和母亲在机场交换了一个拥抱。
“又长高了。”
秋沐笑道:“肯定的。”
“但还是比小离矮。”
秋沐沮丧地耸下肩膀:“这句话您就不能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吗。”
母亲捂着嘴开心的笑着,然后指了指忙上忙下,替他们搬运行李的叶离:“你看看小离,再看看自己,多做点事,就能长高了。”
秋沐嘟囔:“这是什么歪理......”
“叔叔好,阿姨好,秋爷爷好。”谷雨走了过来,和三个大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陈思琪,叫她思琪就好。”
陈思琪一早就听谷雨说了秋沐爸妈的身份,此时看向三人的目光,带了点看传说中只会出现在电视机、报纸上的明星的好奇,也带了点因为畏惧所以无法避免的不自然的拘谨。
“叔叔阿姨好,爷爷好。”陈思琪略有些激动的小声说道。
“你们好。”和气的笑容,让谷雨和陈思琪,那稍稍有些紧绷的神经变得放松起来。
叶离把不算多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道:“干爸干妈,爷爷,我先送你们回家休息吧。”
秋沐妈妈笑眯眯的说:“等下你们还要去公司做事吧?没关系,就是来看你们的,直接去公司好了。”
叶离和秋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问了一句老人的意见。
老人点头,表示没关系。
陈思琪表示自己也很想看看秋沐和叶离工作时候的模样,于是说着说着,就变成一行人下了飞机,直接从机场赶往公司的情况了。
秋沐妈妈看自己一家人坐在叶离开着的车子上,谷雨和他的小女朋友去打出租车,便问道:“怎么只开了一辆车过来?”
秋沐说:“我们只买了一辆车。”
秋沐妈妈道:“多不方便啊。”
叶离沉默了一会儿,心想不回答也不好,说谎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确定这句话说出去应该没太大问题,他道:“平时都是一起上下班,所以没想着再买。”
“那出门办事的时候怎么办?”秋沐妈妈没有多想,直接问道。
“......”开着车子出门办事、两个人分开了的话,不管是谁开车在外面,只要不是特别远、基本都会开车去接。所以基本每次出门回家都是一起,完全没想过会长时间的分开各自行动。没缺过车,也就从来没想过要去再买。
但在秋沐爸妈看来,这肯定是不可思议的事吧。出门办事是很常见的,一个人要是把车子开出去了,也没必要一次又一次的回去接对方一块儿回家,所以总得有另一个人要自己想办法回来,可不就是“多不方便”么。
秋沐神色很自然,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的说道:“是啊,下次再买一辆车备用好了。”
“......”叶离眼神不自觉暗淡了一瞬。
对于这种情况,他是没什么关系,为了让秋沐安心,为了不让秋沐受伤,所以怎么隐瞒心里也不痛不痒。
但每次在自己家人面前担惊受怕隐瞒性向,不断说着谎话的秋沐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每次私底下提起这类话题的时候,秋沐总是会苍白着脸色忧心忡忡的不安着,抱着他的身体肩膀轻微颤抖,不断说“不可能、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害怕”,叶离看到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大学眼看就要毕业了。如谷雨昨天所说的一样,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关于相亲、催婚的话题就会逐渐被提起,到时候秋沐所承受的压力只会比现在还要大。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秋沐继续痛苦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吗。
想要保护秋沐,想要让他安心,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叶离的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到了公司,叶离让秘书去给几个客人端茶领到办公室坐下休息,自己脚刚落地没多久,就被几个部门科长找了上来,说是昨天那件事情有了后续。和家长们打了声招呼后,在对方理解的眼神中快步离开了。
秋沐爸爸说:“怎么都是小离在忙。”
秋沐解释:“这两天我留在家里整理东西,小离在公司里出面的时间比较多。”
“不要让人家觉得你在偷懒。”秋沐妈妈说:“有些事情就算是关系再好的兄弟,也要注意把握分寸。小离这个孩子很好,一般情况都不会和你计较,但你也不能太过火,知道吗?”
秋沐笑着道:“放心吧。”
“不过你们两个孩子做起事情来也确实有趣。”被秋沐带到办公室坐下,秋沐妈妈看着宽敞的办公室里,两个并排摆放的办公桌,觉得董事长办公室搁两个桌子真是头一回见,然后笑道:“说你们做事靠谱、是个老练的大人了吧,有些事情却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秋沐道:“因为桌子?”
“这个倒没什么。”他们要是喜欢一起工作,秋沐妈妈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指手画脚的说些什么。她道:“这家公司是小离出钱开的吧?你一分钱没投,怎么也拿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如果是开着玩的小公司也就罢了,送点股份以示友好,在手下大企业无数的秋沐妈妈看来这种行为不算什么。这点钱对将来要继承她产业的秋沐而言算不上什么收不起的厚礼,所以叶离愿意送、秋沐愿意收,那就随他们去。
但这么几年在一旁观看下来,秋沐妈妈又发现叶离似乎隐隐有把这间公司当做事业重心,将它做大做强的意思。宏观一下近几年的发展路线和全盘把控,脉络清晰、规划完整,而且不要钱一样不停收购渠道的气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过家家。而是认认真真要把这件事做好。
于是这么一琢磨,又觉得之前那轻飘飘的“小孩子间送点东西表示友谊”的想法不太对劲了。真要是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为什么叶离又一开始直接把一半的股份送给秋沐?不会觉得很吃亏吗?
想来想去,只能说这两人的兄弟情太深厚了,诚挚到每每想起,每每都会让秋沐妈妈不得不感慨的地步。
所以她有时候也会想,起码不能让叶离太过吃亏,所以在叶离公司刚开起来的时候,还特意送了点资金和人手过来给他。但不知道是叶离太过客气、还是因为两家企业的经营路线实在是不同,一个是实体业,一个是互联网,所以没过两年,秋沐爸妈送过去的东西,就又给叶离还了回来。
还的方式很客气,而且饱含感激,两个大人看叶离这么决定了,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会在一旁偶尔注意一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但因为叶离太过能干,把公司管理的很好,所以也没机会插手。
可以说,这家公司,是完全脱离两个大人,靠秋沐和叶离自己的实力,建立起来的。
也是叶离和秋沐手下,第一个彻底和“秋氏集团”无关的企业。
“管理公司很辛苦吧,妈妈以前也经历过,开头起步的时候是很难,容易走弯路。”
秋沐笑道:“有小离在旁边一起商量着做,倒也还好。”
“注意不要发生矛盾。”秋沐妈妈是过来人,所以知道什么事情需要格外小心:“就算是我和你爸,当初也好几次意见不和说崩了,要不是有你在,差点就再一起过不下去了。”
秋沐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
当年秋沐还在上海上小学的时候,公司里有各种事情需要两个大人去处理、去决断,那真的是他们之间矛盾发生最激烈的时候。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家庭气氛紧张到什么时候散伙都不奇怪的地步。
还好身后有家发展迅速、必须二人合力才能应对的公司、和秋沐这么一个年纪还小的宝贝儿子在,所以耐着性子勉强维系在一起,度过了那最难熬的几年。
后来等秋沐上了初中,公司越做越大、终于挤进了世界五百强,两个大人已经彻底熟悉公司管理,渐渐开始不再争论,配合的也越来越默契。
近些年虽然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二人见面的次数没有以前多了,但感情却反而比以前还要好了。
“你爷爷总是这么教导你们,想来你比妈妈清楚。”秋沐妈妈难得说了句不是金钱至上的话,她道:“为了工作,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不值得。”
秋沐说:“不会的,小离不是那种特别在意金钱事业的人,比起那些事情,他肯定优先选择我。”
秋沐妈妈说:“这种事可说不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是真的。”秋沐的眼神很坦然,也很确信,没有一丝的怀疑:“我和小离在一起这么久了,所以我知道。他把我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重要,不管什么事情,好的都留给我的,坏的都他自己去做。以前他脚腕扭伤、手被油烫到现在还留着疤,不都是为了我吗。”
秋沐妈妈听完,轻轻点了点头,感慨道:“确实是很难得啊......”
“从我帮小离把他妈妈送到疗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起,小离就一直说‘以后要报答你和爷爷’了。”秋沐看了一眼站在办公室一角的书架前,观看里面书籍、照片和装饰画的老人,道:“所以爷爷才会那么喜欢小离,把他当做亲孙子一样疼。”
秋沐爸爸和秋沐的看法是一样的,道:“你爷爷很少能看得上几个人,他眼光一直都很准。”
肯定了秋沐的说法。
“妈妈你以前和爸爸吵架的时候,不是总喜欢到我房间,抱着我,和我说我出生时候的故事吗?”秋沐道。
秋沐妈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说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秋沐爸爸“哦?”了一声,问:“什么故事。”
秋沐妈妈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公司刚刚建立,妈妈还怀着我的时候。”秋沐笑道:“妈妈说,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忙得焦头烂额,一大堆的工作等着你们去处理。偏偏在关键时刻,我出生了。生孩子、坐月子的那大半个月,妈妈躺在家里,爸爸你回家后半个字的工作都没提,明明应该是着急到嘴角冒泡、觉都来不及睡的时候,可看见妈妈的时候却一直都是带笑的。”
秋沐爸爸显然是忘记这件事了,说:“是吗?”
秋沐道:“然后妈妈和我说,当时看见爸爸你留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胡茬子不知道多久没整理,头发乱蓬蓬,狼狈又糟糕的模样,虽然丝毫说不上什么帅气迷人,却比认识以来说的任何甜言蜜语都要让她感动。”
秋沐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你这孩子,我哪儿有说你爸帅气了”。
秋沐爸爸哈哈大笑,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爱意。
“那时候真的是辛苦你了。”
当初那几年确实难熬,妻子一边顶着公司的压力,一边还要兼顾家里生活、以及秋沐的学习,想象了一下妻子刚刚在公司里和他发生了争执,回到家眼眶含泪抱着秋沐不断回忆丈夫曾经让她感动的细节,然后安慰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家里,男人就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他们相视一笑,互相交换了一个拥抱。
看着自己父母恩爱的画面,秋沐的眼神有些羡慕。
他低着头,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句:“小离回家也是这样的,不管在外面生了多的气,回家从来不会和我说半个字的苦恼。”
秋沐妈妈的注意力从自己丈夫这边再次转了回来,道:“是吗?”
真要能做到这一点,那叶离确实是很懂事了。才刚刚二十岁,竟然也能懂得收拾情绪,外面的气就留在外面,回到家就和家里人好好过日子。
就算是她和秋沐爸爸,也是三十多岁才开始渐渐收敛的脾气、不会因为工作的事随意和家人发生争吵,然后四十多岁的现在了,偶尔还是会在饭桌上说些沉重的、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叫人食不下咽。
“是真的。”秋沐说:“最近我们刚整理完学校的事,从学校那边搬过来,公司这里留下来好多工作要去处理。我在家没办法帮忙,全是小离一个人来做的。昨天我看他在家门口拿着手机很生气的样子,打完电话站在外面冷静了好久才拿的钥匙开门。看到他问他忙不忙、累不累,他只说‘不累’、‘还好’,然后对我笑。”
秋沐爸妈认真听完秋沐的话,眼神怔楞了一秒,然后说:“真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