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一边吃饭,一边道:“爷爷说了一些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仔细想想,我前段时间的作法其实挺幼稚,竟然因为小雨的原因感觉到心里不平衡,然后故意疏远你——就像你说的一样,他是他、我是我,没必要比较,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秋沐情绪复杂地咬紧嘴唇:“......”
叶离的目光没有看向他,神色平静吃着碗里的饭。
“就像我们平时说两句关于陈思琪的不中听的话,小雨不管事实是否如此,总之不管不顾但凡听到就会立马反驳我们一样。”叶离说:“你向着小雨也很正常,我应该体谅你。”
秋沐沮丧地低下头。
叶离说:“我和你的关系就像兄弟一样,家人之间没必要在意这种事情。爷爷说你因为我的原因很难过,我想想也觉得挺不应该的,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
叶离:“所以以后不要再熬夜,也别不开心了。”
秋沐缓缓放下手里的碗筷,忽然有点想哭。
叶离看秋沐停下来不吃了,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秋沐摇了摇头:“......不是很想吃了。”
叶离:“可你刚才说饿了。”
秋沐抬起头,看着叶离,说:“可能是饿过头了吧,没什么胃口。”
叶离:“这可不行,本来你早上就没——”
秋沐没等叶离把话说完就直接站起身,叶离的视线跟着他从餐桌前离开,一直转到卧室的方向:“嗯,等会儿饿了再出来吃,你先吃吧,不用管我。”
叶离皱着眉:“你的身体——”
秋沐关上门,将叶离的声音挡在外面,厚厚的门板让他听不见后面的内容。
靠在门上,秋沐身体失去了大半力气,神色间充满疲惫。
“家人吗......”
第74章 第 74 章
叶离对自己的家人极好,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他孝顺母亲,尊敬老人,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秋沐宛如兄弟般亲密无间。
他会注意秋沐的饮食习惯,会花心思研究对方喜欢的口味。举止之间对秋沐无微不至的照顾,总是能轻松猜出对方所需,然后及时提供帮助。
就像一个无处不在、弥漫在身体周围的慢性毒.品,一旦享受到了对方的关怀,迷恋上了被宠爱的滋味,失去时的感觉就会像剜心剔骨般煎熬痛苦。
秋沐喜欢被叶离注意着的特殊,可一想到他的关心和体贴,全是因为二人的朋友关系,秋沐又会变得失落。
曾经熟悉无比、如呼吸般自然的举动,此时看来就像一个个的甜蜜陷阱,每被叶离帮助一次,心就往深处沦陷一次,“也许可以试着从新把他当做朋友看待”这样的念头,根本就没办法实现。
叶离的存在,就像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无形墙壁,离不开、挣不脱,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在墙壁的中央多年,习惯了被他包围着的生活。
坐在椅子上,看着叶离忙上忙下的整理行李。秋沐双腿盘坐在椅子上,手掌撑着两边大腿,对叶离道:“等会儿去机场前,我们绕一趟路,去吉祥家买小笼包吃好不好。”
叶离动作熟练又快速地叠着衣服,回答:“好。”
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暑假眼看过了一小半。再过几天就是“五项竞赛”里物理市级初试的时间了,他们要在那之前回到广陵备考。
秋沐看着叶离勤劳工作的画面,道:“我自己来吧。”
叶离:“没关系,我那边已经整理好了。”
秋沐便笑嘻嘻地看着他,任由叶离帮他的忙,不说话。
然后等叶离伸手去拿放在小隔间里的衣物时,秋沐脸色一变,从椅子上蹦下来:“等、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叶离:“拿都拿了。”
随手将内衣放在单独的袋子里装好,叶离回过头对他说:“整理好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秋沐语速极慢的道:“说起来,以前这些事好像都是你来帮我做的。”
叶离没在意这些细节:“嗯,好像是吧。”
“......”秋沐看着叶离的无所谓神情默然无语。
也是,像叶离这样的直男们,应该不会注意这种事情。
毕竟就算是身为异性的黄阿姨,收衣服的时候,也会帮忙把他们俩的内裤也一起收进来。
虽然总是会弄混淆衣服的主人就是了。
这么想着,秋沐便不再纠结,对叶离道:“没东西要带了,都在这里。”
叶离点头,把行李箱合上。
“走吧,阿姨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告别了老人和小萍,二人坐上了秋沐母亲的车。
埋怨秋沐为什么不能多呆几天的熟悉话语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秋沐插科打诨的和母亲唠着嗑,说了几句话把母亲逗笑,气氛一时间和乐无比。
叶离很喜欢秋沐母亲这种说话做事果断干脆,充满商场精英气场的人,所以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主动找对方聊天,态度也很恭敬。
秋沐母亲知道秋沐和叶离一向关系要好,秋沐更是因为叶离的原因,离开有家人在的上海,一个人留在广陵读书。所以对叶离的关注格外多。
恰好叶离的性格对秋沐母亲胃口,说话做事的时候又懂得讨她开心,思维灵活的人也很聪明,比起别的孩子不知道厉害到那里去。种种因素加起来,让叶离在秋沐妈妈跟前的评价特别的高。
所以有时候即便秋沐不在场,他们两个人也能相处融洽,聊得很尽兴。
秋沐母亲开玩笑道:“要不小离你以后大学毕业,也来我们公司工作好了,两兄弟一起做事,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互相出出主意。”
叶离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秋沐,秋沐不动声色的微微摇首,示意叶离有些事不要说,叶离配合默契,道:“好啊,只要小沐不嫌弃我。”
女人“咯咯”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会嫌弃。”
秋沐估计巴不得把叶离绑在他身边,不要让别的人把他抢走了呢。
早年因为政策的原因,她和丈夫只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工作越来越忙,也没精力想着要去再生一个。有时候还会担心,大人们这么忙,身为独生子的秋沐会不会感到寂寞,以后万一两个大人都不在了,他会不会连个帮他的人都没有。
但是叶离出现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如果是叶离的话,肯定能替他们照顾好秋沐的吧。
半小时后,秋沐手里抱着小笼包站在一边满足地吃着,秋沐母亲和叶离去后备箱取行李,她将两个营养品交到叶离手上。
“这个是给齐妹妹的。”
齐妹妹,就是叶离的妈妈,姓齐,年龄比秋沐妈妈小,干脆就这么叫着了。
很久以前,老人高血压过高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的时候,她曾经在广陵呆过一段时间。当时为了移动方便,她就在广陵那边买了辆车。有天秋沐和叶离打算去疗养院看望叶离母亲的时候,她开口说可以送秋沐他们过去,便是那次,她见到了叶离的母亲。
虽然岁数比秋沐妈妈要小,可头发黑白斑驳的模样平白给人添了好几岁,显得有些苍老。与衣着打扮时尚又精致,注重身体皮肤保养的秋沐妈妈比起来,年纪更仿佛差了一轮。
只是她虽然看上去朴素不起眼,身形偏瘦、没多少体力的样子,却能看出是被仔细照顾着的。衣服整整齐齐,面容干干净净,只要不开口说话,安静坐在那里,就是一个温柔又清爽的普通中年女人。
叶离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很温暖,即便对方在叶离还小的时候就生了病,没办法尽到一个身为母亲的责任,叶离依旧无埋怨不恼恨的牵挂着她,尽自己所能的去照顾她。
替母亲梳头,弯下腰为母亲仔细剪着指甲的画面,不经意间触动到了秋沐妈妈、那颗千锤百炼、历经无数战场变得坚硬无比心里,所剩不多的柔软角落。
角落里,秋沐就住在那。
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尽到母亲责任、总是担心孩子会不会因此怨恨自己的她,被和秋沐境遇相仿的叶离行为和态度打动,仿佛因此得到了间接救赎。
叶离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母亲,和叶离生活在一起的秋沐也一直对叶离的母亲尊敬有加。那么她在秋沐眼中,是不是也是类似的地位呢。虽然没能陪伴在孩子身边,为他们做点什么,但亲人之间的羁绊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虽然没必要刻意做出套近乎的事情,可那次见面之后,秋沐妈妈还是开始把叶离的妈妈叫做“齐妹妹”,然后隔三差五给老人、秋沐寄礼物的时候,也一起带上了叶离和他母亲的份了。
今天的这两盒营养品,明面上说是送给叶离母亲,其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向叶离表示她对叶离的重视,让叶离开心而已。
毕竟送给叶离十个礼物,也不如送给叶离妈妈一个礼物,更能让叶离感到开心。
叶离果然笑着收下了。
“谢谢阿姨。”
女人用她柔软的掌心摸了摸叶离的头发,说了句“乖孩子”。
“考试的时候加油。考得好了,回来阿姨给你奖励。”
秋沐站在一边看见了,故意道:“啊——妈你又偏心小离了。”
两人听了就对秋沐笑。
秋沐无奈的表情嘟囔道:“诶,先是爷爷,现在又是我妈。小离太会虏获人了,我都嫉妒死了。”
秋沐妈妈关上后备箱,食指和第三指弯曲起来并在一起,走过去亲昵地敲了一下秋沐头顶:“小离搬着那么大的行李箱,你就坐在这里吃东西偷懒,哪个大人会喜欢你。”
秋沐哼道:“他乐意拿的,又不是我逼他。”
叶离笑意盎然的看着母子相处的画面,心情轻松无比。
他很喜欢看秋沐和他妈妈相处时候的画面,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能让他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这次两人运气比较好,飞机没晚点的准时到了。
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天,踩着点走进候机室的秋沐听到机场广播,本来想打电话通知谷雨的他转而发了个短信,然后跟在叶离身后一起登了机。
两小时后,飞机落地。秋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道:“才中午天怎么这么阴。”
叶离随口道:“可能要下雨了吧。”
话音刚落地,一语成谶。豆子大的雨珠哗啦落下,打在了秋沐的左脸上,秋沐一愣。
“还真下起来了。”反手拉了下秋沐的胳膊,叶离带着他小跑着冲到了机场内部。
秋沐捂着被水珠打湿的头发,将上面的水挥开。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万能的叶离:“雨伞带了吗?”
可惜叶离说了句“没有”,这让秋沐很遗憾。
从行李处里领完行李走出来,秋沐往外瞧了一眼,没看见想象中应该站在外面的人。
叶离很会看人眼色:“你在找小雨?”
秋沐点了点头。
叶离提醒:“打个电话。”
秋沐拿出手机。
数分钟后,疑惑的目光看向叶离。
“没打通。”
叶离提议:“打他家座机。”
电话没一会儿便被接通了。
只是那头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秋沐的预料。
吵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甚至还能听到重物掉落到地面的声音。接电话的是这时候应该还在公司里上班的谷雨爸爸,秋沐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握着手机的动作变得重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谷雨爸爸说:“阿雨和他的那个小女朋友分手了,吵着要出门,他.妈拦着不让他去。”
“......”谷雨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电话这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秋沐眼神有点懵的看着前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迷迷糊糊打完这通电话,秋沐脸上表情很古怪。
想笑、笑不出来,因为谷雨哭得太惨了;郁闷、好像也没必要郁闷,因为谷雨为了别人伤心难过的画面秋沐早已经习惯了。
所以秋沐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
见叶离看着自己,秋沐说:“分手了。”
叶离先是快速小幅度地皱了下眉间,然后立马松开眉心,神色自然道:“哦。”
秋沐道:“赶紧回去吧。”
叶离脸色灰扑扑的不是很好看,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走到机场外,看到有出租车停在外边。二人冒着雨冲到马路边,叶离打开车门后第一时间推着秋沐的背把他塞到车子里。秋沐坐在空气干燥的车厢内,甩着头上的水珠。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转过身趴在后车座上,看着面前打开来的后备箱,以及在雨中淋着雨、将行李放进去的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