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完成任务的话,蓝校长就会帮忙内推……”
华非:“不是,前面的?”
“……被蓝校长叫来保护他妹妹?”
“很接近了。”华非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再前面的?”
美岛惠流不解地点了点嘴唇:“‘和你们一样’?”
华非愣住了。
愣了好久,他终于说话了。
他说,“卧草。”
“所以,这还真是蓝岳亮的意思?让我们来保护他妹妹?在其他驱魔师都忙着打架的时候?”坐在蓝纺家的客厅里,华非边东张西望边连声问道,“那他人呢?我说不会就找了我们吧,我自己都不放心我自己诶……蓝纺呢,她又在哪儿?”
“蓝纺正在房间里休息呢。”美岛惠流笑盈盈地回答道,边说话边给几人倒茶。他比华非和付厉到得要早一些,看上去已经对这里的环境很习惯了,谈起蓝纺的语气也非常轻松,“她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现在很困……哦对了,这次其实蓝校长不止找了我们的,欧乐本来也要来,但他家里好像有事……”
坐在一旁的付厉听到这话,不解地偏头,看向华非:“欧乐?”
华非解释道:“快班里的一个学生,家里以前是做血猎的。你没印象吗?上次模拟测验,他也有去的,表现还挺好。”
付厉摇了摇头,华非叹了口气:“他上课就坐你边上的啊,真是,那么帅一个人,存在感还挺强的呢。”
付厉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不记得这号人。整个补习班里,他认识的大概也就华非、蓝岳亮、方哲优三个任教老师,外加一个美岛惠流了。
“你在班上都有好几个礼拜了吧?”虽然知道有些多余,华非却还是忍不住为着付厉的孤僻状态而蹙了下眉头,忽又想起一事,蓦地转头看向居心客,“等一下,我们是要在这住多久?这个蓝岳亮有交代吗?”
“他的意思是待到他事了返回为止。不会太久的。”居心客这才姗姗靠近,看也不看他们,径直朝屋里走去,“不过我是觉得随便。保护蓝纺是我的责任,你们在或不在,其实也没差。所以如果待不下去了,只管离开就是。”
华非:“……”
如果可以,他倒是挺想顺势抱拳,说声告辞。不过真这样的话,估计蓝岳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弄死。
前面也说了,蓝岳亮人还是挺好的,可靠得很,就是有时候会显得独断专行了些——独断专行的人往往还有着另一种特质,暴君,而蓝岳亮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对这个词的诠释尤为生动,不到万不得已,华非才不想惹他。
……话说这狐狸又算是怎么回事?说话冷冰冰又自以为是的,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华非偷眼瞧着居心客俊美无俦的侧脸,忍不住撇了撇嘴。他本来还想找机会向他问问关于“明组邑”的事的,哪想到这家伙和之前在补习班上遇见时简直判若两人,跟个冰锥似的,根本接近不了。
想到这儿,华非又不由看了付厉一眼。相较之下付厉倒还显得可爱些。只可惜之前被付厉提着领子墙暴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倒现在都不敢向付厉询问太多东西,深怕一不小心就又犯了什么忌讳,被墙暴一次是小事,要是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都被搞到掉落,那就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华非又是一阵心累,却见付厉突然转头看他,手里还抓着手机:“没了?”
“嗯?什么没了?”华非一头雾水,接过手机一看,只见界面上正开着一个视频软件,上面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图标,提示链接已断开。
华非又仔细看了下,笑了起来:“你这WiFi没开啊,也没开流量,当然打不开啦……”他说着,帮付厉打开了WiFi,又转向了美岛惠流,“不好意思,我能问下WIFI密码吗?”
美岛惠流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里没有网络,忍忍吧。”居心客在旁冷冷道,“非常时期,网全部都被切断了,还请体谅。”
华非愣住了。
“……不是,什么样的非常时期会‘非常’到连网都得断掉啊?”华非的神情有些复杂,“怕中病毒吗?”
“这是特殊的防护策略。”居心客回头睇了华非一眼,那样子似乎是在嫌弃他的不懂事,“你自己动脑子想想,蓝纺行动那么不方便,我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她。万一我不在的时候遇到妖怪顺着网络线爬出来怎么办?总得防患于未然!”
华非:“……”
不,我觉得你才像是比较中病毒的那个。而且中得还不轻。
华非的表情变得非常得一言难尽。而令他惊恐的是,身旁的付厉和美岛惠流居然还在深以为然地点头,一副“想想都好可怕”的样子。
“不是,谁告诉你们妖怪会从网线里爬出来的啊?”华非抓狂了,“上课都白听了是吧!”
付厉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也答不了,他上课本来就是白听的;至于美岛惠流,则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朋友圈里有转发……”
居心客非常认真地颔首附和,华非怀疑他可能看了同一篇文章。
“那也不能当真啊!”华非哭笑不得,“说了多少遍不要相信那些危言耸听的伪科普,凡事要讲科学依据,目前并没有任何研究能证明……”
他话未说完,忽听一声脆响自卧室的方向传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紧跟着,便是一阵扑啦扑啦的声音,凌乱又响亮,像是有无数双翅膀在拍动。夹杂其中的,是一个不管是对华非还是对居心客来说都相当熟悉的女声,此时,那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正在害怕地尖叫——
“救、救命!随便谁,快来帮帮我——有妖怪从网线里面钻出来了啊!”
第44章 蓝纺(4)
《震惊!百分之九十九的术者都不知道,家里的网线居然还藏着这样的隐患!》
《你以为在屋子外面布上结界就安全了吗?真正的危险,往往来源于身边!再不了解就晚了!》
《案例|百岁女妖坚决离婚,再婚后却遭到前夫可怕的报复——网线不断,断的就是你的命!》……
一瞬间,过往遇见过的种种惊悚标题纷至沓来,将美岛惠流的思绪填得满满当当。厨房里传来的惊叫还在继续,而此时,他脑子里想的却是——看吧,说什么来着?朋友圈里的文章是不会骗人的!
所幸这种仿佛遗传自华非一般的欠揍念头并没有存在多久,很快,美岛惠流便回过神来,与其余几人一起朝着厨房跑去。蓝纺的卧室就位于客厅的旁边,此时正房门紧闭。最先赶去的居心客抬手刚要伸手转动门把,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动作蓦然停住。华非紧随其后,见他这样,还以为是门被锁了打不开,大喝一声“让开”,抬腿便要踹。
恰在此时,房门大开,扑啦啦的声响充斥世界,一大片黑影铺天盖地地冲了出来!
美岛惠流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便结起手印。待到黑影扑到面前,他定睛一看,动作却顿住了。
蝴蝶——那扑到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就是蝴蝶,大只大只的,扇着淡蓝到透明的翅膀,在他们的头顶翩翩飞舞。大部分的直接就掠过了他们,朝窗外飞去,像是蓝色的风;还有的却不介意稍作停留,在周遭的桌上、椅上,甚至他们的衣服上,轻巧地歇着,薄薄的翅膀犹在微微动着,带着一种仿佛临近沉睡的宁静。
“好的。不伤人。”付厉从自己的鼻尖上捏下一只,感应了片刻后说道。美岛不明所以地点头,突然听见华非的声音打地上传过来:“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摔得好痛!”
——方才门打开的时候恰逢他高抬小短腿,人一个重心不稳就给摔地上了,现在还在趴着呢!
美岛惠流这才反应过来,刚要上前去扶,付厉已经抢先一步。华非咕咕哝哝地站起来,听见一阵低低的笑声在房间内部响起,他诧异抬头,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围裙的女孩正坐在轮椅上冲他微笑 ,身体以一种不是很自然的方式歪着,柔顺的黑色长发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脸。
露出的另外半张脸上,明亮的杏眼正弯着,浅浅的酒窝正陷着,愉悦的神情是再明显不过。华非盯着面前的女孩看了片刻,叹了口气:“纺啊,你哥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答应我,下次别这么玩了,成不?”
“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非非哥你这么不当心?”蓝纺笑嘻嘻地说着,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个裂着口的石榴就朝华非扔来。她胳膊软绵绵的,好像没什么力道,石榴飞到半途就掉了下来,华非慌忙伸手捞住,胳膊因为陡然承受的重量而往下一沉,慌忙把那石榴又扔给了付厉。付厉懵懵懂懂地接了,拿着颗拳头大的石榴也不知道干啥,便就那样捧在了手里,像捧着一颗心。蓝纺歪头瞧着他,笑道:“你好,你就是付厉了吧?我听我哥提过你,听说你挺厉害呢,这次真是麻烦你啦,大老远的跑过来。刚才我听你们说妖怪从网线里钻出来什么的,怪有意思的,就开了个小玩笑,没吓到你吧?”
付厉蹙眉想了想,又见华非冲自己悄悄摆手,便摇了摇头。蓝纺又是一笑,再度开口,她的声带像是受过损伤,发出的声音对于女性来说实在过于沙哑破碎,她的语气里却满是轻快:“那太好了。麻烦你们先休息会儿吧,我等等就和九尾去准备晚饭。美岛先生,可以拜托你先带他们到房间里去吗?就在你房间的旁……啊,九尾!”
华非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居心客大踏步地从外面走来。这只狐妖自打他摔倒的那一刻起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刻再出现,手里却多了一只半透明的袋子,里面似有活物在扑棱,袋壁上隐隐透出很淡的蓝色。
蓝纺看了眼那个袋子,心领神会地抬起头:“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其实你不用抓回来也可以的,它们自己会飞回来……”
“你喜欢。”居心客淡淡地说着,走到蓝纺的身边,打开袋口猛地一抖,充满活力的浅蓝倾泻而出,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刹那的迷离,很快便又具现成一只只巴掌大的蝴蝶,围着蓝纺栖息打转,薄薄的翅膀滤着阳光,拍打着闪动的光点,直到最后,统统落在她的围裙上,成为一个个生动安静的剪影。
“谢谢。”蓝纺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蝴蝶图案的围裙,小声道。
“不客气。”居心客说着,蹲下身去,温和地拍了拍蓝纺的脑袋,“不过说真的,下次别再开这种玩笑了,起码在事前,得让我知道——刚刚真的被你吓死。”
“嗯。”蓝纺轻轻引了一声,略一偏头,遮住半脸的黑发微微滑落,露出点红色的疤痕。
居心客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将那道疤痕再度挡住。华非在两人身后静静地看着,忽觉此时此刻,居心客给人的感觉又变得柔和且熟悉起来。
就像是一把剑,终于归到了他的鞘里。
一小时半后,蓝纺家的书房里。
“你男朋友……对你还挺不错的。”晚饭过后,蓝纺要去书房整理东西,华非自告奋勇过来帮忙,顺口就抛出了这么一句感叹。
蓝纺正往膝盖上一本一本地叠着书,闻言一怔,旋即微哂,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诶?不是吗?”华非惊讶了,“我看他对你……我以为你俩都住一起了。”
“这房子是他的,我现在只能算是借住在这儿。”蓝纺说着,将膝头的书抽出一本,填进架子,跟着转动轮椅,稍稍挪了挪位置,“哥哥说家里不安全,所以我现在才在这里借住。这份恩情,我之后会好好回报的。”
“我觉得你真说回报的话,他估计会气死。”华非吐了吐舌头,“他看着真的挺喜欢你的。”
“那是因为他有些事情搞错了。等他想明白了,也许就不喜欢了。”蓝纺平淡地说道,随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弯腰瞟了一眼华非,突然说道,“非非哥,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
华非:“……纺啊,不是哥说,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硬了吧。”
蓝纺咯咯一笑,又从桌上拿起本书,操着轮椅在华非后面转来转去:“是伤口疼的原因吗?我看你眼下泛青,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看着像是肾透支了一样。”
“去去,瞎说什么呢。”华非威胁似地冲她扬了扬手里的大厚书,反身将书放在了书架上,跟着便不动了,垂着眼帘,不知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他转过脸去,正对上蓝纺闪闪发亮的目光,又是一怔,旋即便叹了口气:“你这人啊,还真是……敏感就算了还好打听,真不知道是跟学的。”
“你。”蓝纺直言不讳。
“别什么都扯到我身上!我跟你哥才认识多久跟你又认识多久!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面,这个锅我可不背啊!”
“非非哥那你可是过谦了。见得少又怎么样,您影响深远啊,当初要不是被你不知死活的探索精神所打动,我也不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啊。”蓝纺笑眯眯地说着,将手里的书放到膝盖上,“来嘛,和我讲讲嘛,是又有新的暗恋对象了吗?让人夜不能寐,思之如狂的那种?”
“你脑补得倒是挺美。”华非摇了摇头,转过身,又整理起了面前的书架,“行,那我就随便讲讲,你也就随便听听——我动手动嘴,你动个耳朵就好了,不然等等哪里磕了碰了,我怕你那狐狸得撕了我……”
华非要说的事不长,再怎么斟词酌句拖拖拉拉,五分钟也够了。当然他略过了毁约师、韦鬼一类的关键词,但这无损于故事的核心部分,也毫不妨碍蓝纺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