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什么门,有那功夫还不如直接翻窗,最快。”他咕哝道,一脸“你看我就是这么干,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的自豪与坦然,付厉没接他的话,只问华非现在怎么样。“还在休息呢,顺便为那个木乃伊发愁。”方哲优边说,边领着付厉穿过实验室前的净化通道,“那木乃伊有点凶,会伤人,虽然现在被控制住了,但要完全搞定还是挺麻烦……”他停下脚步,指了指紧闭的实验室正门:“诺,就在里面了。你进去吧,我在这里抽根烟。”
付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紧嘴唇,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实验桌上的华非。他看上去状况好像还是不太好,一动不动的,身上盖着块黄布,从头到脚都蒙着。付厉试探地叫了一声,见罩在黄布的华非轻轻动了动,便放下心来,朝他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黄布上面还绘着些许奇奇怪怪的符文。付厉没接触这些符文,更没见过这种黄布,估摸着这应该是华非用来恢复精力的手段,便没有伸手去动,尽管这层布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华非的气息完完全全就让这层布盖住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这让他有些无措。
怀着这样无措的心情,付厉在华非的边上坐了下来。
喉头滑动了一下,他迟疑着开口:“我有话跟你说。你别动,听我说就行。”
躺在黄布下的华非原本还在轻轻地动,似乎正准备坐起来,听到他后半句后,便又乖乖躺了回去,一动不动了。付厉犹自觉得紧张,看看华非的脸被那黄布罩得好好的,一丝目光都漏不出来,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我……不太懂得怎么说。但我知道,有些话我必须得说,说给你听。你先听着,有没说好的,我再重新说。”
付厉深深吸了口气。
“先说你吧。你,嗯,你是个很不一样的人。虽然我也没见过几个人,但对我来说,你真的,很不一样。你是那个把我从山海界里带出来的人,我知道你已经记不得了,但我,???一直记得。你是我等了好久好久才等来的太阳,我曾经发誓,对自己,发誓说,会尽我所能地对你好,满足你,把我有的都给你……但现在,我后悔了。我觉得这样不行。”
隔着黄布,他用目光描摹着华非的脸。他能感觉到那掩在黄布下的身躯正在轻轻颤抖,而事实上,他颤得只比对方更厉害。
“你值得更好的。”他一字一顿地对华非道,“你那么不一样,不管是和谁比,都好不一样。你很奇怪,明明是这个世界的住民,明明没有强大的力量,却总能做到一些令我惊讶的事。有些事情,甚至应该是让我警惕、担心、还有害怕的,但很奇怪的,因为是你,所以我一点都没有担心,反而觉得,很好,因为推动的那个人是你,所以一切都很好,甚至显得更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是比太阳更奇妙更珍贵的东西,珍贵到连我都忍不住想要。”
说到这儿,付厉停了下来,像是卡壳了,又像是在等待一个表态。然而躺在桌上的人却依旧沉默,唯有微微颤动的布料,能证明对方此时心情的不平静。
他不平静,付厉只比他更不平静,手指无意识地在裤子上摩擦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又找回自己的声音:“其实,说实话,我之前,其实是有些慌张的——就在你把言灵还给我的时候,真的慌了。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我还可以有这个,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然后,我还没慌张好,你又和我说了那些……我很,很震动。我该坐下来好好想想的,想你给我的,和你教给我的,但我发现我没办法……就,脑子里突然全部都是你了,没办法想别的事情,除了你,别的都想不了了。”
他闭了闭眼,小心又坚定地伸出手去,隔着黄布,握住了华非的手腕。
“很想要你,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你说我是你的谜题,而我现在觉得,你也是我的。我从不在意谜题,也不急着去寻找答案,但只有你,我想抓在手里,不管怎样,先抓在手里……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紧张而期待地盯着华非黄布下的脸:“所以,你觉得呢?”
掩在黄布下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然而华非依旧一言不发。
付厉:“……”
心跳越发剧烈,手脚却开始发凉。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继续询问:“你……愿意……”
华非的脸偏了过去,朝着背对付厉的方向。
付厉的心这会儿是真的凉了。
他犹自不愿放弃,更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腕:“你不是……你之前还说,想要我的唾液。我现在愿意给了,你难道不要了吗?”
他终是忍不住地站了起来,半个身体攀上了实验桌,伸手就要去揭华非脸上的黄布,脸颊烫得发红:“只要你想要,这个,我还是愿意的,我不是那种放荡的人,但也没有很保守……”
付厉的话语戛然而止。
望着黄布下那张干枯到??形的脸,付厉陷入了沉思。
摆脱了束缚的木乃伊:“哦吼——”
付厉:“……”
默默地把那块黄布又盖了回去,付厉倒退着下了实验桌,安静地站在了旁边。那张僵尸脸对他的冲击有点大,他一时间还有些缓不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认清了自己方才那一大堆颠三倒四情真意切的表白都喂了僵尸的事实,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生无可恋的疲惫,用力搓了把脸,难掩郁闷地转过了身。
然后他就与身后的华非打了个照面。
后者的怀里抱着本黑色的大厚书,沉默地立在阴影里,连人带气息都缩到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地步。付厉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愿意说话,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整个好像都僵了,头上连耳朵带脖子的红着一大片,像是充了血。
付厉愣愣地看着他,他也怔怔地回望。望了不知多少个五秒,他才终于惊醒过来,抬手傻傻地冲付厉挥了挥:“嗨。”
付厉没有费工夫跟他嗨。他直接选择了单刀直入:“你都听到了?”
华非:“啊……大概吧。”
付厉:“听了有多少?”
华非:“……大概,从你说愿意把唾液给我开始?”前面其实还有一些,但他觉得可能先装没听到会比较好。
付厉有些失落。毕竟这缺得也太多了。不过也没关系,毁约师向来比较重结果。
于是付厉又问了:“所以你愿意吗?”
华非:“啥?”
付厉:“要我的唾液?”
华非:“嗯……愿意?”他们是在讨论唾液取样的事吧?
付厉没有等到他把话说完。
毁约师喜欢速战速决。
冲上、揽住、把唇贴上去,总共也不过一秒多时间。唇与唇的厮磨花得稍微久了些,毕竟感觉确实不错,付厉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把时间控制在了一分钟以内,尽管如此,华非看上去还是有些难受,晕晕乎乎的,像是快要窒息。
付厉的状态看上去也不太好,脸红到仿佛正被什么所炙烤。但他还是坚挺着看上去完成了剩下的步骤——他在看到华非缓过来后,便又凑了上去,轻轻咬向了他的鼻子。
华非被吓得后退一步,又被付厉抓住,握着肩膀给抓了回来,温热的气息打在华非的脸上,赤着的上身肌肉紧绷,华非不过是无意间往他胸上多瞟了两眼,瞟完便乖了,一动不动了,跟个呆羚羊似地站在那儿,任凭对方的牙齿在鼻尖轻轻地磕碰。
这大约是个什么仪式,来自异世界的毁约师对着华非的鼻尖啃咬得异常用心,用牙尖摩擦了好久才作罢,完了又碰了碰华非的唇,低头看他,眼睛发亮:“那唾液现在算是给你了。”
华非:“……??”哪里给了?不是没伸舌头吗?
没有理会华非的困惑,付厉继续眼睛发亮:“按理说,应该是你来负责,因为最开始是你先要求的……但你比较穷,所以就不强求了,还是我来负责。”
诶?负责?负什么责?连舌头都没伸为什么还要负责?而且你负责就你负责,为什么还理所当然地说我穷?我穷怎么了?我穷又碍着你了?等等,不对,这又关穷什么事了?
华非一头雾水,付厉却显然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电视剧里演的果然没错,交换唾液果然才是最有效的!
“呃……”华非懵了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觉得我们需要先谈谈……”
付厉:“关于未来?”
华非:“啊?”
付厉:“我会先努力成为大毁约师,然后就来对你负责。”
华非:“那个,其实不用勉强……”
付厉:“或者先负责也可以。事业可以慢慢来,先有家庭也很好。”
华非:“……不,我指的不是这个……等等,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也是电视剧?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这个先放一边,我们先谈谈……不是,等等,我觉得我们有些误解……唔!”
未说完的话被温软的嘴唇再次堵了回去,华非被毁约师神奇的脑回路搞到完全当机,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吐槽这进展太快还是太慢,懵了三秒,索性自暴自弃地眼睛一闭,任凭毁约师对着自己的嘴唇磨蹭去了。
实验桌上的木乃伊仍在微微颤抖,从喉咙里发出些破碎的声响,不过很可惜,没人再愿意理他。
实验室外,方哲优默默地收回了脑袋,靠在墙上,轻笑一下,扬手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挂着火苗的细长柱体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比例正好,赏心悦目。方哲优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脑袋里忽然响起了不久前杨师泥对自己说的话,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我想给你一个建议,为了某个未来的建议。”
记忆中的杨师泥,如此对自己说道,“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有人,给你一枚戒指。而我的建议是,不管那戒指是谁给你的,不管你内心有多绝望,多受伤,都要控制住你自己——那枚戒指,绝对不要接。”
“以及,如果可以的话,远离华非。”
第100章 番外·待产期(1)
廖清舒,《我本非人》男主角,山管办歪勤部副布涨兼布员,万物学院首席恶犬训练师。
此刻,他正面临着自打记事以来最颠覆自己三观的局面——好吧,说“最颠覆”什么的或许还是太夸张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景,排到前三绝对没问题。
深吸口气,他抬起手指,指向前方,一字一顿地问着华非:“这是什么?”
华非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淡定抬头:“我的肚子。”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肚子……”廖清舒抚了抚额,竭力控制住自己大喊大叫的冲动,但事实证明,他真的控制得很失败——“我想问的是,它为什么会那么大!!”
“因为我有了啊。”华非继续淡定,伸手捧了下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脸上泛起一抹闪着光的、圣母般的微笑,顺便不客气地附赠了一句吐槽,“不就是怀了个孩子么,这也值得大呼小叫的,跟没见过一样。”
你是说怀了个孩子的男人吗?
不好意思,那还真没见过。
廖清舒额上一头黑线,看向华非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你啊,这又是在玩些什么?”
华非:“瞧你说的,好像我这肚子是我自己就能玩出来的一样。”
廖清舒:“……”
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破碎:“所以……你和你家那位,是都玩了些什么?”
华非偏头想了想,装可爱似地回了句:“盖棉被,纯聊天?”
廖清舒不是一个喜欢呵呵的人,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呵呵了:“你知道哪怕你真的有了孩子,我也是敢揍你的,对吧?”
华非怕怕地缩了缩脖子,顺带翻了个白眼:“你变坏了,廖清舒——我发现自从你和你家那口子在一起后,你就变得越来越包力了。”
“不不不,这种事情,我建议你还是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廖清舒温柔道,“也许不是我变得越来越包力,而是你变得越来越欠揍了呢?”
华非:“……”
华非觉得有点想哭。他以前那个说话礼貌做事体贴每句话后面还要加个“好不好”的好兄弟呢?到哪里去了?被那个叫九方梓彦的男人吃掉了吗?
都说婚姻是友情的终结。虽然对面那个严格来说还没有结婚,但从结果上来看,华非觉着他俩的友情也已经被终结得差不多了。
华非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早逝的友情点了根蜡。
他这边的眼泪还没抹完呢,那边的廖清舒已经耐不住地翻白眼了。直到现在,他都还以为华非那个圆球似的肚子只是个恶作剧,一时没忍住就上手摸了一把。然而一下,只一下——摸完之后他的表情瞬间就惊悚了。
“我的妈!这个肚子!是真的!华非你到底吃什么了?吃人犯发的你知道吧?!”
“去你妹妹的,你才吃人了呢。”华非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随即嘚瑟似地,又将自己的大鼓肚子往前挺了挺:“我这是,造人,懂吧?”
“……”廖清舒的表情更惊悚了,“人替改早也是犯法的!”
“你又想哪儿去了,我没往身体里装zi宫!”华非被他搞得也有些凌乱了,瞪着廖清舒悚然的表情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开口对他说了实话:“其实真要说起来,我这肚子,还是拜你所赐。”
廖清舒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胡说,我不是,我没有!”他抬手就是一个否认三连,激动得连老虎尾巴都甩出来了。
“……没说是你的!”华非开始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痒了,这都什么脑回路,“我的意思是,是你帮我有了它……就上礼拜,我约你吃饭的时候,和你说了些什么,你还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