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没戒指吗,非要拿别人的?”宋祉胡乱扯着,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起从华非手中再夺回那枚戒指的可能性。对于为什么要拿到这枚戒指,白沙从没告诉过他,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东西一定非常重要,哪怕拼出性命去,他也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失望。
“你说我的戒指啊?正好,这个我也想问呢。”华非轻轻巧巧地将石夷戒指放进口袋,转头看向宋祉,眼里又有令人感到熟悉的白光燃起,只是这次冒出的,不再只是两弯灵巧的游鱼似的火苗,而是几乎填满整个瞳孔的熊熊火焰。
“来吧。”他冲着宋祉伸出了一只手,手指向上勾了一勾,“我们好好聊聊吧,宋祉——来,告诉我,你的母亲,在我离开了之后,又做了哪些蠢事。”
第138章 涅婴(10)
与此同时,冥界共存区内,某丁字路口处。
血腥味混着嘶吼在空气中弥漫,中间还夹杂着各种法术法器发动的声响与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原本各据一侧的韦鬼与毁约师们已然战作了一团。纪绪混在人群当中,眼眶泛红,死咬下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还是顽强地撑开双手布着结界,殊晴则正守在他的身旁,手持双枪,子弹不住往外倾泄。谢渺缩在他的身后,一手举着面镜子一样的法器,另一手则拖着根银色的绳,绳的另一头则系在一块浮起的木板上。木板的下方与侧面都贴满符纸,上方则躺着负伤的朔明,肩膀被撕了一道大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流,浸透了半边衣服,此刻正不住地顺着木板往下滴。
“谢渺你就不能帮他止一下血吗!”
在殊晴的提示下惊险地避过一个吸血韦鬼的攻击,纪绪一面匆匆修补着结界上被撞出的裂缝一面头也不回地冲谢渺吼道,向来说话斯文的他,此刻却吼得像是一只落魄的小兽,连破音都喊出来了——“你看他流了多少血!再流下去他就要死了!”
“我我我我正在努力!”
躲在他身后的谢渺结结巴巴地回应着,边回答边努力举高手里的小镜子,拼命转着,声音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哭腔:“我这个愈镜还没有做好,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那就别用了,直接给他包扎!就像电视里那样,随便撕块布!”纪绪继续吼着,撑着结界狼狈不堪地护着几人往后退去,一转头看到一群蝙蝠劈头盖脸地朝自己扑来,脸孔顿时煞白。殊晴一个箭步冲上来将人推到自己的身后,抬手连开数枪,弹无虚发地将扑上来的蝙蝠接连击落,旋即便将双枪插在了纪绪胸口的衣服上,空出两手飞快地在自己衣服上一撕,扯下一块布来塞给谢渺,然后又迅速地将枪拿了回来,中途没忘顺手撸一下纪绪的脑袋。
“别怕。”他淡淡道,“也别慌。他死不了的,你也不会死。我还在这儿呢。”
他的语气依旧是一如即往的冷淡,平日里并不喜欢的语气,现在听着却让人心安不少。纪绪转头看了他一眼,深深吸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又听身后躺在木板上的朔明有气无力道:“就是,不就是吸血鬼多一点嘛,有什么好慌的,我个负伤的还没慌呢……”
“你闭嘴!”纪绪一听他开口就生气,回头怒道,“要不是你个蠢货伤成这样,我至于吗?你什么脑子啊你,哪有直接冲上去打的!”
“我怎么了?打吸血鬼不都近身硬怼的吗!电影里都这样啊!”见纪绪吼起来,朔明一声不忿也跟着吼起来,结果没吼两句声音便又弱了下去,哼哼唧唧的,像只小鸡,“我哪儿知道披着血族皮的家伙都这么猛啊,连十字架都不带怕的……”
话说一半人又一阵眼晕,迷迷糊糊地住了嘴。纪绪担忧地看他一眼,咬了咬唇,转向前方,神情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在朔明后半句话说完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找到了自己慌乱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同伴受伤了,不是因为感觉自己弱,而是因为对方,强得太出乎意料了。
他们这次毁约师算是倾巢出动,人数上并不占弱势,又因着之前就开始在对付那些被韦鬼入身的血族,基本每个人都掌握了一定血猎技巧,随身还都带了网购的十字架、圣水和木桩,从准备上来说也算齐全了,然而实际的情况却是,从交手起毁约师就没能占到上风,而发展到现在,他们几乎是被韦鬼压着打。
身上带的克制道具全然无用,纯比能力又比不过,对方身手灵活得完全不像是个在阳关下面活动的尸体;再加上毁约师习惯于小团体作战,像纪绪他们这样惯于四人活动的已经是少数,大多数平时都是两两搭档协作,而那些韦鬼却是从一开始就展示了出色的团体作战能力,两方遇上,毁约师就像是棋盘上被黑子切开包围的白子,周围一个气眼都没有留下,成了困兽不说,关键是还分笼,彼此之间不能呼应,只能各自为战地硬抗,消耗更是巨大。
不是说变成血族的韦鬼依然会保留血族的弱点吗?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厉害?
再这样下去……不会真的被“吃掉”吧?
纪绪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转头往旁边看去。只见他的不远处,一道火舌正猛烈窜出,逼退了数只张牙舞爪的韦鬼,跟着便见薛南药推着火舌自人群后面转出来,一手灵活地控着火焰,另一手则护着身后的老金。老金的手里拿着面与谢渺手里相似的镜子,不同的是那镜子上面正闪着金光,并将金光折射到薛南药的胳膊上。纪绪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薛南药的胳膊也已负伤,原本还想要呼救的冲动立时被压了下去,薛南药却在此时与他对上了眼,目光向后一瞟,看到了正躺在浮空木板上一动不动的朔明,脸色顿时一沉,抬脚就要往他们这边冲来。
刚走出没几步,忽见一道绿色的障壁拔地而起,拦住了他的脚步,旋即便见几根腕粗的藤蔓从墙上窜了出来,重重地撞在纪绪的结界上,跟着便旋转缠绕起来,像是巨蟒一般,边缠绕还边施力,直将结界都挤压得变形破裂,惊得纪绪立刻就变了脸色。
“哦,居然还没坏吗?这东西倒是比我想得要牢固很多。”
就在纪绪忙着修补结界的当儿,一个缓慢优雅又带着几分装腔作势的声音从身旁传出,纪绪呼吸一滞,刚要回头,人已经被殊晴推到了一边,重重摔在地上,旋即便听“砰砰砰砰”数声响,跟着便听到殊晴小声地骂了一句“卧草”。
听到从来都懒得爆粗的殊晴说这种话,纪绪的心更是凉了半截。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抬眼向前望去,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正站在面前冲他们绅士地笑,笑容间露出一对锋锐的獠牙。
这个人……纪绪想起来了。
好像就是这群韦鬼的首领,那个叫做诺曼的人。
意识到这点的纪绪脸色愈发难看,偷偷往后瞟了一眼,开始思考起要是现在把结界打开的话,先谢渺和朔明能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没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便听诺曼道:“刚才大老远都闻到一股鲜甜的血香味,一路找过来,没想到确实买一赠三,实在是太荣幸了——啊对了,你,你,还有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都是出自大家族的小毁约师吧?”
他所指的正是纪绪、殊晴和朔明三人,此时朔明已经失去意识,唯剩纪绪和殊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回他的这个问题,诺曼显是也没打算等他们,悠然一笑, 自顾自便继续道:“变成了血族以后,我对气息这种东西敏感了不少,你们三位给我的感觉都非常熟悉,那应该是没有错了。”
他缓缓地抬手,一丛扭曲的树根从地里倒长了出来,根茎粗壮,根须坚硬又锋锐,宛如利剑一般朝着几人飞刺而去,带着一击夺命的气势。殊晴抢着时间开了几枪,全部落空,又听得头上传来一声碎裂的轻响,却是纪绪的结界终于被巨藤压破,彻底碎裂了。
心跳几乎在那一刻停滞,眼看着那些利剑般的根须就要冲到跟前,纪绪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双手僵硬,两腿发软,难以动弹。
就在此时,几道风刃倏然而至,只听几声细微的声响,待到纪绪反应过来,面前的根须已然断成数节。跟着又听一阵风声如咆哮般响起,一条由风绞拧而成的巨龙悍然杀至跟前,龙尾一甩便将巨大的藤蔓与绿墙击了个粉碎,龙头一低一昂,便将那个诺曼叼在了嘴里。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纪绪身后传来。
木木的、冷冷的,明明就那么几个简单的字,也没什么起伏,却根本藏不住说话者几乎满溢的怒气。
——他说,诺曼,你妈呢?
第139章 涅婴(11)
几乎是在付厉出现的第一时间,薛南药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倒不是说他还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其它的事情,实在是付厉出现得太过高调,几道风刃呼呼而过,又是一条风龙气吞山河,令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怪物。”薛南药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反手挥出一道火鞭,狠狠抽在扑上来的韦鬼身上,跟着后退两步,回身护住已经受伤的老金,行动间目光匆匆一掠,刻意扫过付厉所在的方向,却见这出场高调的家伙猛然停了动作,对着那个叫诺曼的韦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因为角度问题,薛南药看不到付厉此时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正散发出一股刀刃般的气息,平静之中带着预备搅碎一切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大,时刻准备毁天灭地。
这个怪物,又想搞什么鬼?
薛南药心中充满疑问,偏又抽不开身。眼前的血族实力明显超出预期,数量又多,他光是自保就已经颇为吃力,更何况身后还护着个负了伤的老金,只能设法带着老金且战且退;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身后的老金轻轻“诶”了一声。
耳朵猛地一动,薛南药扬手划出一道火墙,旋即匆忙回头:“怎么了?”
“别紧张,我没事。”老金说着,朝远处扬了扬下巴,“你看那儿。”
因为他伤着的地方在腰腹,说话时得一手按着伤口,身体又微微弓着,配上他那个朝远处扬下巴的动作,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然而此时的薛南药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顺着老金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及之处是一个站在对面人行道上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站在两栋建筑物之间,半个身子都掩在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如果不是老金眼尖还指给薛南药看,薛南药怀疑自己根本就不会看到这么个人;出于警惕,他细细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只见她穿着素净,长发披肩,虽然五官看不分明,但光看轮廓应该也算是秀气,一时间不由有些困惑,不明白老金是为了什么表现得这么惊讶。转头刚想细问,看到老金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又是一怔,旋即便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是她吗?”他向老金提问,神情严肃了不少。老金同样也是满脸严肃,非常认真地点头:“是她,绝对没错,堕落三石夷之一,白沙……”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刚被对方阻拦过,这一身行头还是记得住的,现在虽然离得比较远,但从衣服和气质上看,那女孩应该就是白沙,没错了。
“她来做什么?”薛南药遥望着女孩,面色严峻,很快又迫于敌人的压力而再度将目光收了回来,两个眉头间挤得几乎能卡死苍蝇。他边专心对付着眼前的敌人,边猜测道,“来督战?斩草除根?”
“我不知道……”老金喃喃道,忽然那句白沙托诺曼转达给他的话——“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想把那个符印交给我,那就算了,我自己去拿。”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老金蓦地看向仍在与诺曼对峙的付厉,然后又迅速地将目光转回不远处的白沙,只见她正沉默地看着付厉,缓缓地抬手,一副准备做些什么的模样。老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正打算开口提醒付厉,不料白沙猛然转头,恰与自己对上了眼。跟着便见那女孩儿展颜一笑,做到一半的动作说变就变,摊开的五指往里一收,只剩下一根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金:“……?”
突如起来的变化让他陷入了困惑,而就在他愣神的当,一根黑色的藤蔓忽然破土而出,一下把他拦腰卷住,藤上的尖刺狠狠地刺入伤口,痛得他一声低吼,差点没昏过去。
“要死,老金!”
耳畔传来薛南药紧张的呼唤,老金艰难地抬起眼,却发现薛南药也已经陷入了自身难保的境地——同样的黑色藤蔓将他困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任凭他如何从指尖喷出火舌,都一点反应没有。再转眼一看周围,何止是他俩,几乎所有的毁约师都已经被这漆黑的藤蔓困住,唯一幸免的也就是以纪绪为首的那四个小孩,而他们能幸免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几个,距离付厉是最近的。变故发生时,付厉给自己上了一圈风墙,又额外给孩子们也上了一圈,此时此刻,那两圈呈柱体的风墙正在不断旋转,表面上挂着的密密风刃随着旋转呼呼作响,毫不留情地切割着一切袭来的东西,风墙的外面,已经满是那种黑色藤蔓的碎片。
付厉一面控制着两圈风墙,一面也没忘记继续压制诺曼。诺曼被他用风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过了片刻,却突然吃吃地开始笑,?1" 大毁约师40" > 上一页 43 页, Φ酶独饕煌肺硭致腔鹌?br /> “你笑什么?”他问诺曼,话说完才想起来,诺曼还没有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于是又补了一句,“回答我,白沙在哪里?”
“我在笑你的力量。”诺曼依旧是一副笑个没完的样子,并且再次无视了付厉最关心的问题,“看来你的御风之术使得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