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金尺土在你手上?”廖天瑞一脸难以置信。
“我帮田叔叔找到了他的孙子。这还得多亏清河堂那三个欺软怕硬的兔崽子。我一打,他们就招了。不过田心不肯认儿子。”
廖天瑞眉头一皱,明白过来。“你这是威胁。”
旭耸耸肩,“无所谓。不管怎样,到手就是好的。”
“田心,她还好吧?”
旭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扯上田心。只好如实道,“不好。她本来就不是好人。”
“也对。”廖天瑞无法反驳。“只是可怜田叔叔。”
旭奇怪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这些八卦也要管。”
廖天瑞苦笑,指指自己,“我好歹是3班的班主任。”
旭这才想起来这一个事实。“哦。入戏挺深的。”
“我觉得还好。”
“也挺好的。做老师。比以前做你爷爷的二当家好多了。不对。”
旭细细琢磨他方才的汇报。“依你刚才的意思,其他两会都已经完全解决了。至于清河这三堂,瑞哥哥,你能解决的问题不会跟我说。告诉我,这三个堂会到底怎么了?”
秘密揭穿了,廖天瑞反而松了一口气。“清河、寸金、赤土合为一体,起名新会,盘踞勾丝岭西樵山一带。七月份成名。八月底,取代日升会,西街称王。”
廖天瑞的话像一个□□,轰的一声炸响了旭的脑袋。
“我进了一些西瓜。”
“过来吃螃蟹。”
“鱼生你怕不怕?”
一次又一次的怀柔,一顿又一顿的美食俘虏。全部不过是为了蒙蔽他这个日升会龙头老大。
旭以为三当家把他当兄弟,哪晓得对方眼里从来只有对手。
“三当家。”走在西街的路上,旭捂着快要负荷超载的心脏玩命儿地朝那山那迷宫奔跑。
从城中心穿过勒杜鹃,跑过高架桥,单凭一双腿穿过半座城,他就是要问清楚。问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拿他当兄弟。问清楚,为什么明知道死路一条还是不肯放下。
“为什么?”斜阳余晖下,旭的呐喊渐走渐远。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西街开始营业。灯红酒绿的地方有着让人忘却时间的魔力。红唇浓妆艳抹让无数男人着迷。
“庸脂俗粉。”旭骂骂咧咧走在这些移动的躯体中。
这是旭第一次参观西街。从前听说过无数次这是男人的天堂。从前没有在营业时间深入接触过,现在为了搞明白三当家为什么要拼死护着这里深入调查一番。仔细看来,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旭决定直接去找九姑娘问清楚。九姑娘名九里香,脱衣舞娘皮皮从良嫁人之后她是这里新的妈妈桑。
旭捏着鼻子,耐着被推搡的恶心打听九里香的下落。站街女子身上花香浓郁乃至于刺鼻。他实在忍受不了。捂着口鼻走到无人处扶着墙呕吐起来。
耳边一阵铃响,渐渐走近。旭扭头往后看。一个美艳到极致的高挑女人嫌弃地递过来一张白手帕。
她年近四十的脸上掩盖不住皱纹,然而,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诱惑味道让男人的视线根本离不开。
她看也不看,也没回应旭的多谢,转身进了那完全比不上她气质的破旧楼房。
这女人,比瑞哥哥还要高吧。旭想。又站了一会儿,旭想着这气儿这么久也该顺过来了。他蝴蝶老大可不是这么弱的人。
腿一抬,啪的一声鞭子响。吓得旭一条左腿就这么停在半空没敢落下。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一鞭又一鞭,伴随着声声女子撕裂喉咙的惨叫。光是用听的就知道,这是鞭鞭出血的大惩罚。
在西街,光明正大打死人都没有人敢上前吱一声的,那只有她了,九里香。
旭在楼下听着那骇人的鞭子跟惨叫声整整半个小时。里面从惨绝人寰的嘶吼再到哑声的哭泣,旭直听得胆颤心惊。
“起来。说。能不能?”
刺破耳膜的一声惨叫。旭实在忍不下去了。冲上楼,循着声音找到那房间。
九里香妆容整齐给他开了一条缝,冷冰冰问:“有事?”
里面情况不知道怎么样,透过那一条缝只能看到地上隐约躺着缩成一团的人。全身抽搐。笑声中伴随着哭泣。好像精神病发的病人。
“前街才是客人的地方。”说着就要关上门。
一只手卡在门边,九里香没能关上。干脆打开房门,木马、枷锁、电动~里面的刑具突破了旭的想象。
深褐色的鞭子往地上一甩就是一条血痕,九里香警告他,“客人请回。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要买下那个人。”旭站直了身子,手指地上那抽搐到最后动弹不得的可怜女子。
九里香好像听到了什么天荒夜谈,爆发出一种尖锐的笑。语带嘲讽问他出价几许。旭说了一个价钱。九里香又笑了。旭把价格提高两倍,赎回三个都绰绰有余。
九里香不笑了。举手高过旭的头顶,啪啪鼓两下掌。喊,“玫瑰,送客。”
楼下脚步声渐近。九里香转身关门。在还有一点将要关上的时候,转身严肃警告他,“宁曦旭,想英雄救美也要看地方。这里是西街。宁日建立的西街。里面那个,是新会送过来的人。哪里是你一个小屁孩救得了的?三当家请你吃两片西瓜就忘乎所以了?真傻。那个人,一向习惯收买人心。”
旭无从反驳。
“玫瑰姐姐。”
当初就是玫瑰带他跟霍山扣到廖氏所在房间布置计划的。这个丰乳肥臀的俏姐姐为人和善。旭对他很有好感,先开口打招呼。
“宁小少爷。”玫瑰礼节性弯下腰,伸手往楼道外,“请。”
玫瑰房内都是少女粉,衣柜被铺就连空调都罩上了一层粉色。玫瑰清茶沏好,一室馨香。旭方才被惊吓的心才稍稍安定一些。
玫瑰推过来一杯清茶。自己先开口解释,“让妈妈桑□□乖了总比以后犯错落在兔子爷手上好。”
“我不认为兔子爷有你们说得这么可怕。”
“我没有说兔子爷可怕。”玫瑰马上否认。“我们哪里是害怕。这叫敬重。人家是大人物,我们这些小市民怎么敢轻易在背后嚼舌根子再者说,有了兔子爷,我们日升会的姐妹才客似云来。你知道为什么西街站街女少吗?我们在自己屋里办事。关上门一手拿钱一手办事,你情我愿,警察都管不了。哪里还用得找像她们那样站在马路边上招揽客人。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吊上一个跟昨天那样的未来的种马。跟你一样帅气。”
前世还没暴露三当家情人的那时候,三当家每天中午都要提着一个大饭盒去西街。帮会的人打趣他在西街有小媳妇儿。
三当家大脚一踹就是,“去你奶奶的!去你的!我去西街那是给我九里香阿姨带饭!什么小情人。你们这胡说八道的要让兔子爷听到,仔细剥了你们的皮!”
他不肯说,小分队对这事儿更好奇了。东一句西一句地问。晚上,大家聚在小出租屋里。顺风耳打开手电筒照着自己青白的脸开始说故事。
依旧是用烂了的开场白。“在很久很久以前……”
兔子爷背叛日升会。宁日念在往日情分上不深究。三当家的爸爸西瓜擅自做主抱着人来把整条街都好好顺便整顿了一番。
很多人以为西街的名字来源于它的位置。其实不是,西街也就是那时候才开始叫做西街。
老一辈的□□妈妈桑感激宁日把她们从被流氓警察双重压迫的水深火热中救出,对新来的雏儿众口一词说西街。说的人多了,西街原来的名字也就没有人再说了。加之这一行特殊的年龄限制,二三十年之后,街上已经再找不回当年那些知道街道旧名的莺莺燕燕了。
从玫瑰口中得知,三当家接老子宁日的班,在西街混得不错。
旭又套她话多说了几句。无非是给她们盖了单人宿舍,客源不愁,还有节假日轮休的溢美之词。
这样的工作条件搁在外面随便一个打字的文员都不屑一顾。考虑到她们的工作性质,在西街,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她们不需要数九寒冬裹着棉袄站在街边招揽客人,不需要解开衣物展示自己冻僵的纤细腰肢。她们不需要担心警察地痞流氓。她们躲在从前的日升会,现在的新会一面大旗下,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等着,等着客人自己推开门走进来。有一些做旧了有点钱。还买了一两个保姆。连门都不用出。最不同寻常的是,西街的□□允许生育。只要你自己养得起。
玫瑰呷了一口清香,“这完全就是一份绝世好工作了呀!只要你不介意出卖身体。”
旭惊讶于此人的思想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违背伦理道德。这种人,为了钱,已经没了做人的底线。旭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三当家要为这些站街女死守旧产业。
“洗脑洗得真彻底。羞耻心都不见了。”
玫瑰不以为耻。反问他,“要那玩意儿膈应自己做什么?”
旭愣了。他无法反驳这看起来错误却让她们活得很好的歪理。谁规定他的就是正理,她们的就是歪理呢?
玫瑰继续道,“只是一种生存方式。自己舒坦,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想那么多作甚?有时间不如爬爬东山看看桃花,看露水沾湿衣袖。”
玫瑰的休闲旭无从破坏。但是他知道她是错的。他想了想。“三当家一向孝顺。他怎么受得了自己母亲受尽苦难的地方还存在?”
霍小妹,霍家最小的妹妹,亲眼见证二哥二嫂跟三姐的事之后自己跟青梅竹马私奔去安居岛找二嫂。结果青梅竹马落水,她被人救起之后卖进了西街。从此化名皮皮。当年不甘心被情人买作雏鸡,自毁眼角。没想到西街以此为噱头,把她包装成了卖艺不卖身的脱衣舞娘。一匹烈马,被驯服成为西山半山腰大剧院的招牌。直到遇到宁日。
宁日说要一个结婚对象,可以没有爱,从你的眼中还能看到一点希望,就决定是你了。为脱离苦海的皮皮答应了,从此成为西寅的后母。
“你说的没错。也正是因为她,三当家才需要能保护她的力量。三当家需要日升会。真是生得好命格呢!霍小妹。明明不是亲生的。三当家偏偏认她做娘。连带着她霍家那边的人也不许我们碰。要知道,霍山扣可是我们道上的香饽饽。”
玫瑰一个个数给他听,“黑道龙虎双争其虎,铁拳宁安生。虎的三姨太霍三娘是最疼爱他的姑姑。其龙,安柸老爷子晚来收的老娇娃霍二娘,也是他姑姑。白,已经退休的双花红棍俩儿子的家庭老师。他还是我们三当家小学同学!那一句“我罩的”旁人说来就是废话!可那是我们三当家亲口说的!分量多重你知道吗?他还跟我们生人勿近的二当家同!居!说他们之间没有猫腻简直不可能。你以为这些人凭什么可以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就一个手无寸铁的霍山扣!如果没有我们三当家那一句,他都不晓得要被各路势力绑架多少次!可惜,”
玫瑰叹了口气。“晴雯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等着瞧好了!这个霍山扣也活不了多久。负恩太重,早晚以命还债。”
“胡说八道!我家小霍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不同意我的看法,那你哭啥?”
“我听不得别人说我哥夫坏话!不行啊?要你管?”
“不管。我懒得管。西山这边儿。您好走不送。”
西山荒草凄凄。冷风把旭的眼泪吹干。醒觉今是再世,一切还有转机。
“怎么这辈子这么爱哭呢?我。”他一抹没用的眼泪,继续往山上六重门走。他要找三当家问个明白。
玫瑰那些人是真觉得黑道好。她们只是没有选择,找了一个让自己好过点的借口自欺欺人。旭相信,三当家跟西街□□不一样。
“三当家呢?”六重门外等着他的,只有兔子爷。三当家从密道逃走了。
旭气得一脚踹翻了西格玛,“叫他出来见我!这是当家的命令!”
“所以他退会。成立了新会。”
旭的身子忽然无力,顺着兔子爷的脚跪了下去。“为什么?”
“虎子帮过不少人,仇人也一样多。今天说金盆洗手。那金盆里还没还没上水呢!脑袋咕噜一声先滚进去了!退出江湖?呵呵。不可能。离开了江湖,没了关系,你什么都不是。我不会让虎子冒这个险。”
“是你教他成立新会摆脱日升会控制的?为什么?最希望三当家幸福的人不是你吗?为什么你要牵手推他进绝路?”
“虎子托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谁救走了布局?”
旭沉默。
“虎子见识过蝴蝶的身手,整整四次。第一次在芹菜头的手机屏幕上。第二次,在灯笼会蝴蝶力压霍秋水最终不敌他蛮力。第三次,在我家里,我请你喝了一杯薄荷常青茶。第四次,围剿勾丝岭,布局失踪。
第二个问题,原话是这样的: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谁瞒着谁?我的蝴蝶老大。”
旭再次沉默。
第141章 不能不强
“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是你,先伤了他的心。”
“不是这样的。”旭茫然地摇头。确信道,“他一心期盼着的,就是退出这个泥沼。”
前世,为了三当家的这个梦想,居主动争夺龙头宝座。在他上任当晚,三当家亲自给他穿西装,戴领带。那时候带笑的责骂犹在耳边。
旭不习惯穿正装,左扭右扭就是停不下来。三当家身子胖,又比他高。低头不好弄。做小板凳低头拿着皮带也不好弄。啪的一声打地板上,正色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居晓得三当家不舍得对他冷脸,不舍得抽他,张圆了一张嘴,“正经是什么?好吃的吗?”还故意穿着西装胡乱跳起武来。
幼儿园小孩子水平的提手摆臂把三当家笑得不行。直呼,“好吃!好吃!哈哈哈!世界上的正经都被你吃光了!我的宝贝儿,腰快别扭了。停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