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仿佛印证了他的预感。廖天瑞的两仪小组成为管辖五堂会的小组织。不领一寸土地,用另一种方式,手握全会命脉。堂堂日升会,成了他手下十号大神等流,众多捞钱工具的其中一员而已。
没大没小。枉顾规矩。漠视长辈。怪物。来路不明的野种。冷血无情。非人类。
日升会二当家的名声,跟这些标签脱不了干系。他更是无心辟谣。传言来了又去,甚至有养了往日同学做娈童的说法。找不到廖天瑞虐待霍山扣的证据,他们就依着一点真相,杜撰一出寻开心玩弄别人感情的戏码。
第40章 良民霍山扣
霍山扣也是知道这日升会二当家大名的。他坦言,还是很介意。“我爸妈都是良民。”
霍山扣说,“我普普通通地出生,平平淡淡地上学。我成绩很好,因为我穷。如果我成绩不好,我怕爸妈埋怨我浪费他们的血汗钱,不让我上学。我还想看看他。其实我知道我上学学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抱着这样的小心思偷窥我爱的瑞瑞。我勤勤勉勉地写作业。有空就帮爸爸串珠子插笔芯做点手工帮补家用。在母亲的音响厂爆炸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那个把我从肆无忌惮地抄作业的同学中救出来的胖子是日升会三当家。”
西寅还是学生的时候,听说隔壁班有一个跟他同龄的很了不起的人。可惜霍山扣一下课就被来请教学业的人团团围住。西寅只能远远地看,听那银铃一样的笑声。
后来,6班转来一个学生-霍秋水。跟他同班。多管闲事打架斗殴还不管救的是男是女一律自诩英雄救美。西寅跟他玩到一起。才发现他是霍山扣表哥。
之后下学期,西寅学业突飞猛进,跟霍山扣同在1班。他长得一脸横肉,说话又粗俗。流里流气的花衣裳一点都没有清纯学生该有的样子。成天就在学校成群结队地混。偏偏人家成绩差,本事倒是还不错。补习了半个月硬是最后一名的身份挤进来1班。
握手两秒西寅就像个地主似的宣布把霍山扣私有化,容不得别人随意接近。
学校草坪上人家一群踢球。廖天瑞趁体育课休息的间隙,两手撑在升旗台的石板上,捧着下个星期的演讲稿在一个字一个字地修改。
他俩找了个正对着廖天瑞背影的沙池边儿,坐着看那偶尔别起来才难得一见的耳尖大红长生花纹身。
偷窥美人,是两人的共同嗜好。霍山扣打开保温瓶,笑话他要把自己拿玻璃罩隔离起来。
西寅接过一整块的花生焖好的猪肘子扯着吃。“你总是心太软。所以她们都借学习的名义来抄你的作业。也许有一些女孩子对你有意思,但是围着你都不是什么好女孩。好女孩都在座位上静静待着,看着你的侧脸。”
“我也能感觉到一些。谢谢你。不然我小学六年都会这么劳累下去。”
两人许久无话。西寅顾着吃。霍山扣在午后阳光里打着哈欠。“你很困吗?昨晚做作业做到很晚?”西寅问。西寅给他保护,霍山扣帮他做作业。这就是俩人之间的交易。
霍山扣把眼角泪水抹掉。摇摇头,“不是。作业我在学校就做完了。昨晚我帮爸爸插了30支圆珠笔。然后去打游戏。打了三次才打下来一个装备卖出去。还好价钱不低。不过真的好累呀!任务都是重复的!谁设计的游戏啊!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霍山扣家父腿脚不便,在家靠做手工赚一点小钱。霍母也是低收入的流水线女工。要支付丈夫的检查费用,两个孩子的书杂费,要吃要穿,活得真不容易。霍山扣小小年纪就要匀出晚上来帮忙做家务、做手工。而霍山扣也活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别人做枪手,刷任务,刷记录。
“你脑袋真好。别人学三节课才懂的,你课堂上听一次就会做题了。晚上还不需要复习。”
“我最怕老师布置抄写的作业了!没有半个小时做不来!半个小时哎!我都能插10支笔了。其实我要是不上学,能省下不少钱。我爸的轮椅就有着落了。我妈非不让。明明老师讲的我自己看书也会!”
西寅舔舔手指,笑话道,“贞阿姨比你境界高。”
霍山扣嗤笑道,“什么读书改变命运?我不信。我爷没有上过一天的学。照样在日升昌混的风生水起。你知道吗?我爸爸说他每个月去日升昌算一次账!就一次!就足够养活我爸爸四兄妹了!我爷爷字都不会写!可他打算盘可厉害了!我爸爸说有一次我爷爷是被抬回来的。累得颤抖着手说不出话了。我奶奶给了二两银子给抬轿的,向他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那轿夫把嘴砸吧得口水都喷出来了。”
说得兴起,霍山扣站了起来,伸手过头顶,“那么高的架子。一层又一层的算盘摆好。房间里关上门。摘了我爷爷脸上的黑布。日升昌那边留了一个人念数字。我爷爷一双手四方拨弄。算盘珠子啪啪响,外面听着那叫一个痛快。算盘珠子从早到晚不停歇响了四个时辰。念数字的人都累了,喝光了两壶水,坐着继续念。我爷爷还笔挺地站着。手上动作还跟刚摘黑布时候一样灵活。到了天黑时候,屋里传话要来一个水壶。轿夫才得以进去看一眼。他说我爷爷当时一身儒雅长衫湿透,脑后辫子一甩,水壶往边上一压,胸膛鼓噪着霸气地说,继续。轿夫说之前那俩水壶都搁在算盘珠子前面呢,这多出来的一个估计也是珠子数位不够用,临时放在开头充当数字1的。日升昌三箱黄金随手拿出来的殷实家底。一年核算一次,那账得多厚!全是我爷爷一个人算的!”
说到这他自己禁不住啧啧两声。“这累死我爷爷的账本都是宁昇这个没上过一天学的野孩子创造出来的。你说读书有什么用?”
“你不上学你能遇到我吗?能遇到他吗?”
西寅指指远处准备动作都认真做,一个动作不差的廖天瑞。
霍山扣耸耸肩坐下去。“不可否认。就是这样。”
西寅笑着一脚踹翻要坐下来的他。“你个色胚子藏得够深啊!学校,不止是读书背书的地方。我家不穷。我成绩很烂。我也想过请专门的家教,不上学。被我娘阻止了。我现在一边练拳,一边上学。累是累了些。可是我认识了整个世界。”
“你,很会交朋友呢。我就不行。其实你别看他们都围着我。要是有一天我智商下降了,泯若众人了,不会做题了,打dota手速慢了。我一定就是缩在角落里没有人看到的那一个。比那伤仲永的仲永还要惨。所以我害怕。我努力让他们需要我,主动来找我。没想到的是,这太累人了。我每天耳边叽叽咋咋都是他们问我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明明我才刚跟上一个同学说过同一道题!我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没事找我消遣!”
“没事。我罩着你。你尽管做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他们不跟你玩儿我跟你玩儿。”西寅用手背拍拍他肩膀,顺手在沙池里搓两把,把油渍揩干净。
那之后,霍山扣真的开始在班里独来独往。偶尔有人来搭话倒也不至于冷淡,只是再没有以前那么第一时间垒起笑脸。
西寅一出现,更是行人纷纷退散。没有人敢跟现黑道一把手的儿子做朋友。啃过猪肘子,食髓知味的西寅二话不说给他开一个月5000的工资,让霍山扣给他跟他打球打架的伙伴做饭。
西寅这人嘴刁。饭堂菜太恶心。又不好意思一个人撇下打球的兄弟自己出去校外吃独食。他发现霍山扣会做饭。再思及霍山扣家境。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霍山扣倒是感激他给自己这个赚钱机会。霍山扣不知道他做的具体是什么。横竖他就是个做饭的。连厨房都是西寅准备好的。他也就看不过去的时候,偶尔辅导西寅一些功课,其余时间都把笔记本借他抄,更多时候是帮他抄好。
在外界眼中,霍山扣就是被大佬挟持做专用抄作业范本的可怜高等生。闲言蜚语,两人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西寅自娘胎出来就没有好名声这玩意儿。霍山扣有时会害怕西寅眼角的拳头印,更多的时候只是顺手帮忙抹点药,听着他杀猪一样的声音吓得拿熟鸡蛋的手一直在抖,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也不知道是被他大嗓门吓的还是心疼闹得。
这个奇怪的组合各取所需,就这么交往了很久。直到霍家父母出事。西寅辍学。
那时候报纸铺天盖地都是音响厂爆炸的消息。霍山扣在医院陪着病情加重的父亲。霍父惊闻霍母巨变当场吐了三升血。那之后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没钱去大医院。霍父在小诊所熬了好久。
霍家所谓的居民医保报销百分之九十其实是三当家给钱还塞了两条中华的结果。他霍家不是安居岛户口,根本没有医保。这些,三当家根本没有让霍山扣知道。
这都是霍山扣前世死后回顾一生走马灯时候发现的。
前世的霍山扣跟三当家面对面再次来往是在牛仁医院的天台。那时候霍父的身体彻底垮了。牛仁下了病危通知书。就是去买一碗云吞的功夫,霍父跳下去了。霍山扣挤不进人群,颤颤巍巍上了天台。可算看到了他父亲的遗体。三当家从背后扯住那个要去拉跳楼殉情父亲的傻孩子。霍父死后霍家彻底垮了。三当家说自己家里缺一个厨子。意思就是跟当年撬开饭堂大门让霍山扣给他做法一样。当时的霍山扣翻父母遗物,多少知道了父母债务的来源。又凭着自己的聪明弄懂了所谓的利息是怎么一回事儿。在牛仁教导下,懂得了一些道上的排辈名分15" 重生之无限重生0 ">首页 17 页, 。知道什么不好惹,什么是日升会。对三当家背后的组织抱持着天下乌鸦一样黑的看法。婉拒了。
霍秋水考上警校,早早去了大陆那边。听说霍家出事,霍秋水逃学也要回来带走弟弟,奈何半路杀出一个霍奶奶。强行带走了霍秋水。懂事的霍山扣扭头就走,连旧房子都不住,不让哥哥找到自己。孑然一身在安居岛流浪了一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
彼时廖天瑞被宁正送了出国深造。西寅辍学继承家业。他凭着记忆跟被水泡发的牛仁手绘的半张地图,再次走回那个跟湖水蓝大眼睛初次相遇的孤儿院草坪。藏在煤堆里等了一个晚上的他灰头土脸。他厚着脸皮跟温婉说那算计了一晚上的话。怎么能让她收留自己怎么说。他逻辑清晰地一口气背下去,“我叫霍山扣。我爸妈死了。我连回大陆办孤儿证的路费都没有。求院长收留我。我语文是班上第一名。你可以在中心小学荣誉墙上找到我的名字。我可以帮你带孩子。我还可以教他们读书认字。到十八岁我自己会离开。工作之后我每年给孤儿院回赠我工资的百分之十。我才13岁。肯收童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家。我在外面找不到正经的工作养活自己。我会做饭我会打扫卫生。我不是来吃白饭的。我只是需要一个有四面墙干干净净能睡觉的地方。求求你了。”
温婉听了,什么都没说,抱着他单薄的身子一直哭。伸手给他擦掉脸上蹭到的煤灰。
好像被传染一样,父亲死后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霍山扣喉咙像是被哽住。他咽下一口苦涩,眼泪却滚了出来。他抱着温婉哭出这两年藏在心底的所有泪水。嘴里含糊不清念叨着没有逻辑的话。“我一定要活着。师傅。我会活着的。我很努力活着。”
吃过温婉给买的馒头,霍山扣算是真正入住旭日东升孤儿院。霍山扣真的很努力。温婉工作日在旭日东升忙。没有人吩咐教导,他也知道怎么把孤儿院打理得整整有条。哪个小孩子都喜欢他。渐渐地温婉把领养的事业交给他。他深感责任重大。领养的人家他亲自到人家家里去,用心考核好几天。不让任何一个孩子饿着、到别有用心的家里去。
同时他也没忘牛仁的嘱咐,认真学习哪个世界的知识。看着幽幽蓝屏,弹出来的一次次error,404,他被折腾得拿脑袋磕桌子,想到什么又垂死病中惊卧起,十指噼里啪啦码着代码。无数次挑灯夜读,身边只有他流浪时候捡的野狗陪着他不眠。
他给它起名派森。立誓让手下的Python像派森一样听他指令奔跑掘土自己学会找狗粮。
他总算小有所成。却是熬到发烧住院。牛仁满手血污给他探烧开药。恶心得他吐了好几回。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没法子跟牛仁住下去才弄得四处流浪。没想到到头来还得用这种厌恶疗法进入暗云系统。
霍山扣好不容易悠悠转醒,能适应戴上那黑框眼镜,看见四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离开床上的自己在突然变得完全陌生的牛仁医院探险。
走出病房悬在半空,他听到三当家让崽子去缴费处结算住院的钱。看着那崽子举起医保卡,邀功地问三当家,“三当家,给这霍家整的医保报销现在还能用不?”
依然花衬衫的三当家一个板栗敲下去。“用你姥姥!生怕别人没发现是不是?滚出去!回来!用我的医保卡去开药。”
那崽子捂着被他手里核桃磕到的脑袋呜呜叫疼。“这,看脸就不对啊。”
三当家转动两下手里的四座楼,没好气地解释,“别的医院或许要搭两条中华。牛仁医院是咱家的。你只管报出日升会名号。给报账的护士挂个号。钱什么的,自己就会搞好了。”
“为什么呀?这家医院又不是我们日升会开的。”
“要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又不用你给钱!”
崽子去了。三当家提着另一个手下急匆匆送过来的一袋苹果来探望老同学。
霍山扣的身子正侧过身没有意识。
他在半空中听着三当家自己一个人说学生时代撬开门锁吃最好吃的饭堂菜说得兴起。说着说着把自己饿坏了,苹果一边削一边吃也被他吃完了,只好出去买了个云吞面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