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爷告诉我爸,其实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要是那顶上的数破了一他哪里再拿一个水壶来充数。当然,这是那时候。
我太姥爷忘了边上还站着一人。让那人记住顶上的数是几那完全不是问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账目那么多数字那么大,我太姥爷都算傻了。
他每一回自己的那份工钱也是不算的。算不出来。宁老爷子爱给多少金条多少银票那都随意。横竖不亏。我太姥爷打算盘就这功夫。”
霍山扣比了个拇指。
“可惜没传到我爸手上。也没传给我大伯。他老人家四十岁就算不动了,辞了这一年做一次养活一家人的好工作,安心在家颐养天年。他说给宁家算账这事儿对心脏不好。不知道是说的怕灭口还是真算的难受。后来又改口说自己算账算怕了。不乐意再让儿孙们造这份罪。家里算盘砸了个一干二净。
往后,日昇昌再找不到我太姥爷这样能同时使一百八十架算盘的脑子,迫于无奈,只得单独成立了一个账房专门记载收入支出,招了好几百人。
我霍家的,太姥爷说了,一个都不许去。我霍家就这么着,子孙凋零了。到了我爸那一辈,亲戚各奔东西,感情淡的很。这绝妙的算盘技术,半分没有留到我手上。”
旭的嘴巴张了又合。“我该吐槽你太姥爷厉害还是日昇昌生意厉害”
“我太姥爷这功夫。真真没话说。就是厉害。比他更厉害的,你猜是谁?”
旭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旭不想听见那个杀他兄弟的名字。
“是曦。”霍山扣自己说了。
“你那时候在母亲中学读书。曦去研究日昇昌的生意,写了一套算法,做成了财务系统,算清他们的年账。有了这个系统,只需要录入数据,电脑自己会算清楚这盘账再输出结果。
有了这个,账房也不必存在了。为了节省开支,宁安生一下子解雇了宁老爷子招来算账的所有伙计。
为此宁老爷子把这个没良心的臭骂了一顿。我在旁边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宁老爷子在楼下歇斯底里的咆哮。
算法,是编程的灵魂。我只是一个工程师。不,不过是搬运工而已。”
“你不也帮你三哥修好了系统还做了个人员管理系统?”
“那个啊。那个就是重构。项目代码不合理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需要重构。
还好吧。在原来的算法基础上修改,总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容易得多。
那段时间日升昌涉黑,需求改变了很多。我忙了好几个月。这要是曦在,大概三天都用不上。我那一个多月都在琢磨他的算法。真真是太难了!”
一天到晚曦曦曦,你是他的小迷弟吗?旭心里有点不耐烦。旭也想过向霍山扣学习十号大神的本事。结果一天到晚都是“厉害吧?曦做的。”“曦他呀,他比我聪明。他的程序也比我的简洁。”
旭实在受不了。跟那讨厌的东西有关的,他一句话都不要听到。霍山扣还在说。
“他的代码出错会死。一出错就要,从头再来全盘修改。我的打个补丁就行。没办法。递归公式什么的,太复杂了。我是那种,枚举法。一个个数手指头数出来,”
“技术活儿再好也就是一个技术活儿好的人渣!人渣就是人渣!”
“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一些?告诉我。曦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没什么。都过去了。”他不想说。
“小霍霍,我明天请个假。”
“做什么?”
“成二跟我说,狗子打了耗子。耗子乳牙掉了。他吓坏了。以为自己把耗子打坏了。我去孤儿院,看看这俩换牙都不晓得的笨蛋。”
“明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为什么?”
“明天竞拍七王爷的《又一年其七》。刘一手、安夫人都会出手争抢。根据渡轮船长身边的那个大副传来的消息,这一次,宁安生亲自来岛。”
“我知道了。”旭抓起龙猫布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小霍霍,你以后都不用教我了。我找别人。”
霍山扣的教法不适合他。这是旭刚刚才发现的。他也曾很努力地去牢记,去尝试理解,可就是整不明白。
“为什么?我教得不好吗?”
“小霍霍,我问你。DW是什么?”
“数据仓库,可简称为DW或DWH,是决策支持系统和联机分析应用数据源的结构化数据环境,最早由比尔·恩于1990年提出。我说错了吗?”
旭瞠目结舌。只好婉转说道,“你没错。只是你说的不是我想要的。等你知道什么是DW再来教我吧。这些日子教我这个笨蛋,也辛苦你这个聪明人了。”
旭想着霍山扣教不会,估计得放下大哥的尊严去求助成二了。
哪晓得霍山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这是不要学的意思。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他脑门儿,“我曾经问母亲为什么要上学。母亲告诉我是去看看别人,了解这个世界有比自己更聪明的孩子。我了解到的是,原来世界上的蠢人那么多,刷新了我世界观的下限。直到我遇到曦,拉高了我世界观的上限。如今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蠢是没有下限的。”
霍山扣指着他额头骂,“你不但蠢!你还懒!懒得去学!懒得去记!”
旭也不想承认,可他就是笨。
前世期中考,莫逆也曾笑话他,“就你这样是怎么考上纪念中学的?那290分莫不是骗我们的?”
当时莫逆60分,团子70,居………39。
莫逆:“你该不会是抄的吧?”
确实是抄出来的290。当时是段子给了他小学六年所有的出题范围,让他哪个年级的期末考就背哪个。
他也晓得这样作弊不是好事。但是当时他着急离开有曦的家,有点不择手段。
再活一世,他还是那个学渣居。他有什么办法?他就是笨!
旭无端被骂。咬着下唇,又无法反驳。发白的下唇,嚅动的红鼻子,他为自己的愚蠢哭出声。
“小霍霍跟瑞瑞学坏了。呜呜呜。”转身就往月白楼梯上自己房间跑。
霍山扣揪住他衣领把他扔在沙发上,让他自己反省反省,独自进厨房做晚饭。
学业的挫败加上霍山扣对他恨的人盲目的崇拜,让他身心俱疲。旭抱着龙猫布偶,听着厨房里规律的切菜声,吞了今天的药。
唱着“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霜来冬有雪。”在沙发上坐着,反省着,睡着了。
子居下了补习班,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单手撑着放鞋柜的墙上换上拖鞋。看到那吐着烟圈的爷爷宁日被自己一手压着,没好意思,鞠了个躬。
临近期末,补习班的老师越来越变态。什么鬼题海战术。会就全会,不会的做再多的题还是不会。
对补习社的题海战术相当无语。子居叹息着。
意料之外有一团肉扑上来。子居凭本能反应侧身避过。
看清飞扑过来的人是旭,马上张开双手去把快要落地的那一团捞回来。
一手接住抱着这嘟嘴生气的小家伙,使出单手解扣子的绝技。饶有兴致地问,“霍老31" 重生之无限重生0 ">首页 33 页, 师今天教了你什么?”
“《将进酒》酒酒酒。”
“哟!这小嘴巴长的!背不出来?”
“.哥哥我们不说这个了。”旭摇摇头,踮起脚尖,在人耳边小声问,“你有没有给我带小鱼干?”
温婉讲究吃的健康。尤其是旭。所谓健康,换句话说就是限盐限油限火气。辣椒零食通通没收。
“明明自己还偷吃红油火锅结果痛经,大白天赖在爸爸腿上不肯起来回自己办公室去。要不是瑞哥哥找我投诉,全家都还不知道你把瑞哥哥的两仪小组辣成夏天的狗呢!”
恼羞成怒的温婉把腰一挺。“万一发病怎么办?”
旭无法反驳。只好请求可以出门的哥哥带个野食。
两兄弟还得窝在被窝里,睡觉的时候关着灯,靠着爪机一点点蓝光偷吃西王母的蟠桃。
子居轻轻拍拍这跟自己差不多重还撒娇的大小孩后背。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去给霍帮忙,拖住他别让他看见。我把零食放到床底下。今晚吃。”
子居的声音该死的温柔。旭这个自恋狂外加正太控,在他的低音炮面前根本无能为力。他说了两句话,旭的手脚都软趴趴的没了动作。整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人身上。
“嗯”
子居不明白这鸟为食亡的家伙怎么听到吃食竟然没了动力。从鼻子里问了一声。
旭一听这从身体内部氤氲而出的宠溺,顿觉身心舒畅。被霍山扣虐的这些天的不平委屈腐蚀出的心底沟壑,全都仿佛被这一声轻轻柔柔淹过,填满。整个人顺着哥哥的身体滑到地上,所谓朝闻嗯~夕死可矣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顺着哥哥的腿抱回去,趁着自己还没变声继续撒娇,“今天不想看见小霍霍。”
第83章 父子两笨蛋
同是天涯备考人,子居很明白旭不想读书的心情。拉着弟弟进房,盖上被子打PSP。二楼白帆船的房间传来床铺摇动的声音。
“杀啊!”
“哥哥好样儿的!”
楼下,廖天瑞刚好回来。看见霍山扣没像往日一样在厨房忙前忙后,反而坐在客厅打电动。有点来气。“你这一天都在干嘛?”
霍山扣笑笑,左手大拇指划出一个圈。答道,“欺负小朋友。”
楼上,被窝里哀鸿遍野。
“暴击。”
“我方队员被暴杀。”
“Game,over。”
本来是打算带弟弟玩电动让他开心一点的。哪晓得会遇上大神,装备没了战衣毁了,丢盔弃甲很是狼狈。
旭是知道这个十号大神是谁的。他是趁着霍山扣不上线,账号给了派森才上来准备虐菜的。
这风骚的走位,不是小霍霍他本人还有谁?
一脚踹开PSP,撕开包装狼吞虎咽。旭什么也不想学,什么也不想管。他要化悲愤为食量!
当晚,旭发脾气,不下楼吃晚饭。他不吃子居也不吃。
旭在床上推他,“你长身体时候呢。”
“我未成年之前的每一天都在长身体。倒是你,错过了这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旭盯着哥哥那几乎是他两倍的长手长脚,发了狠一口咬下去。
他怎么就是长不大呢!?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还是一样的幼稚!
下楼来看见霍山扣,心头火起,非说要吃厚蛋烧、关东煮、章鱼小丸子、再不济也要吃八只脚的红肠。
霍山扣端着特意给他这个没吃晚饭的人做的扬州炒饭,剔剔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肠?八只脚的肠子?”
旭嘟嘴哼一声,蹬蹬蹬爬上楼跟霍山扣冷战了两天。谁也不搭理谁。
宁正钻他俩兄弟被窝也不说爷爷宁日的威风了。端着一本会计的书倒转拿在手里,就坐在床头看。半天没见他翻过一页。
旁边子居在床上架开小桌子写作业。一手偷偷牵着被窝里睡熟的弟弟的小手。
霍山扣要教他学习,旭就问DW是什么。霍山扣说了他又说不对。一点儿也不配合。
居是名副其实的学渣。290全靠段子的补习。段子家出事之后,他冒着被爷爷发现的危险,央求着当时还身体健康的甄敖角载他去九间房找三当家给他补习。
他可以仗着孙子的宝贝身份,仗着年少无知来亲近三当家。西寅不可以。西寅是日升会的三当家。他是那要“建设白色经济”的宁正的儿子。这个,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背了段子给的答案。
睡了一天,日落西山时候,他起身,开了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一对核桃儿,一包小鱼干,全家福照片,照相机,一对高保真耳机,一尊滴水观音像,一套霸王别姬的戏服。
零散地全都铺在床上。手握着从西寅房里偷来的两颗四座楼,埋首在枕头里。
从前,那个人在车屁股后面冲他喊:那是他老子的老子给他老子留的核桃,别给老子磕开吃了。
哈哈哈。笑着笑着,扒着车座椅站起来的他,清楚看到三当家哭了。
“哈哈哈!”
旭仰面朝上笑出声来,闭上眼睛,发现自己的枕头有点凉,伸手一摸,被泪打湿了。
“哥哥,三当家,莫大哥,瑞哥哥,段子,李子,团子,小美人,耗子,媳妇儿,老婆大人,爸爸,妈妈,爷爷,嫂子,团团阿姨,”
他胡乱念着这些名字,反反复复地问,“那你们在哪里?小居想你们。你们不疼小居了吗?你们都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只有我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从来不愿意想起,其实从来没有忘记。此刻,思念如潮水从床板底下涌上来。孑然一身的他被思潮淹没,挣扎其中,重生以来第二次感到孤独,无助。
第一次,他在法国梧桐花香中开枪杀了自己。
这一次,他可以怎么样?
如噩梦中那人说的那样,自杀、重来一次吗?
为了自己的愚蠢?
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明天要先跟小霍霍道歉。”说着,他用戏服盖过自己的头,好像给自己上了殓。
旭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月上了玉兰的梢顶。
自己在子居怀里蜷缩成一团。戏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了。整齐叠放在玻璃柜里。四座楼,滴水观音等杂物也一一摆放整齐。
“怎么了?”子居吻了他额顶轻轻问。
旭紧抱住他,咬牙许诺道,“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考上纪念中学。”
“嗯。你说过了。霍老师说你今天只吃了一碗红豆沙。明天要记得吃饭。不能饿坏了身子。”
“这一次,要是我考不上,我就吞一千零一根针!比小舅子多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