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遥远的前方,霍山扣好像放下了一个大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那之后,只有霍山扣一人独活的那一世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彼时的霍山扣转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廖天瑞伴随着枪声的那一句,“你是我的狗。休想离开你的主人!”
廖天瑞杀了霍山扣。
难以置信,他霍山扣会死在最爱的人手上。那人,竟然也爱着他。甚至说,竟然正是因为爱着他,所以宁愿亲手毁了他,也不放手让他独自一人幸福下去。
从前的霍山扣无法理解这种爱。如今,霍山扣了解到廖天瑞的迟钝,知道了毛毛的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霍山扣死去后那独活的一世无所事事。闲来翻看各人的生活轨迹。
看到廖天瑞心痛如刀绞冲过来他身边。抱住他的尸体喊毛毛。当时霍山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抱着自己的尸体喊毛毛。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冲过来之后很快举枪自杀了。为了他口中的毛毛。
“如果我比你先死,”
霍山扣怕他真的跟着自己殉情。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能真的不行了。
“那我就随你而去。”廖天瑞依然是一本正经。
“别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我说真的。”
霍山扣知道。廖天瑞从来不会开玩笑。所以霍山扣才害怕。害怕他真的为了自己放弃生命。
“瑞瑞你听着,”霍山扣扶着廖天瑞双臂,低头严肃道,“我不是你的狗。也不是你的毛毛。我是你的郎君。一个跟你一样会跳会笑的人类。每一个人类的生命都是自由的。它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霍山扣痛苦得拧起眉毛,“你能明白吗?”
“你不是毛毛。”廖天瑞拍开他的手。伸手为他捂住那突然出现一个洞,还汩汩往外出血的胸膛。
“有点不一样。从前我没有能为毛毛下这样的决心。我一直很后悔。但是为了一只猫这样做我也觉得不是那么好。我也养过他们所谓的人类的好朋友。始终找不到那种感觉。
但是你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倒下的时候我的心会揪起来,很痛。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跟旭跟子居嬉笑的时候我会不由得生气。”
廖天瑞抬起头,霍山扣看到蓝色水纹在里面流转。耳边风声响起,好像沙漠里打了一场战。战火纷飞,铁马冰河。
他看着廖天瑞把自己的衬衫脱光,干净利索地帮他把胸口的洞缠起来。嘴里用极快的速度说话。
“你知道吗?你推开我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把门撞开,救了你再说。什么龙头宝座,我可以不要。我不要你死。
当然,理智上我知道我的霍计划周密,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出事?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怕。
我出门之前还很怕会输了这一次对决。现在,我觉得输了也没关系了。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该死的!怎么还在流血?
你知道吗?旭那家伙跟我比划这些,还笑话我蠢,但是他不告诉我正确答案。我知道自己不知道很多事情。这或许会让你很辛苦。我一度享受你的痛苦。因为这表明你在乎我。
现在不一样。你等我。你等我弄明白。我还是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我们以前同居的时候,我别有用心,是我不对。这一次不一样了。
我,我不要你死。我想要你做我的郎君。我想早上起来看见你的脸。我想吃你做的早餐。想你像从前那样。高兴的时候缠着我说东街大娘紫苏上市西街田螺刚从山涧里捞上来。打字累了的时候就躺在我膝头睡觉。每天睡前都吻一下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轻轻说晚安。
好像不是这样的。温叔叔还每个星期都跟郎君出去住宿一晚。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霍你不要担心,我会去学。我学习能力很强的。本硕连读我只用了三年。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等我。”
廖天瑞说得有点着急,说话失去了逻辑。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他不住地说,因为他怕自己停下来,会听到霍山扣的死亡宣言。看到霍山扣破开的胸膛,他灵活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
霍山扣此刻的脸,比方才更加惨白。说话的力气,也一点点衰弱下去。霍山扣硬撑着耳边蜂鸣。声音越说越小。
他说,“我没时间教你很多东西。但是有一个我现在就要告诉你,刚才你说的,是我很喜欢的情话。”
“都是我的真心话。不过说得太着急,语无伦次。”
“不。很好。我很喜欢。但是有一个地方,”霍山扣喘了一口气,身子开始后昂。
廖天瑞上前一步,让霍山扣靠在他肩上。霍山扣倚在他肩头,声如蚊呐继续道,“我不喜欢。”
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我改。”
霍山扣哄着他,“答应我,就算我走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不是一个人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就会看到奇迹。你看,毛毛走了还有我。我走了一定还有下一个的。你要学会等待。等待,下一个,爱你的,同时也是你爱的人。”
廖天瑞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禁悲从中来。蓝眼睛的水纹更加汹涌,一如他此刻不安的心。他咬着唇,摇着头,抱紧他的郎君不让走。“不要。我只要你一个郎君!”
“没事的。他,或者是她。她会给你做好早餐,陪你聊红酒的产地年份。她会给你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合起来是一个好字。好。真好。她会给你我给不了你的许多许多。”
“不要!我说了不要!你是不是傻了?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廖天瑞有点激动,身子晃动得厉害。这让霍山扣头晕目眩。
“安静下来听我说。瑞瑞。我没力气了。你答应我。找一个爱你的妻子。你不懂就让旭让宁先生让院长替你把关。你要幸福。你要活下去。”
“你别说话。我屋里麻醉药、止血药、消炎药什么都有。你这是枪伤还是刀伤?告诉我。我在书上没见过这样的伤口。”
“没用的。我看到祖师爷爷了。我跟他谈好了。他说给我一点时间见见你。他在上面等着我。如果我没有按时到达,他就要派毛毛下来抓我。瑞瑞,你答应我。”
“毛毛早就死了。祖师爷爷又是哪个?你神经已经被麻痹了。思考都是乱七八糟的。我不答应你这胡说八道的东西。你敢死我就和你一起去。”
“不要这样孩子气。瑞瑞。不要用心。用你的理智去衡量得失。不值得。没有谁是值得你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没有。瑞瑞你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答应我。你快点……”
第113章 西山岛之劫后余生
廖天瑞打横抱过昏迷不醒的霍山扣。正要开房门,发现锁上了?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了。
旭听到声音,正举着沾满血的抹布哭得涕兮横流转过身看他。他因为自己自己愚蠢的计划害得霍山扣剩下半条人命而后悔不已。这一看,得,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
“小霍霍……”旭站了起来。
派森第一时间冲上去,汪汪汪叫着,试图叫醒他的主人。
“闭嘴!”廖天瑞吼道。
派森不叫了。追着廖天瑞的脚步,眼睛一直盯着它的主人。低声呜咽着。
“让开!”
旭让开一点。因为之前被血弄脏了,旭把被子枕头连同床垫一并拿走了。现在床上就是一块木板。廖天瑞小心把人放在床板上。
派森跳上床,用鼻子拱着它主人的手臂,呜呜叫着,好像在叫他起床。
旭全程站着,揪着抹布低着头。
廖天瑞,“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旭小声嘀咕出他们讨论好的计划。旭跟廖天瑞决斗,旭继任龙头,解散日升会。廖天瑞就可以摆脱二当家的身份,跟霍山扣成婚。为了避免廖天瑞自杀,霍山扣负责吻走廖天瑞口中的□□。
廖天瑞从他话里发现不对。“他是用手拿走的。”
“那不会中毒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旭也糊涂了。“而且,我给了他常青。”
“死而复生的常青?”这种药物廖天瑞还是蓝蓝的时候在兔子爷的实验报告上见到过。那时候的结果显示是,失败。
为了避免霍山扣像前世一样卷入其中被误杀,旭按照霍山扣所说,把那让自己无限次重生的常青能力通过额头一吻转移到霍山扣身上。霍山扣还告诉他,这样就可以百毒不侵,死而复生。
听完旭的天方夜谭,廖天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吻一下额头就转移,你以为变魔术吗?你是不是智障?常青绑定了主人就不会改变。除非主人自己放弃生命。”
很明显,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霍山扣隐瞒了这一点。旭被骗了。
旭揪着抹布,小声嘀咕,“对不起。”
“跟我说有什么用?等霍醒了自己跟他说。”
廖天瑞看他这呆站着的傻样儿,想来要是他不信霍山扣也有一百种办法劝服他相信。一时没想理他。
怀中人许是被吵到,咳嗽两声,牵动伤口,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派森一双爪子趴上去给它的主人按住胸口的洞。
狗爪子多脏。医生都不能这么直接把手放在伤口上。这没常识的蠢狗!
廖天瑞厉声呵斥道,“下去。”
一伸手把那狗爪子拍下去。抬头吩咐一旁不知所措的旭,“拿水来。”
旭脚步刚起廖天瑞又吩咐,“去外面沙发,抱枕也拿过来。”
廖天瑞小心扶起霍山扣的头,把抱枕垫在下面。
旭出门倒水。就听得门外有声响。回头一看,地上只有一个黑色方块抱枕。
“怎么掉地上了?”旭虽觉得奇怪,也没心情在意太多。刚蹲下准备拾起地上的抱枕,就听得房间里传来霍山扣的怒吼。
“派森!不行!啊!”
他一手拾起抱枕,一手端着水快步冲进房间里。“小霍霍怎么样?”
霍山扣正安然躺在廖天瑞怀里。胸口已经不再流血。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的天使。可就是不醒。胸口处金色的丝线好像自己活动的精灵,在伤口处飞行,划过一道金色的幻影,留下缝合过的伤口。好像,一个看不见的医生正用金丝给霍山扣做手术。美得诡异。
“这是?”
廖天瑞指指墙角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派森。旭这才发现,派森脖子金毛以上的毛发全部不翼而飞。
“那些金丝?”旭猜到两分。
“是派森的毛。刚才,霍乱动,我把他打晕。派森甩了一下脖子,那些金色的毛,全部飞了起来,绕着霍打转,给霍胸口补洞。然后,派森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霍山扣气色好很多了。廖天瑞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这都是派森的功劳。虽然不知道派森是怎么做到的。
而这个大功臣,正抱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蜷缩在角落里为自己丑陋的外表发愁。
“派森,过来。”
派森呜呜叫,就是不肯放开捂着脑袋的爪子。旭只好走过去。一双手轻轻抚摸它头顶的皮肤。
“派森一点都不丑。”
习惯了撒谎的人,想不到有朝一日这撒谎的本事比诚实更加可贵。
“派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狗。我最喜欢派森了。”
派森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旭把它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会重新长出来的。派森换了新发型。小霍霍会很高兴的。有你这样忠心的小狗,小霍霍,”说到最后,旭自己都哽咽了。“会好起来的。他可是你的主人。你的神。”
“嗷呜~”
派森人立而起,两爪子环住旭的脖子,一脸幸福地埋首在他颈窝里。莫说秃头,只要是为了主人,就是全身无毛也不重要。这是派森的觉悟。
廖天瑞抱着霍山扣。看着他随着金丝的减少,脸色渐渐红润。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地上掉落的黑色抱枕冒出黑烟,变成一只黑猫。趁所有人都沉醉在霍山扣康复的美好中,跃到半空中,一爪子划拉在霍山扣脸上,留下五条抓痕。
“霍!”
金丝突然消失。脸上突然出现五道抓痕。霍山扣再次痛得全身扭动。
看不见黑猫的廖天瑞慌了。抱着怀中人,无助地环顾四周。“谁?出来。”
黑猫偷袭得逞想逃。
说时迟那时快,派森龇牙咧嘴冲上去,张开大口,亮晶晶的犬牙刺进黑猫颈窝。
黑猫也不是善茬儿。身形溃散成为黑烟。再次聚拢成形,跟派森对峙。
一猫一狗在房内到处乱窜。黑猫灵活,踩着壁纸都能爬上天花板。派森的弹跳力也不是盖的。一跃而起时候身影足够凶狠。而且速度奇快。
看得旭眼花缭乱。随手抄起的红酒杯都不知道往哪儿砸。生怕砸黑猫时砸到旁边撕咬的派森。
廖天瑞看着屋内物件无端跌落,听着无人处声声凄厉的猫叫狗吠,实在不明白。
“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都忙着战斗,无人回答。廖天瑞就见,旭抓着红酒杯,一张嘴一帧一帧地拉长、长大。红酒杯好像电影慢动作镜头落地粉碎。
廖天瑞知道,这是自己看东西时候速度太快事物的自然反应。动态视力起作用了。
旭扔了没用的红酒杯,反手抄起衣帽架飞身上前。衣帽架当棍子耍。大开大合横扫四方。
这是群架的打法。不在致命,在于刀剑中保存自身,同时杀出一条血路。
果不其然,前方派森失去毛发保护的脑门冒出两条血箭。
负伤的派森依然奋死争斗,冲着廖天瑞看不见的什么扭头就是一口。
场面十分激烈。然而廖天瑞眼里只有群魔乱舞的一人一狗。
“派森,你打狗。我对付那只黑猫。”旭此话一出,衣帽架一挑,跟什么玩起飞檐走壁的追逐来。
挣脱了那黑猫,派森默契地仗着英勇在狗群中左冲右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