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连忙拉住温辉,“辉儿,你真是胡闹,怎么能用勺子砸人呢?”
温钦无措,手在锦衣上攥了攥,一向在临安无忧无虑的温钦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状况,皱了皱眉,“我是你哥哥。”
“我没有哥哥!我就是温家唯一的公子,你算什么东西!”温辉要上前推搡温钦,被一旁的王氏拉住。
“他是你哥哥,你可要敬重哥哥,不要这样无礼。”王氏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眼温太尉,见他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心里松了口气。
见温辉闹腾,温太尉挥了挥手,“行了辉儿,这是你哥哥温钦,日后要对他礼貌些。”
温辉不高兴,可偏偏是父亲的话,只得不高兴地坐在一旁。嘀咕着,“明明温家只有我一个公子…”
温钦沉默着吃着东西,一向满是神采的眼底也带了几分黯淡。以往父亲虽然不亲切,可对他也算是和蔼。此时自己竟像个外人。
同样有些不解的还有王云鸢,这温钦虽然离开温家五年,可也不至于一点父子情谊都没有,为什么温太尉丝毫对这个儿子这样苛刻。
夜晚帐摆流苏、被掀红浪,王氏娇艳的趴在温太尉光洁的胸口,亲昵地亲吻着温太尉的脖颈。温太尉不过三十五岁,年轻英俊,官居高位。除了有个儿子这一点让王氏膈应,其余的都很满意。
一场欢愉过后,王氏满脸红晕,贴着温太尉的耳边问道,“今日见了大公子,想必那位赵姐姐是个美人儿?”
温太尉见她颇有醋意的问出这句话,心情很不错。怀中的美人身为丞相之女,身份高于一般女子,对自己却丝毫没有贵女的傲慢模样,很会取悦人。如今更是为自己争风吃醋,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
“呵,赵明淑那个女人,美艳又如何?”傲慢而又自大,丝毫不知取悦自己的丈夫,床上更是放不开,木讷冷淡的很。温太尉想到她微微皱眉。
见温太尉似乎并不喜欢赵明淑,王氏笑着亲了亲温太尉的下巴,“原来夫君更喜欢我?”
“自然,你比她更温顺贴心,我自然喜欢你。”温太尉笑了笑。
听了这些王氏似乎明白了,那赵明淑是有名的贵女,礼仪风范更是头一份,当年下嫁温珂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外人看着风光无比,可私下里温珂对于这个妻子似乎并不满意?
自然是不满意的,温珂脸色冷淡。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可私下里赵明淑依旧对自己摆着贵女的傲慢模样。别人称赞两人的爱情坚贞,可嘲笑他是吃软饭、靠妻子往上爬的人不在少数。
妻子强势而又高贵冷艳。许是因为出身高贵,而温珂出身卑贱,温珂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被妻子鄙视嗤笑。他向来大男子主义,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心中自然不喜。可心中不喜,却又要装作恩爱欢喜的模样,实在是痛苦不已。甚至这些年连妾室都没有,就是顾忌着赵明淑的身份。
为了能够得到想要的位置,温珂忍了这么多年,一直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如今赵明淑终于死了,她的儿子却又回了来。
像是一张讽刺挖苦的脸,时时刻刻地提醒温珂自己到底是怎么当上了太尉。没错,温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赵明淑,只是刻意装作喜欢的样子。靠女人上位这句话一直是他的痛点。
温太尉想想便觉得心中厌恶,今日这一见,温钦这个儿子自小在临安长大,生的和赵明淑那女人一模一样,虽然看似温柔,可骨子里的傲慢与嫌弃从来没有褪去过。那般高贵优雅的模样,像是要把别人踩在尘土里。
王氏这下心里多了几分了然,心里对温太尉多了几分厌弃,这个男人到底也不是圣人,心思真是歹毒龌龊。不过自己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而是尊贵的地位。
两人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温钦一整晚没有睡,他想到的是外祖母临行前给他说的话。
“钦钦,你平时就像你的母亲,娇软善良了些,若是你母亲有几分手段,自然看不上温珂这样的男人。只是她一辈子都傻。”慈爱的老人握着温钦的手,浑浊的眼睛带了几分锐利,“我不希望那个你像她一样傻,你这次回去,我实在是担心。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善良虽好,可有心机有手段也不一定是坏事。”
当时的温钦似懂非懂,可此时却又有些明了,父亲真的爱自己吗?继母真的善良吗?
温钦抱着杯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外祖母说的要应验了吗?父亲真的不喜欢我呢。”
实在是睡不着,温钦干脆坐起身披了外套站在窗下。月凉如水,大把大把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窗前,衬得窗外很是明净,温钦颇为难过的半趴在窗台上,出神地看着天空。
深邃漆黑的夜空一颗颗璀璨的繁星点缀,其中一颗尤为耀目,为众星之首。天地众生似为之环绕,仰之臣服。
“紫微星。”温钦眼波沉静,喃喃道,“帝王星。”
正出神,忽而一个细小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微微侧过头竟看到一只鸽子立在一处,离自己很近。“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见温钦注意到自己,这鸽子不但不怕人,反而直直地飞了过来,落在窗台上。
温钦一呆,整个人紧张地站直盯着这只鸽子。这只鸽子不但没有走,还冲着温钦“咕咕咕”叫着,似乎在指示着什么。
“指示什么呢?鸽子…汤?”温钦咬手指,有些疑惑。
听到“鸽子汤”三个字,这只鸽子炸了毛一般跳了跳,腿上的东西也随着它的动作晃了晃。
似乎有一个像是小竹筒一样的东西跳进温钦的视线,小心地取了下来,打开竹筒,里面有一个纸条。
“钦钦,多年不见。今回京与你相遇,心中欢喜。如今继室入门,若有难事可与我说。”
这是…故人?温钦有些忘记了离京时自己有哪些朋友了,难道是一同上学堂的朋友?还是私交甚好的朋友?
温钦眸光流转,不止如此,这笔迹与自己格外相似,还格外担心自己被继母欺负,看来真的是非常好的朋友了。
只是他为何白日不和我见面,反而选择晚上飞鸽传书?
摇了摇头,温钦小心地点亮烛火,趴在桌子上给他回了一封信。因为是头一次飞鸽传书,非常新奇,高高兴兴地拿了绳子仔细绑了好几圈在鸽子的腿上。
鸽子收到回信往外面飞去,只是绑得有些紧,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好不容易才扭转上天,哀怨地回看了温钦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温钦:逐渐腹黑ing
第113章 苦海无涯(五)
鸽子扑棱棱飞到谢临琛的肩上,谢临琛摸了摸它的头,“辛苦了,唯心。”
唯心“咕咕”两声,满是抱怨。
“钦钦不是真的想喝鸽子汤,只是玩笑话。”谢临琛声音低沉,随后从它的脚上取下了温钦的回信。
看到温钦缠的好几圈,谢临琛勾唇笑,等到打开看了纸条,忍不住笑意更深。
温钦真是可爱啊,真是比小时候还要可爱。好像真的相信自己是故友,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话回来。
满是稚气青涩的模样让谢临琛眼底也多了几分浅笑,见温钦在信的下面问他是谁,谢临琛仔细将信笺折好,没有透露。
第二天,温钦刚刚起床练习了一会儿字,宫中的赏赐下来了。源源不断地抬进了温府,摆到温钦的院子里。
温太尉和王氏带了一双儿女站在一旁,看着源源不断地赏赐笑容满面。绫罗绸缎、稀世珍玩、各种书籍孤本慢慢地堆了十多个大箱子。
王氏看着这赏赐眼底带了些热意,以前在相府虽然也看到过这样奢侈的赏赐,可是从来都是看得到摸不到,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都是被母亲收在库中。如今这赏赐就在面前,王氏哪里不心动?
“母亲!我想要那个九连环!”温辉焦急地拉着王氏的手。九连环珍贵无比,温辉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稀罕的玩意儿,立即直了眼,恨不得立即抢了来。
王云鸢得意,“不急,温府的东西都是你的。等宣了旨,不只是九连环,那一箱稀罕玩意都是你的。”
温辉立即满意了,王氏向来喜欢把“温府的东西都是你的”这句话挂在嘴边,温辉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也都是他的。
温太尉站在一旁,虽然听到了这些话,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气定神闲地看着仆人忙碌地将东西搬进来。
“温公子呢?”声音尖细的白面公公笑着走进来,看了看院子忍不住眉头一皱,“呦,温府这么气派,怎么还有这么个地方啊?温公子身份这样尊贵怎么住这样的院子啊?”
院子还是五年前的院子,只是五年未翻新,这一处显得有些萧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王氏对温大公子一点儿也没上心。
温太尉最好面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瞪了眼王氏。倒不是多喜欢温钦,只是不愿丢了面子。“钦儿回来的匆忙,一时没来得及修整,最近正说着要好好休整一下。”
“温太尉日理万机,若是太忙碌,知会太后一声也可,咱家立即带人把这里修理的干干净净。”李公公四下看了看,嫌弃地挑眉,“温夫人真是不上心。”
王氏脸都绿了,还得陪着笑,“李公公说的是。”
“温太尉廉洁~我看着院儿里也是寒酸了些。”李公公挑剔道,“幸好太后有先见之明,赐了些珍宝下来添添彩。”
温太尉寒酸出身,最怕别人讽刺他穷困寒酸,此时听了心中不悦,偏偏不能和太后身边人争执,只得咬牙陪着笑脸。
温钦刚出来就看到一群仆人忙碌搬着箱子,走上前看到那白面太监,犹豫道,“是…李公公吗?”
李公公一回头正对上一张乖巧漂亮的小脸,简直是心都软了。温钦自小爱去太后宫中,几乎就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这次赏赐本该下人来了就好,听说是赐予温钦,立即揽了差事。
见到温钦之后简直是欢喜坏了,“哎呦小祖宗,可算是见到你了。昨日你进了宫,赶巧儿老奴去了趟内务府,错过去了。”
温钦被李公公抱了抱,整个脑袋靠在他怀里,熟悉的怀抱也让温钦忍不住笑了笑,“李公公可好?”
“好~身子骨硬朗着呢。”李公公欣喜,“太后怕你回来住不惯,特意赐了些宝物给你,知道你还在念书,寻了好些孤本给你,你可要感谢太后。”
“太后祖母这样牵挂我…”温钦脸热,“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李公公摸了摸他的头,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乖乖巧巧的。
一旁的温太尉插不上话,干巴巴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温钦与李公公相谈甚欢。王氏更是拉着两个孩子站在一处,不敢搭话。
温辉有些等不及,“娘,你不是说都是我的吗?九连环什么时候能给我?”
一旁的李公公顿时停了话,冷眼看着王氏,“温大人,您怎么教孩子这样说?这温府的东西大部分都亡故的夫人带来的,怎么都是这新夫人的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温太尉哪里还能冷静地站在这儿。虽然刚开始都是赵明淑的陪嫁,可这温府十多年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东西吗?怎么能全是那女人的东西?
王氏更是脸色一变,强硬道,“这府中的东西都是老爷的,自然老爷爱给谁便给谁。”
“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李公公冷眼,声音尖细,阴阳怪气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着不舒服。
即使是这样,温钦却是忍不住依赖地往李公公身边靠了靠,李公公也握紧他的手心。
“好了好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温太尉一瞬间恢复了平静,英俊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似乎刚刚从未经受侮辱。
虽然看着和善,温钦却觉得触目惊心,后脊一寒,有些迟疑地看着温太尉。
李公公向来看不上他这幅模样,只是冷哼一声便没有多说。虽然他也想多和温钦说说话,可是宫中还有事儿,只得不舍地和温钦分开。
温太尉笑着,等李公公一走,脸色便冷了下来,看了几眼温钦便挥袖离去。
王氏也瞬间挺直腰杆,颐气指使,“还不快把东西抬到库里。”仆人们迟疑半晌,还是听从了女主人的话,开始抬东西。“绸缎先抬到我院子里,珍玩送到辉儿那里。快点!”
温钦面上带了几分异色。
“钦儿,你年纪小,这样珍贵的东西丢了可怎么办呢?母亲先帮你收着。”王氏笑意不变。
温钦温顺道,“是,母亲。”
“真是母亲的好儿子。”王氏“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随后带着珠宝招摇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恢复了平静,温钦回了卧房继续练字,只是心烦意乱,写出来的字体也总是不满意。心烦的将纸丢到一边。
温钦有些迷惘,握着毛笔出神。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温钦手忙脚乱地收回了毛笔。
而另一处,谢临琛收到了密信,看完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影三见谢临琛皱眉,又道,“王氏笑里藏刀,温太尉竟然也不疼爱自己的儿子?温公子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又乖又软的,难过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疼。
谢临琛眉宇微蹙。
影三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爽朗率真,“主子,要不要我悄悄整整她?”
“不过太过火。”谢临琛给了他一个眼神。
影三顿时心领神会。
“咕咕咕”鸽子的咕噜声又响起。
温钦眼底带了几分欢喜,“你又来了,小鸽子。”这种时候过来,让温钦分散了些注意力,甚至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
将信笺取了下来,仔细看着好友的信。看完,温钦心里安慰了不少,抱着信纸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