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就听到时老粗重地喘气和呼呼的风声,林羡抬头视线一扫,一直趴在卧室的圣伯纳狗不见了,窗户破了个大洞,洞口的大小似乎刚好能容那条圣伯纳进出。
无数冷风正往房间里灌,林羡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精英派头十足,他神色漠然地走到床边。时老正满头虚汗地张着嘴,他竭力呼吸,却仍旧出气多进气少。他见到了林羡,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粗重喘息着向他伸手求救。
林羡却猛地一巴掌拍开了。
“你被注射了大量动物激素,肾上腺素分泌过多,法医就算能检查出来也只会认为你死于惊吓过度。而你饲养了一条巨型犬,它在你发妻逝世的这天半夜发了疯,破窗而出,动静骇人,把你给活活吓死了。”林羡语气淡淡,从容地转了转无名指的婚戒。
时老知道自己如果再拖延下去必死无疑,眼里除了震惊,还多了些惊恐,“是、是……是你!”
“不是我。”林羡施施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这个位高权重的老人痛苦濒死的模样,轻轻勾起了邪恶的笑意,“是你精心栽培了几十年的女儿,你可不要冤枉我,外公,我还没这个胆子呢。况且我现在春风得意,谁都知道我是你未来的继承人,我做什么要害你啊?”
“救我……时家立刻就是、你的……”时老挣扎地抓着床单,冷汗流了一枕头,又焦急又惊恐。
“有人曾经问过我,想要权势还是钱。”林羡冷漠地看着时老已经混浊起来的眼睛,口气犹如寒冰般渗人,“我选择了钱。”
第116章 爱是一道绿光
他话音一落, 时老顿时瞳孔骤裂。
他这一辈子刀光剑影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继承时家……会有很多、很多的钱……”他眼里的希望在明明灭灭。
“我知道你看重我,”林羡冷然一笑, “但你更看重露露, 你想让露露重复一遍时艺媛的人生。”
“这有什么不好!”时老大喘气着愤怒吼道,“露露以后……会成为时家的、家主……整个秦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敢反驳她一句……”
林羡静静看着时老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露露的小手那么温暖, 你想她捧着权势这种冰冷的东西做什么?露露是我的宝贝女儿, 不是你们的工具。”
“你就那么喜欢……做下等人吗……”时老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了。
“是啊,我是下等人, 我出生在豪门,却是一个下等人,就因为我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你以为我会怨恨吗?你们不配。”林羡面无表情:“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我只想老婆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平安快乐,权势这种东西在我眼里都是垃圾,也就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自诩上等人的人才会当成宝贝。”
“你……你究竟……”时老震惊地上下打量他,只觉得这一瞬间,这个外孙尤其可怖。
“露露她其实很讨厌你,别看她天天跟你亲亲热热,那都是因为她知道有利可图。你看中露露就是因为这一点吧, 古灵精怪,小小年纪就有趋利避害的心思。如果我再在时家待下去,也许露露真的会成为第二个时艺媛。”林羡说。
时老的声音也有些混浊了, “我不信……你真的、能抛弃时家……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家而已。权势这种东西,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任何人抢。”林羡失笑:“不过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人都不信,所以才会让我有机可乘啊。”
“我死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会让你污染露露的,你就安心去死吧。”林羡站起来,好整以暇地系好自己的西装扣子转身离开,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到床前对时老道:“对了,顺便告诉你,那个问我问题的人,就是舅舅。秦云虎老爷子的签名不是我凭本事拿来的,而是舅舅安排的。你一直以来都看不起的时谌,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时老的眼瞳涨了一下。
“你死后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聂先生已经准备好了遗书,你名下所有的一切,都会归我所有,时艺媛就算杀了你也得不到一毛钱。而我则会把你建立起来大厦低价变卖,带着朵朵和露露去国外过自己安静的生活。”林羡凑近他阴测测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时老全身都是冷汗,不可控制地抽搐起来,他看着林羡的目光充满了仇恨,想杀了他泄愤,却只能无力地捶了两下床铺。
林羡笑道:“你以为强有力的盟友,不管是秦氏还是费家,甚至是日本那个军火商浪矢一郎,都不过是他手下的棋子而已。你把时家当成坚不可摧又富可敌国的宫殿,在舅舅眼里就是一盘残羹剩饭。你让佘匀去杀聂嘉,你只知道他无功而返,你知不知道你花大价钱培养的这个杀手一个照面就让人把一嘴牙都捏崩了?这一切,都是舅舅算计好的,逼走林昊然,给时艺媛施压,所以她狗急跳墙来杀你了。你看看你,老了老了沦落到这个境地,真是可怜。”
时老猛地长出了一口气,脑袋歪在一边,彻底安静了。
林羡看着他大睁的双眼,轻蔑一笑:“最后还真是吓死的。”
他没有立刻离去,只是在床边静静站了几分钟,才换上一腔子惊恐的语气高声呼喊起来:“管家,管家!快来人!”
管家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就只见到孙少爷林羡单膝跪在老爷的窗前,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哭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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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老死了,这个消息一夜之间震动了全秦城。
时老死的蹊跷,白天还精神奕奕的一个人,怎么当天晚上就没了?在说时老生前和老太太也没什么感情,也不太可能因为妻子逝世而悲伤过渡,引得梦中猝死。
林羡坚持报警要进行尸检,当天晚上时老的尸体就被警方拉走了。
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位可是时老,全城的焦点,警方也半点不耽搁。
时家老宅的所有人都从睡梦中起来,看着时老的尸体被拉走,多的是人还浑浑噩噩,不敢置信,只以为自己在做噩梦。时老的旧部属闻讯而来,当场哭晕过去。
时艺媛披着睡袍站在雪地里,她双手环胸抱在一起,口气森然冷漠地对林羡低声道:“可惜呀,你什么都还没弄到手爸爸就死了,这时家都算是我的旧相识,以后时家就是我说了算,我看谁还能保你。”
林羡红着眼睛抽了抽鼻尖,“妈,外公死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时艺媛目露冷芒,“他死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我和时谌,时谌不顶用,时家就是我的了,我开心还来不及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理解。”林羡勾唇一笑,明明眼中还积着一层泪水,但他一笑,方才的悲伤分毫不剩,“当你死了的时候,我也不会难过的。”
林羡的笑容意味深长,他在时艺媛的肩上拍了两下,勾着笑回自己房间了。
时艺媛猛皱眉头,林羡不卑不亢,竟是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的不安。
“妈,外公的死,和你有关系吗?”林昊然一瘸一拐地上前低声质问。
时艺媛漠然看了他一眼,“正好你也别回去了,留下来参加完你外公的葬礼再走吧。”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林昊然回到自己房间枯坐了半个晚上,神情凝重,他深知时艺媛的性情。在自己被赶回夏城后,时老就多多少少透露属意林羡继承衣钵的意思,时艺媛根本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也无法容忍这偌大家业拱手让人,即便那是她亲生儿子。
唯一能阻止的办法……就是时老死在正式禅位之前,那林羡在时家就没有丝毫地位了。
他越想越觉得疯狂,最终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去找了时艺媛。
“妈,外公是你杀的?”
时艺媛并没有入睡,只是晃着一杯红酒看着窗外的雪夜,她慵懒地瞥了一眼林昊然,淡淡道:“是。”
林昊然目光猩红,“你疯了吗!”
“如果不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至于铤而走险吗?”时艺媛波澜不惊,眼瞳映着苍茫的夜色。
林昊然道:“你疯了,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时艺媛忽然地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现在是在跟我讲感情吗?”
“那我和你谈利益。”林昊然关上门,逼视她的双眼:“如果事情败露,你会被判死刑,你为财弑父的新闻会传遍全国,你不仅得不到时家,就连刚刚挺过危机的林氏集团也会被你连累!”
时艺媛哼笑一声,走到林昊然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不如想想要是我不这么做,时家就会落到林羡的手里,他对你对我都有恨,林氏集团必定要遭受他的报复,结局都是一样的。就算林羡不动手,我也无法容忍他踩到我头上来,如果事情败露也无所谓,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你这个疯子!”林昊然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换来的是时艺媛毫不犹豫的一耳光,啪地在他脸上炸开,“我是疯子?你是什么?好好的家业放着不要,将我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就为了一个男人!你真是痴情种啊,先把人身心折磨一遍,人跑了再来追悔莫及,我教过你这些多余的东西吗!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不配当我的儿子!我真是后悔没有掐死你们,以至于浪费我二十多年的时间!”
说着又是一耳光,林昊然耳朵都让她打出了血。
林昊然愤怒地攥紧了两拳,时艺媛将他的怒气都看在眼里,却也只是漠然嗤笑:“想跟你妈动手?就凭你胳膊腿都不健全的残废?”
“你好自为之吧。”林昊然最终按捺下来,转身就走。
时艺媛把就酒杯狠狠往他背上砸去:“给我滚回夏城去,没用的东西!”
她踉跄着倒回床上,混沌睡了一夜。
时老的尸检很快就出来了,肾上腺素分泌过多,是被吓死的。经过警方勘测,时老所饲养的圣伯纳巨型犬很有可能就是时老被吓死的原因。
老人年纪大了,时老本来就心脏不太好,大半夜那种巨型犬把窗户都撞破了,卧室里骤然出现那么大的动静,时老的死因已经很是明了了。
秦城上下唏嘘不已,老太太前脚刚走,没想到葬礼当天时老也跟着没了。
聂嘉抬着下巴任时谌给他整理领带,每一根头发丝都被他打理的干净整齐。
时老的葬礼跟老太太不同,这位可是个枭雄,世界各地遍布盟友,他的葬礼自然是隆重非凡,随便一位宾客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就连秦城的市长温远风都和温老太太一起来了。
时艺媛衣着肃穆,面色平静的待客,眼中有着一股浸淫在权势中养出来的狠劲儿。
时老的旧部属跪坐在堂下,无人哭泣默哀,安静得近乎冷酷,进来的宾客看着那一排黑衣保镖和时老的旧部属,满堂肃杀之气,这个时候才想起时家本行是做什么的。
时谌携聂嘉来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满堂的视线。
谁也没想到这位天天和聂总上热搜的神秘男友会是时老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一无所知。时老明明有亲儿子,之前却一直注重培养自己的两个外孙,这亲儿子的能力可想而知……
可惜呀。
时艺媛站在前头,看着神色漠然的时谌,微微扬了扬下巴,似是有些骄傲。
第117章 爱是一道绿光
肃穆庄重的葬礼全程由时艺媛把持上下, 俨然是一副家主继承人的派头。
可如今整个秦城谁不知道时老生前属意的接班人是林羡,此时的林羡却只是安静地坐在下席,和自己的妻女在一起, 神色淡然, 没有丝毫悲伤,也不见风头被抢的愤愤不平。
加之时老的旧部属在今天都由时艺媛差遣,可想而知, 就只差一步了, 这林羡也是可惜,谁曾想时老忽然就没了呢。
葬礼上各界人物云集, 时艺媛的高调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在宣布,今天起,她就是时家的家主了。
纵然林昊然败给林羡,夹着尾巴逃回了夏城, 可架不住他还有时艺媛的偏爱。日后时艺媛退位,这时家家主的位置照样是林昊然的,林羡兜了一个大圈,眼见登顶,这一下就跌回泥里了。
宾客们多多少少有些替林羡惋惜,却又觉得这样的结果其实是理所当然的。
时家大小姐可是从小就深受时老宠爱看重,她在时家长大, 对时老麾下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即便是半途嫁去了夏城和时家这边也是来往密切,早就将时家当做囊中之物。她在时家建立起的人脉和威信, 一个林羡哪里比得了。
寒冷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又下起了雪,宾客散尽,灵堂里只剩下时家宗室和时家来往密切的人。
秦家和温家的人倒是没走,与时谌交好的白路也在,似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爸爸这里有我来守着,大家都散了吧。”时艺媛淡淡开口,开始赶人,“来人,送贵客们回去。”
“媛媛,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时老的亲弟弟时义龙在席下忽然冷着脸质问。
“小叔,从现在起,我就是时家的家主,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叫我比较好。”时艺媛慢条斯理地看过去,眼皮微抬,颇有些高傲的嗤笑意味。
“大爷爷走的突然,没有留下遗嘱,谁来坐这个家主可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时义龙的孙子气愤填膺地站起来反驳,时家这艘巨舰,黑白均沾,想掌舵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时艺媛扫了一眼还在席下的秦云虎和温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整个人仍旧有着胜券在握的稳重,“你们难不成,是想在客人面前闹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