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映辞的睡容安详,褪去平日的孤傲冷漠,整个人都变得很不一样。但江羲炎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那日街上相遇,他就很诧异。似乎就是从那日起,师父就变了。
那日显然是师父先看到他的,若是从前那个对任何事都不在乎的师父,决计不会故意暴露修为现身。
在师父眼中,徒弟不过是个掌门强塞给他的麻烦。而对于麻烦,师父一向都是能避就避开。
江羲炎想了很多很多,突然有些愤恨!!!
若受魔气侵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他江羲炎,师父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躺在床上的为何要是江羲岚?幼时,自己很珍惜那份师徒间的感情。然而越是珍惜,却越是得不到。
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引起师父哪怕是一丝的关注。
可现在,凭什么对师父不屑一顾的江羲岚就能轻易得到!!!
江羲炎看着师父,目光如炬,仿佛是要把阮映辞烧出一个孔。
你可知江羲岚昨日索要礼物时的打算?他想要你的全部真气啊!!!
当时,若不是他强行打断,只怕你就早已金丹碎裂,百年修为一朝全毁!!!
江羲炎忽然捏紧阮映辞的手腕。他看着床上因疼痛而皱眉的师父,目光愈发复杂起来。
有一瞬间想把他弄醒,然后告诉他江羲岚现在所做的一切!!!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做了又能如何?让师父意识到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
阮映辞现在连真气护体都做不到。
江羲炎惊觉自己手上的力道肯定将他弄疼,于是立马松手。
然而此时,他却见师父腰间魂玉震动作响。
魂玉滴精血,便能与人性命相通。莫非师父真气耗损危及生命?
江羲炎沉思,小心翼翼地为师父渡真气。
师父的金丹完整,丹田除了真气匮乏外,江羲炎并未发现异常。
之前,师父虚弱地靠在江羲岚床头时,没有真气护体,四周魔气能轻易入侵。
那一丝丝黑雾像是找到了寄生的躯体般,一个劲地往师父眉心撞,穿过衣袍往他身体里钻。然而,下一刻却是瞬间消散,仿佛师父周身有道天然的屏障阻挡。
江羲炎试着去触摸那滚烫的魂玉,输入真气,却不料立马遭反弹。
他收手,不敢做得太过分,若是被天一道君感应到
可这时,容不得江羲炎一探究竟,他就感觉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体内似乎有什么要溢出丹田。
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是江羲岚!这是双生子之间的感应。
他想起江羲岚要做的事情,内心挣扎地看着师父。可最终,他还是去了江羲岚的院子。
一定要赶在师父醒来之前,做完这一切!!!
江羲炎一踏进弟弟的房间,便甩手下一道结界,为保证万无一失,他又施法加固了结界。
然后靠近床,动作粗鲁地剥下弟弟身上的祥云纹金丝锦袍。
霎时,弟弟体内魔气成数倍地暴涨,眼看着马上就要冲破身体
情况不容乐观,再也等不得了!
江羲炎当机立断。他周身气息大变,一道黑色的纹路从鬓角生出来,直至眼角。
他手势飞快变化,不时,便有一团黑雾萦绕手掌。他拿起那件锦袍,金光乍现,黑雾瞬间就被吸收了。
接下来,只见那锦袍绣刻的祥云纹上,浮现出一条条黑线,然后组成一个怪异的形状。而中心就是祥云金丝锦袍背面——方才阮映辞为江羲岚渡真气按掌的地方。
霎时,便有淳厚的真气不断从那个地方溢出,郝然是之前那被江羲岚吸走的真气。
真气缠绕着从江羲岚体内溢出的黑雾,将其一点点净化。沉浑雄厚的真气扩散,所带来的灵气充斥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这场景与修为晋升时的毫无差别。
用师父的真气做掩护,掩盖修魔的事实。这就是江羲岚的打算,而江羲炎他默许了,他是帮凶,更加罪大恶极!!!
“啪”地一声,江羲炎见床头放置的一快玉珏碎裂,那是弟弟的魂玉,是他和青鸾派的羁绊,也是他和师父的羁绊!!!
江羲炎替弟弟疏导体内魔气,那一刻他仿佛有种错觉,碎的不是江羲岚的魂玉,而是自己的心。
待弟弟状态稳定了之后,江羲炎收手,收敛气息,鬓角的那黑色纹路也渐渐隐去。
他神情闪过一丝迷茫,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腰间的魂玉,忽然发出一声十分压抑的笑声。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没碎?
江羲炎忽然捂脸,痛苦地低声念道:“师父,徒儿不肖。”
他暗暗下决心,此事仅此一次,日后他定会留在清廉殿好好侍奉师父。
弟弟还未醒,不过想来也快了。
江羲炎撤掉结界,刚推开门就见到了父母。然而母亲身后还跟着一瘦弱的小孩。
江羲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即使有结界阻挡,淳厚浓郁的真气几乎传遍江家大宅的每个角落,那可是一个元婴期真君的全部真气。
江母闻声赶来,面上尽是担忧之情。
而她身后的那小孩,正是季枭。
季枭燃了那纸鸢后,等了很久都不见师父出现。他暗道不好,那种仿若即将要失去一个人的感觉,让他心中的慌乱更加强烈。
于是他硬闯了江家,却恰好遇到江母。
阮家家主和江家来往甚是密切。江母认识季枭,故将他带了进来。江羲炎和江羲岚十一二岁便被家主送去了归凤山,此后与两儿子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她怜悯季枭的身世,待他也寄托了几分对儿子的思念。
她问季枭上江家所谓何来,却不料他是来找真君的。她也是现在才发现真君姓阮,真君就是当年那被阮家抛弃的孩子。
江母对于这个事实很是震惊,却也庆幸当初对季枭产生了几许怜悯。季枭与真君的关系甚是亲密,要博得真君的好感,便可从季枭切入,这岂不美哉。
江母将季枭拉到身前,让他直面江羲炎。她本想让儿子认识认识季枭,却不想两人早就认识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羲炎神情不善。他细看,却发现眼前这人就是昨日师父在意的那小孩,看向季枭的目光顿时转变。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季枭无礼地打断,目光更是不善。
“师父现在在哪儿?”
季枭前世已修炼至化神期,这一世自带气场。他从第一次见江羲炎时,就很反感此人。
他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询问的语气夹杂着几分命令。
江羲炎突然紧握拳头,反问:“师父?”
“对,真君回钧天城就是为了收我做弟子!”
一语惊起千层浪。江羲炎握拳更紧。
这其中缘由一想便清楚了,师父向来不喜欢选徒大会,因为这意味着,师祖和掌门又要塞弟子给他了。师父不喜欢不待见徒弟,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现在,居然有个让师父自愿想收做徒弟的人。一刹那,羡慕、嫉妒、憎恶,在江羲炎的心里疯狂增长,压抑得几乎要爆炸。
他拼命控制住内心的情绪,用平稳的语气道:“且不论你所述是否真实,我就问你,你得到了青鸾派上下的认可?就算你日后进了清廉殿,那也得叫我一声师兄,你对待师兄就是用这种无礼地态度?”
他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况且师父现在正休息着,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季枭眯眼,气势外泄,道:“我找师父,是因为天一道君的急信,难不成你这要拦着?”
江羲炎的表情忽然闪过一丝紧张。
难道天一道君发现了?不,不可能!!!
他强行镇定下来,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他开口,气势却是弱了几分,问:“信中说了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bookcu
33.腐朽
季枭看着江羲炎伸手向他要那封信,只觉得好笑。
天一道君下的禁锢,虽与他的化身期的修为无关,但若不懂得解法,要强行破开,没有元婴期的修为怎么能做到?
季枭的目光略带嘲讽,让江羲炎瞬间反应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愚蠢。他实在是害怕,若是天一道君知道了此事,只怕让江家上下陪葬都不够!!!
江母此时却是看不下去了,疑惑地看着江羲炎。
儿子自见到真君后,表现就一直失常,如今还和季枭闹得个剑拔弩张的样子。
她一心想看看江羲岚的情况,却不想被大儿子堵门口。
她转头看向季枭,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道:“既然是归凤山来的急信,那我这就让人带你去见真君。”
说着,她就朝院子里的下人招手,“你过来,快些带他去客房见真君。”
季枭走了之后,江母却见自己的儿子还怔愣在门口,保持着双手开门的姿势。江母看着他无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得心疼。
她将手搭在儿子的肩上,想让母子之间多亲近亲近,却不想被躲过。
“你”江母甚是失落,半晌后才道:“你弟弟怎么样了?”
江羲炎让开身子,让母亲进屋,道:“弟弟已无大碍了,应该马上就能醒。”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跟你父亲不肯对我透露半个字?”
江羲炎却避而不答,问母亲:“父亲呢,为何不见他过来?”
“他和城主去了春瑞楼,查明此事。”江母忽然叹气,“有人要陷害江家,专门找你们这些后辈下手,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你和羲岚。”
她看着儿子,忽然道:“要不你和羲岚先回青鸾派,或者是去我母族,等逮住那魔修了再回来?”
“不行!江家有难,我怎能退怯?”江羲炎立马否决母亲的打算,但片刻后,他想了想又道:“弟弟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倒是可以去舅舅家静养。”
江母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母子两人虽不怎么亲近,但母亲的话,儿子还是能听进去那也就足够了。母子连心,她的担心,想必儿子也感觉到了。
下人领路,季枭往阮映辞所在的客房靠近。
可明明离得很近,季枭却感应不到师父的任何气息。
一想到之前的猜测,他心里的慌乱像是要决堤了一样,汹涌外泄,几乎快要将他湮灭。
下人将他带到客房门口,就退下了。
“师父?是我。”
季枭站在门口,有些无措,生怕心中所想的变成现实。
他调整情绪,然而屋内久久没人回应。
季枭瞳孔紧缩,下一刻,猛地踹开房门。快速的扫了一眼屋内,待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才稍稍安心。
师父只是在休息。季枭一边靠近师父,一边轻声喊道:“师父,我来了。”
轻柔的声音,既想唤醒熟睡的师父,却又不忍心。似是只有这般做,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慌乱一样。
屋内光线明朗,阳光落在床上,金丝被褥闪动着晶莹的光芒。而季枭坐在床头,单臂撑在阮映辞的脑袋旁,慢慢俯身,吻在他的眉心。
远看,季枭依偎在阮映辞身上,宛若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阮映辞眉心渐渐浮现火焰状的纹路,好似眉心妆的花钿一般,衬得他愈发妖冶动人。
季枭这才直起身子,他舔了舔唇,左手掌心发热。只要一想到那日桃花海时阮映辞的模样,季枭就忍不住躁动,仿佛连血液都要在叫嚣。
然而下一刻,季枭忽然感觉不对劲。阮映辞眉心的纹路忽闪忽闪地,那团火焰好似乎马上就要灭掉似的。
他通过纹路,只能感觉到师父微弱的气息。
季枭脑子那些旖旎的想法瞬间消散,惊呼:“师父!!”
床上的人几乎感受不到他丝毫灵力波动。
他在江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枭突然感觉无措,这是第二次有这种感觉,而第一次就是在前世阮映辞死时,心痛得仿佛要窒息。
他从未想过,这种要命的感觉还会再来一次!!!
季枭手中的图腾闪烁,赤红的光芒甚是耀眼。
师父连真气护体都做不到了,居然严重到了这般地步。
为何会变成这样?若他再晚来一步,是不是
要不要强行唤醒师父?
季枭患得患失,很怕阮映辞就这样一睡不醒了!!!
过了很久,阮映辞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困倦疲惫,全身乏力,他连动动手指头都懒得动,更别提睁眼。他想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江家,躺在江家的客房里。
江羲岚受魔气侵蚀,然后自己渡气帮他净化。真气在即将透支时,被江羲炎强行打断。而自己在收手之后就昏了过去。
那时只感觉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晕晕乎乎的感觉好像马上就要睡过去似的。
期间的事情也记不大清楚了。似乎是江羲岚追踪魔修,被反击然后就成了这样,尔后好像还见到了城主。
他总感觉这中间有什么遗漏的,例如江羲炎
江羲岚体内的魔气不断侵蚀他的丹田,如同一汪死水一样,输进去的元婴真气都惊不起任何波澜。
若那魔修的修为高于元婴倒还情有可原,可若是元婴以上的修为,以江羲岚筑基后期?0" 当编剧沦为反派[穿书]0 ">首页 12 页, 男尬艹乓灰梗?br /> 阮映辞想起江羲岚身上那件华贵的金缕衣。那件金丝锦袍上众多祥云组成的纹路,好似是道符文。
阮映辞几乎每一世都窝在清廉殿,见识颇为贫乏,故有很多东西都不清楚,包括修真世界基本的常识。
他总认为他是个过客,只是被这个世界困住了而已。他相信可能就在下一世,他就会回到他所熟悉的世界。
可他一面这样积极地想着,却又很消极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