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秦鹤此时只是在伪装镇定,他的心已经乱了。
当水从头冲下来的时候,郑之南看着镇定自若的秦鹤,伸出手去摸他苍白的脸,这张脸很精致,坚毅又英俊,可是这一刻,郑之南有点同情这个男人。
他刚刚的话已经将他动摇,而他接下来的话可以直接摧毁他。
伴随着水流的哗啦啦声,郑之南对秦鹤说:“你想看看那封遗书吗?我父亲一直没丢过,你认识泊叔吧?是他告诉我的真相,在此之前,我的确愧疚不安,以为我的父亲真的为了夺权可以做到如此狠毒,所以在我没有离开你之前,我都一直压抑着自己,就当自己所承受的只是在赎罪,或许有过不甘,却从未违抗过你,但现在我知道真相了,你也应该知道,因为你得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你得接受良心的拷问,那封遗书在书房的暗格里,我父亲一直很好的保存着,时刻告诉自己,有些人的确该死,他无须感到愧疚和难过,该难过的是他在妹妹这件事上没能好好保护好她才对,不过他最后还是帮她报仇了,真好对吗?书架左边第三个暗格,很窄,只容纳的下一封信,所以你们的人应该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这封信的存在,你可以去看看。”
秦鹤与郑之南对视,看着微微含笑,眼中带着冷意的郑之南,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信,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的动摇着他。
水流冲刷着郑之南的身体,还有腿上的血迹和污迹。
冷冷的看着秦鹤披上浴袍走出去。
他不知道秦鹤会不会去书房找那封信。
但他知道,总有一天,秦鹤会去看那封信。
真好玩。
真刺激。
好期待他看完那封遗书后的神情,是悲是喜亦或者是痛苦。
当郑之南在与秦鹤交锋的时候,赫连烈手下查出来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方向。
云凤城,秦鹤。
郑之南是被秦鹤掳走的。
一脸阴沉的赫连烈心情从未如此糟糕过。
如果是其他人,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过去抢人。
可云凤城秦鹤,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郑之南本来就是他的,原来秦鹤竟然布局到如此地步,甚至从未声张一丝一毫,更没有向外界透出来郑之南已经逃走,为的就是让想要得到郑之南的人无法找到借口去抢过来。
其他人,赫连烈可以藐视对方,竟然敢抢他的人,然后毫不犹豫的夺回来。
可秦鹤……
从前赫连烈从未想过要得罪秦鹤,他有手段有谋略,短短一年就将云凤城和月裳城合并管辖,下面投靠他的小城更是不知凡几,手中掌握着各种硬通货,以及诱人的兵工厂,之前还忌惮云凤城的铁矿,现在直接收入囊中,简直如虎添翼。
赫连烈也很欣赏这样的存在,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与他平起平坐。
他不仅没想过要得罪秦鹤,更没有想过要为了一个情人而得罪这样的人。
可现在,想象着被秦鹤如何对待的郑之南,想象着他被别人抱在怀里,压在身下,他的心就像是有人扔了一把火,还浇上了汽油。
整个人都非常狂躁,暴戾。
想杀人。
想把郑之南再夺回来。
第58章
秦鹤去了书房, 在郑之南的提示下,他轻松的找到了暗格所在位置, 他看着那暗格,慢慢从里面抽出来一封被封存起来的信件。
他没有打开。
把信平平整整的放在书桌上, 他坐在椅子上, 看着信封,一句话都没说,过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烟,点燃, 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雾在脸前萦绕。
秦鹤久久凝视信封,就是没有勇气打开这封信。
郑之南充满嘲讽的语气在他耳边时时回响。
“呵呵……你母亲大概想不到, 老公禽兽不如,儿子也是个禽兽, 你母亲走的好啊,不然得被你活活气死, 所以, 你觉得你父亲该不该杀?你觉得是谁好坏不分?是谁该死?你父亲该死, 你也该死!”
那语气不狰狞,甚至神情一如既往的好看, 可却让秦鹤根本做不到足够镇定。
外表镇定也掩盖不了他已经开始纷乱的心。
他开始回忆, 那个女孩。
他还记得, 她很恬静, 比起郑重安的大大咧咧, 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不过她从未抱过他,也从未和他说过几句话。
太久远的记忆他已经记不得了。
那个时候他觉得她不喜欢他,也没去想过为什么不喜欢,毕竟他那时只是个孩子。
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现在结合郑之南的话,再看看这封摆在面前的信。
秦鹤的心都是疼的。
然后开始疯狂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郑之南一遍又一遍的冲刷自己的身体,直到身体都搓得通红,并开始微微感到刺痛才停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眼窝有些发黑,眼睛也有红血丝。
郑之南擦干净身体,穿上干净的睡衣,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刚刚真的身心俱疲,演戏真的不容易。
他以后要对明星们宽容一点。
郑之南想休息,想睡觉,但他不想睡到那张床上,那张充满了情欲气息的床。
郑之南走出这个院落,两名守卫没有阻拦他离开,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没有在意守卫存在的郑之南找到自己曾经住的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了那张熟悉的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
他要好好睡一觉,迎接第二天的秦鹤。
郑之南闭上眼睛的时候,嘴角是向上的,他很开心。
因为,秦鹤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95。
他赌秦鹤现在还没看那封遗书,他不敢。
但他的心已经动摇,所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或许不会对杀死郑重安愧疚,但会对他感到愧疚。
毕竟他什么都没做,他是个纯粹的受害者。
被迫的承受着上一辈遗留下来的恩怨仇杀。
秦鹤可以告诉自己,杀郑重安是为了父亲报仇,不管是不是父亲的错,总要夺回云凤城,所以郑重安必须死。
而他郑之南呢?
在此之前,秦鹤把伤害他,对他的掠夺,占有都当成理所当然。
但现在,不是了。
秦鹤没有了理由,甚至要回头去审视自己加注在他身上的伤痕。
同时,对他的那份喜欢再也不用克制。
不用因为是杀父仇人的儿子而压制自己,抗拒这份喜欢。
以至于爱意和愧疚泛滥,有彷徨,有崩溃。
怀疑自己,甚至怀疑人生。
他靠着复仇的想法坚持到现在,走到了这样的位置,大仇得报,可源头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父亲的错,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他继续错,导致了喜欢的人永远不可能喜欢他。
不仅不会喜欢他,还会一辈子恨他。
睡着的郑之南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从现实世界醒来,天空还是那样蓝,他照常工作,陪伴家人,过着平凡的生活。
很安宁,很幸福。
他不再去限制妹妹看任何书,人啊,能有几个爱好,维持自己的爱好,让自己快乐,没有什么错。
他只要家人健康快乐的生活。
然后梦醒了,他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秦鹤。
秦鹤似乎一宿没睡,脸上仍然白白的,双眼泛着血丝,怔怔的看着郑之南。
郑之南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拥着被子,看着秦鹤,勾起一个嘴角说:“你不敢看那封信对吗?”
“之南。”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郑之南收起笑意,冷冷的看着秦鹤。
“我要怎么做……”
郑之南无动于衷的掀开被子,不让秦鹤继续说下去,下床走向洗手间。
秦鹤闭上嘴一语不发仍旧坐在床上,看着在32" 我扔了妹妹的书后穿越了0 ">首页 34 页, 浴室里洗漱的郑之南。
郑之南看到秦鹤沉默就知道他不敢看信封里的内容,但他已经彻底的动摇了那颗心,他开始相信父亲的所作所为。
是他的父亲先背信弃义,伤害了好兄弟的家人,害得一个姑娘背负着压力,最后香消玉损,这是仇恨的开始。
一开始就是错的,他的所作所为又怎么可能是对的。
错的是他们。
是他。
郑之南从洗手间出来,看着秦鹤说:“放我离开。”
面前站着的是秦鹤深深在意和曾经在午夜梦回极力压抑自己不要去爱上他的人,他知道郑之南不会原谅他,所以更知道一旦放他离开,自己就再也别想拥有他。
秦鹤的脑海里再次回想在北境城的那家餐厅里,望着窗外时,赫连烈对他的温柔眼眸,那里面有珍惜爱护。
秦鹤知道没了他,他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仍有人如珠如玉的待他。
但秦鹤不愿意放手。
站在高位的人,谁愿意将得到的人或者物轻易放开?
人的野心是不断膨胀的。
就算他有错,也会想尽办法掩盖,而不是大大方方的说,好,我答应你,弥补会弥补,可不会用这种割肉般的放手来弥补。
他已经一无所有,心爱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已经沉沦。
他要他与他共沉沦。
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好。
他不要一个人继续的走下去。
不论他爱他也好,恨他也好,总归是得牢牢记着他的。
“我做不到。”秦鹤站起来,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上位者该有的气度,从容矜贵,仿佛昨夜的彷徨,不安,愧疚都是一个梦。
而现在,面对想离开的郑之南,他彻底的清醒了。
他爱他。
再也不用压抑这满腔的爱。
怎么会愚蠢到放他离开。
秦鹤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不会同意,更做不到。
郑之南对秦鹤说:“你就是一个混蛋,一个卑鄙的混蛋。”没有愤怒,平静的道出他对秦鹤的看法。
秦鹤走过去,仿佛根本没听到郑之南的这句话,他顺了下郑之南的刘海说:“去换衣服,陪我用早餐。”
就在这时,郑之南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割开,接着他开始猛烈的咳嗽,他用手捂住嘴,咳着咳着感受到了一丝腥甜,再然后像上次在清灵城那样喷出了一口血,手上的血一滴两滴的往下砸,有的顺着手心往下滑落。
秦鹤叫着郑之南的名字,冲过去抱住要晕倒在地的郑之南。
“之南!”
“之南!别害怕,我们去看医生!”
秦鹤亲自送郑之南去云凤城的私家医院,那里有最先进的设备,最好的仪器。
秦鹤知道郑之南从娘胎里就带着病根,打小就身体不怎么好,成长中也好几次从鬼门关里走过。
明明告诉自己这次也能挺过来,可秦鹤的心仍然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秦鹤自父母去世后再也没体会过什么是恐惧。
可这一刻,他再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
他害怕郑之南出事。
害怕以后又是他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郑之南被抢救了一天一夜才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的器官正在衰歇,能够被抢救回来,已经是奇迹。
在医院住了三天后,郑之南才从昏迷中苏醒。
他脸上戴着呼吸罩,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了胡子拉碴,双眼发红,眼窝发青的秦鹤。
他穿着隔离服,戴着手套坐在他的病床前,透过护目镜看着郑之南。
眼神里都是沉沉的担忧和欣喜。
欣喜郑之南醒了过来。
郑之南看到是秦鹤,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很不愿意见到他。
秦鹤的心再一次被锋利的刀划了一下。
他担心郑之南的情绪会影响病情,最终还是起身出去了。
等他走出去后,回头透过窗户看郑之南,看到他再次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怕郑之南看到他在看他,秦鹤错开了一些,摘掉面罩眼镜,取下手套,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抽出一根烟想点燃,想起来这里是医院,郑之南还躺在病床上,最终只是拿在手里捏了捏,没有点燃。
郑之南生病住院的这段时间,秦鹤来的并不频繁,不是他不想,他只是想郑之南能好好的养病,而他的存在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变得美好,只会影响病情,如果再次恶化,秦鹤怕他挺不过去,所以就算是来看郑之南,也是悄悄半夜过来,趁他睡着后。
看着病床上仿佛玻璃娃娃一般,碰都不敢碰的人,秦鹤不知道多少次在为他祈祷。
可是他知道,郑之南求生的欲望并不强烈。
所以他不敢刺激他。
因此也不敢出现的频繁。
正因为他的不频繁,给了一个人机会。
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亲自伪装成医护人员的赫连烈。
在他知道郑之南生病住院后就一直心急如焚,恨不得将人带回去。
北境城人才济济,论医术,谁有他北境城的医生医术高,设备新,所有大陆的医生最想来实习的地方就是北境城的第一医院,第一医院不知道为其他大陆的城市培养了多少医生。
在其他大陆还固守从前陈旧的思想时,是北境城的医院最先改革,在医学之路上狂甩其他大陆。
但他知道,秦鹤不会同意让羊入虎口,好不容易带回去的人,怎么可能再亲手送回去。
秦鹤懂,赫连烈也知道,郑之南一旦再次踏入北境城,秦鹤再想带回去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