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庸根本没指望沈十九答应他的要求。
指教?
一个内息全无的普通人,如何指教平襄阁出身的天才弟子?
他不过是想打压一下沈十九的气焰罢了。
先前魔教闹事的时候, 平襄阁虽然出面,但他只是站在同门身旁一言不发, 岂料这个锦衣华服的书生居然就那样淡然地走了出来,丝毫都不害怕惹事上身一样。
这样的人若是当真有本事便罢了, 最后却是靠着周明朗出手,沈十九连话都没说几句,却出了一番风头,竟然就这样得到了长老的赏识?
而且周明朗似乎还和沈十九认识,说不准早就想好了让周明朗出头,沈十九也在长老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莫庸在这边愤愤不平, 沈十九却还是一脸淡然。
他好歹在上个世界活了一世,这样的年轻人也见得多了, 自然一眼就看出莫庸为何如此。
他叹了口气,“莫兄,既然方才你没有选择站出来, 又何必现在来计较?”
周明朗可算看出莫庸和沈十九之间的硝烟, 他看看针对意味十分明显的莫庸,又看看仍旧不为所动的沈十九,有些不知所措, “余兄,莫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诶不对啊,咱们不都是刚认识吗,你们之前就认识?也不对啊,咱们不是刚才才互相介绍了——”
“没有什么误会,只是余兄方才在魔教弟子的面前从容得很,想必武功修为不俗,所以我才想求教一下。”莫庸对周明朗倒是客客气气——毕竟刚才周明朗一剑挥退魔教领头之人,给在场之人造成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能挥手间将魔教之人伤至如此,内劲强到极致,方才能使之伤人,如同武器一般。
莫庸自然不知道是沈十九背后出手,只道是周明朗出的手。
在他看来,周明朗看上去还不过二十岁,就有如此境界,他自然敬畏。
他这般客客气气地说下来,周明朗一手持剑,一手挠了挠头,“啊,余兄刚才确实好从容,我都好担心魔教的人伤了余兄才走出来的,只是……”
说到这里,周明朗更是不解了。
只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内力都还没来得及使出,对面魔教的人便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周明朗在那边自己困惑了起来,莫庸看在眼里,却是更加确定沈十九只是一个狂妄的废柴了。
他再次开口说道:“余兄,指教一下都不愿意吗?”
沈十九直截了当地说道:“若我指教了,你就愿意服了?”
莫庸咬牙切齿:“当,然。”
沈十九笑了笑。
常不语本就相貌不俗,再加上习武的原因,身材高挑匀称,容貌也一直保持在青年时期,甚至比一些年轻人还要精致许多。他这一笑,比他发上的玉冠还要清雅三分。
莫庸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骂了一句小白脸。
他听见沈十九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你要我指教什么呢?”
“方才余兄敢在山庄和魔教对峙的时候走出来,想必有所依仗吧?”
沈十九笑得愈发和善了一些,他伸出手,拍了拍莫庸的肩头,“依仗自然是我武功高强。”
话落,周明朗率先笑了起来:“哈哈哈余兄莫要开玩笑了,你不是读书人吗?”
可他刚说完,却听见极重的一声“噗通”,转头看去,莫庸竟是跪了下来。
周明朗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莫庸为何突然朝着沈十九跪了下来,“莫兄,你,你这是?”
莫庸却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连抬头都做不到。
平襄阁专门为他打造的短剑因为主人的无力松手而掉在了地上,莫庸只觉得一股极其强大的内劲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着他的脊背,禁锢着他的四肢,让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动弹分毫,只能被死死地压着,跪在沈十九的面前。
这样的内力……
莫说是他,即便是平襄阁的阁主,也无法给他带来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无法抵抗,甚至无法仰视的强大。
浩瀚如江海,飘渺如云烟,举重若轻。
莫庸此刻眼里流露出的尽是惊恐,在这样的内力修为面前,他不过是一个蜉蝣。
周明朗见莫庸没有回答他,又问道:“莫兄?”
他想上前去把莫庸扶起来,伸出没有拿着剑的那只手拉住莫庸的双手,不料对方却纹丝不动。
“莫兄好修为,我竟然拉不动你!”
周明朗心思纯良,一边不解莫庸在干什么,一边又惊叹莫庸武功修为不俗,他竟是一点都拉不动莫庸。
莫庸却已经快吓得肝胆俱裂了。
周明朗的反应已经告诉他,压制着他的人并不是周明朗。
那么此刻演武场上,除了分散在四周的山庄之人,唯有他面前这位名为余不常的“读书人”。
此刻莫庸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恐惧萦绕在心头。
他只清楚一件事情,他因为自己的高傲,招惹了一位平襄阁都无法对抗的大人物。
沈十九清朗的声音自前方飘来:“莫兄这是怎么了吗?是在为刚才冲撞了我道歉吗?”
他的语气像是真的有些困惑一般。
周明朗咋咋呼呼道:“莫兄,余兄一看就不是这样计较的人,你怎么这么认真!不过你真是真性情,我就欣赏莫兄这样的人!”
莫庸快被那股内劲压弯了脊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劲内力也无法反抗分毫,此刻他的汗水字额间低落,他紧咬牙关,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了抵抗那股力量上,根本无法开口。
沈十九伸手,虚虚地扶了一下莫庸,道:“莫兄,起来吧。”
他的内力即将耗尽,那股力量却像是算好了一般,突然轻缓了一些,无形的压迫骤然消失,莫庸一时没能稳住,直接倒了下去,气喘吁吁地趴伏在地上。
周明朗惊呼:“莫兄!你又怎么了?”
沈十九仍旧十分淡然,“我一向很好说话,道个歉就行了,不必如此。”
这话暗示意味太过明显,莫庸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气势,只恨不得让沈十九忘了他方才的无礼之举,即便方才内力近乎干涸,他现在也顾不得其他,拿起一旁的短剑,撑在地上让自己站了起来。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向沈十九,只低头急急地说道:“我方才太过无礼,余兄……不——”
“莫兄不要见外,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莫庸勉强讨好地笑了笑,“您说笑了。我方才无礼冲撞了您,所以给您跪下道歉。您若是不高兴……”
他说着,竟是自己跪了下来,“那我便跪着等您原谅!”
他此刻一点平襄阁少年天才的傲气都没有了。江湖武林想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眼前的这个人,比他所知的任何高手都要强。
江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物?
还是说,这样的人物,根本没有出现在江湖上过?
但不论如何,对方只要有一点的不满意,在这里打杀了他,一线山庄都未必会愿意出手,若是更有甚者,连累到了平襄阁……光是想到这样的后果,莫庸便一身冷汗。
他虽高傲,却也懂得在绝对的力量下,伏低做小才能活命。
在莫庸跪下来之后,周明朗的表情已经一言难尽了起来。莫庸这一会要指教,一会又要道歉,跪下去了站起来又跪下去,平襄阁的人都是这样奇怪的吗?
沈十九并没有马上发话。
此时正值秋日,本该是最过凉爽的时节,莫庸的衣裳却近乎被汗水打湿。
“莫兄起来吧。”
听到这句话,莫庸终于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勉强笑了笑,“多谢余兄。”
“嗯。”
周明朗在一旁抱着剑,一手扶着自己的下巴,满脸写着“莫庸真奇怪”。
莫庸方才逃过一劫,此刻已经知晓沈十九有多么可怕,恨不得赶紧消失在这位祖宗的面前。他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周明朗却丝毫没有感觉,仍旧如之前一般,滔滔不绝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长老带着另外两人走了进来。
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男孩和一位少女。
山庄的大门渐渐关上,一线山庄三年一度的收徒终于结束。
魔教之人来的奇怪,去的也匆忙,让人看不透其中的目的。唯有沈十九很清楚,这些人根本不是魔教中人,只是顶着他的名头寻找落云步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寻找落云步,又为什么选的是魔教的身份……他自然会查清楚。
既然幕后之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如今五人已齐,老者缓缓开口道:“老夫不过是山庄隐退的一位长老而已,本不会主持收徒之事,只是今日魔教惹事,老夫这才出手。你们跟着山庄的管事先行住下,明日再行拜师之事。”
说完,他看向沈十九,“这位小友?”
“余不常。”
“余小友能入我山庄,山庄蓬荜生辉。”
沈十九笑了笑,“长老过誉了。”
毕竟是半只脚入了土的武林前辈,眼光不俗,即便不知道沈十九的身份,也看得出沈十九绝非池中之物。
“老夫走了。”话落,老者迈步而起,竟是运起轻功,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管事带着五人往弟子住所走去,莫庸时不时眼神带着敬畏偷偷看向沈十九,不敢多说一句话,周明朗又认识了两个新朋友,正和除了沈十九和莫庸之外的两人聊得起劲。
功法秘籍需要用特殊的材料画出,画师的画法与普通画作完全不同,一笔一画间,落笔之处,都会影响到领悟之人的理解和内力运行,这才导致了一线山庄的地位超然,高手众多。
由于山庄并没有门派的概念,对门人限制不多,每次收的徒弟,五人里也许只有一人选择在山庄中安顿下来。因此山庄里的画师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画师们有自己的居所,第二日需要沈十九等人拿着新做好的弟子通牒,前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师傅。
待到众人到了住处安顿下来,用过了晚膳,沈十九安静地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抹黑魔教名声,抹黑常不语的名声,同时寻找绝世轻功落云步,这群人是要干什么呢?
脚上捆着沈十九密令的白鸽刚刚离开,带着彻查野鸡魔教的命令飞往魔教的隐世之地。
等查到了一些消息再想这些吧。
沈十九闭上眼睛,缓缓睡去。他并没有像别的武者一般留有一丝意识,以防夜晚有人偷袭——以他的修为,即便刀剑到了眼前一寸,他睁眼间便可用内力杀了对方。
第二日他是被周明朗的拍门声吵醒的。
周明朗看上去很是着急,却也没有失了礼直接破门而进,只是一下一下用力拍打着门环:“余兄!余兄!出大事了!!!!王姑娘死了!!!!”
沈十九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姑娘?
昨日他们五人之一的那个王落星?
作者有话要说: 19:你敢动吗?
莫庸:不敢动
小周周:你们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渣作者:……这里有一个人走错片场了。
☆、34.努力学画的第一高手04
山庄的几个管事赶到的时候, 沈十九正站在王落星的房门前, 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明朗同几个管事说这事情发生时的情况:“昨天王姑娘说想让我陪她在山庄走走,所以我按照约定好的时候来找她。可是到了房门口, 门是开着的,她就躺在地上, 我上前看了一眼,发现王姑娘没了气息, 便赶紧出来通知大家了。”
周明朗此时已经没有昨日那般咋呼,他眉头紧锁, 神色严肃,还有些微微自责。
他还未曾见到江湖里的打打杀杀和腥风血雨,来到了一向中立不惹事的一线山庄,却不料第二日便见到了血光。
作为同日入门的弟子,莫庸也来到了现场,他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连门都不敢靠近——因为沈十九正站在门旁。剩下的男孩年纪太小,实在不宜见到这样的场景, 所以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待到山庄的人赶到?2" 哪里都有我的传说[快穿]0 ">首页 14 页, 耍侨朔讲鸥诠苁碌纳砗笞吡私ァ?br /> 周明朗一发现出事便赶紧喊人,并没有挪动王落星, 影响现场的痕迹。
王落星面朝地趴在地上, 血水从她的腰腹处流出,浸湿了她大半的衣裳,她的身周一片血红, 即便不近身查看,也能看出这是一个刺透了身体的伤口。
而她的右手却放在头部旁,蜷着手指,食指伸出,指上还沾着血。而她手指的前方,是一个用血水画出来的图案。
沈十九仍旧站在那里沉思。
这个图案由几条线构成,看得出王落星当时已经要撑不住了,图案的走线特别不稳,是濒死之人用尽全力画出来的。
图案是三片连在一起的叶子。
——是真正的魔教的标识。
几十年前是魔教的巅峰时期,那时候上一任教主还在世,气焰嚣张,正道武林几乎快被魔教打压得再无东山再起之日,再加上当时的魔教坐落于高崖,易守难攻,正道武林根本无可奈何。
落云步便是那个时候被太行徐氏自创出来的。
太行徐氏之人领头,集合了所有正道门派,先由徐氏门人潜入魔教,破了防线,这才让其他的正道武林中人进入高崖,对魔教群起而攻之。
上一任教主直接身死,魔教元气大伤,残余教众逃离了高崖暂避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