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改变的吧,江弦想,下一世,那个可怜的孩子一定能够得到幸福……
……
九月过半,已是深秋。
晚上刚上课不久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今天只穿了件薄衬衫的江弦坐在教室就明显感受到了凉意。
“现在的天气预报真是越来越不准了。”下课后江弦站在教室窗前,看着细密的雨滴在远处昏黄路灯的衬托下形成一根根急速坠落的银线,心中无比郁闷。
看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难道自己要冒雨去公交站坐车回去?
江弦从窗边退开半步,又不死心地回到窗边探出头朝楼下张望,可惜楼下只有熙熙攘攘从教学楼走出的学生,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自己刚才居然在期待迟洛兮会来接自己?江弦自嘲地笑笑,转身准备朝楼下走去。
这时手机响了,江弦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迟洛兮”三个字。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江弦勾着嘴角接通了电话:“喂?”
“下课了吗?”迟洛兮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下课了就快出来,我在你们学校北门等你。”
挂掉电话,江弦拔腿就朝楼下跑去,连空气中那种让他不舒服的湿漉漉的气息都变得清新起来了。
校门外,路灯下,细雨中。
一身休闲装举着把透明塑料伞的迟洛兮看起来十分梦幻,恍惚让江弦觉得他与自己并不处于同一个时空。
迟洛兮持伞而立的站姿十分优雅,同样的灯光洒落在他身上仿佛都要比别人亮上几度,出众的容貌更是引得一众师生频频侧目,甚至还有一些女生在不远处围着他,一副想上前搭讪又不敢的踌躇样。
一见江弦跑出来,迟洛兮便快走几步举着伞遮在他头顶,一点都没有现在已经被围观了的自觉。
江弦赶紧拉着他往路边停着的车的方向走:“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呀。”迟洛兮言笑晏晏。
两人同撑一把伞,距离又近,迟洛兮好看的笑容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好似有了一种叫人挪不开视线的魔力,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江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他飞快地眨眨眼,才勉强收回心神移开目光。
江弦呀江弦,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别人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把持不住了?你忘了之前他是怎么设计你奴役你了吗?就算披上好看的皮,他的本质也是魔鬼!魔鬼!你必须保持内心坚定,不要轻易被魔鬼诱惑了啊!!!
把迟洛兮的恶魔本质在心里重新强调了一遍,江弦勉强自己按下刚才涌动的那颗春心。
“上车吧,你头发都湿了。”迟洛兮说着,拉开副驾车门,把江弦推了进去,自己绕到驾驶座上了车,然后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毛巾盖在江弦脑袋上,边替他擦被濡湿的头发边忿忿地说:“我本来想去你们教学楼下等你的,但你们保安非管我要学生证,没有就拦着不让进,他一定是嫉妒我长得太帅了。”
迟洛兮手上的动作很轻柔,让江弦舒服的想哼哼,未免自己再被他的糖衣炮弹所腐蚀,江弦赶忙接手说自己来,然后按着毛巾胡乱揉了几下:“其实这也很正常,你外貌这么出众,任谁看一眼就会忘不掉,保安没见过你,当然不会轻易放你进去了。”
“真的吗?”迟洛兮的脸突然从江弦盖着脑袋的毛巾下钻出来,差点撞上江弦的鼻子。
近在咫尺的两人呼吸交错,迟洛兮压低声音问:“那你有没有被我迷住?”
江弦的心跳在刹那间失了速,他慌手慌脚地推开迟洛兮,连声音都不自觉的高了几度:“当当当当然没有!我可是还记得你平时怎么欺负我呢,我告诉你我超记仇!”
“呵……”迟洛兮低低地笑着,饶有兴趣地看着窘迫且极力辩解的江弦。
江弦把毛巾往下拽了拽,不敢再看他,心虚一般将目17" 书里的主角全都怨恨我怎么破0 ">首页 19 页, 光往车窗外投去。
窗外的灯光、树影、人影在细雨下显得朦朦胧胧,窗上的雨滴承受不住引力在车窗上划过一道弯弯扭扭的轨迹。
“回家吧。”江弦轻轻地说。
第54章 业余作家VS财迷大学生
迟洛兮有辆黑色的SUV,江弦曾暗戳戳在网上查了一下价格,七位数,这怎么也算是豪车了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之前那个破小区还真停不下。
江弦也曾好奇平时干什么都挺平民的人干嘛买辆这么贵的车,结果对方答曰:“接活的时候能给委托人带来靠谱的感觉。”
“我呸!”江弦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看是鬼混的时候更能吸引人投怀送抱才是吧二傻子!”
不过两人相处几个月,大事没遇见过几件,看风水之类的活儿倒是接过不少。
每次去迟洛兮还都要把江弦带上,薪酬是没有的,全被迟洛兮扣下抵债了,江弦只能看着交完学费后卡里再次变成三位数的存款欲哭无泪。
回到家,江弦被迟洛兮赶去洗澡,洗完后出来,迟洛兮没在客厅,但茶几上放着杯热牛奶。
江弦在沙发上坐下,刚拿过手机,屏幕就亮了,提示他收到一条新讯息,他点开,是迟洛兮发来的:“我在书房赶稿,桌上的牛奶是给你倒的,喝完早点睡觉。”
嘿,这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就不能直接出来说一声?
江弦端起牛奶,呷了一口,甜甜的,有蜂蜜的味道,甘甜的香味让人放松,他美滋滋地喝完牛奶,想了想又给迟洛兮回了条讯息:“谢谢,晚安。”
这晚江弦做了个梦。
梦中他身处一个山明水秀的村子,田里的庄稼生机勃勃,江弦走在田间小路上,忙着农活的大叔大妈们笑着和他打招呼。
阡陌交错,五谷蕃熟,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美好。
突然地面一阵摇晃,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草木和庄家在狂风中迅速枯萎,田间的那一张张笑脸开始痛苦扭曲,他们的身体从四肢开始干瘪、萎缩、发黑,渐渐蔓延至全身,一时间哀嚎四起。
江弦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计可施,这时他的胳膊被人从身后紧紧攥住,江弦惊惶回头,发现拽住自己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妇人双手已经成了焦黑色,她痛苦地扭曲着五官,却依旧咬牙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快走……不要回来!”
说完她就使劲推了江弦一下,江弦被大力推的措手不及,朝后倒去……
“啊——”江弦大叫着从床上惊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梦里老妪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手心的温度还残留在江弦手臂,被大力握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江弦急忙打开灯,撸起袖子将胳膊左左右右仔细检查了个遍,还好,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一同传来的还有迟洛兮的声音:“小睿?你怎么了?”
江弦下床,光脚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的迟洛兮穿着一身卫衣和运动裤,漆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这是江弦第一次看见他散开头发的模样。
迟洛兮虽然五官长得精致,可搭配着长发并不显娘,反而像是古画中走出的文雅公子,给一种如果男人留长发就应该是他这样的感觉。
江弦一时看呆了,甚至忘了他刚才做噩梦的恐惧。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江弦喃喃地问。
“你是睡傻了吗?”迟洛兮轻笑:“我们都同居三个月了,你还用这么老套的借口搭讪……”
说着迟洛兮也一怔,眉峰微蹙:“怎么感觉我曾经和谁有过类似的对话?”
江弦摇头:“不知道。”
“算了。”迟洛兮说:“你怎么了刚才叫那么大声?”
江弦回答到:“我做了个噩梦。”
“哦?”迟洛兮倒了杯水递给他:“什么噩梦?”
江弦接过水杯,这才发觉自己喉咙干渴得发疼,于是仰头将水一灌而入,这才觉得有所缓解。
“又没人和你抢,喝这么急干嘛。”迟洛兮伸手,用拇指指腹将他嘴角溢出的水渍揩去。
江弦回到床上盘腿坐下,抱着枕头将梦的内容和迟洛兮复述了一遍,末了又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个普通的噩梦。”
“你在梦里看见的真的都是陌生人么?”迟洛兮问。
江弦点头,但随后又觉得有点不妥,他不认识张辰睿身边的人,唯一的了解途径是张辰睿的日记,可从文字中也无法窥探出其中人物的外貌,于是江弦改口了一个比较保守的答案:“我也不太清楚,梦里的脸都很模糊。”
“先别多想。”迟洛兮揉了揉他发顶,站起身:“这几天我会到处打听一下有没有哪里出现过你梦里的情景,天亮还早,再睡会吧。”
“唔……”江弦扯住欲离去的迟洛兮的衣袖。
“怎么?你一个人睡害怕?”迟洛兮停下脚步,回过身坏笑着凑近江弦,如私语般低喃:“要我陪你睡吗?还带免费的前列腺按摩哦……”
江弦:“……滚出去!”旋即将怀里的枕头朝他砸去。
迟洛兮后退一步接住枕头抱进怀里,笑的如同一只偷鸡的狐狸,施施然开门离开。
望着自己只剩下被子的床面,半晌后,从江弦的卧室传出一声怒吼:“卧槽!迟洛兮你这个二傻子,把我的枕头还给我!!!”
后半夜,没了枕头的江弦睡得格外安稳,一觉直到天明。
周六放假,迟洛兮正在和什么人通电话,江弦睡眼惺忪地顶着一脑袋鸡窝头走出卧室的时候,正好听见他挂断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我今天就赶过去。”
“早啊。”江弦打着哈欠走进浴室,空气里飘散着烤面包诱人的香味,光闻着那味道他就能想象出面包片金黄酥脆的模样。
“不早了,已经十点了。”迟洛兮随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快去洗漱吃饭,我们一会要出门。”
“去哪儿呀?”江弦叼着牙刷声音模糊地问。
“去坳碗村。”迟洛兮答:“你昨晚的噩梦变成现实了。”
……
从M市到坳碗村要坐五个多小时的火车,然后从镇里换坐小巴,还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
江弦从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开始觉得熟悉,等到了火车站,他才猛然想起,在张辰睿的日记里曾经提到过坳碗村,那是他和他奶奶——他唯一的亲人一起生活的村子。
所以自己梦里梦见的那个老太太很有可能就是张辰睿的奶奶了?
江弦是个孤儿,他不太能理解这种因血缘牵绊而产生的情感,他怕自己因表现的不够到位而被人怀疑,所以一路上他都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迟洛兮这件事。
老式的绿皮车缓缓驶出车站,不一会儿就带来有节奏的“咔嚓”声。
车窗外是一片平原,连绵的野草还在极力坚持自己最后的倔强,将黄未黄。
江弦望着窗外发呆,迟洛兮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直到对方强行掰着他的肩膀转过身,他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江弦问。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迟洛兮撇着眉:“这一路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迟洛兮……”江弦看着他:“我的老家,也叫坳碗村。”
迟洛兮愣了愣,他总算明白了张辰睿这一路为什么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曾经在林阮星那里听到过一些对方的事,知道他从小就和奶奶相依为命,想来这一次,江弦虽然没有把担忧过多的表现在脸上,但内心一定是十分焦虑不安的,于是他握住江弦的手,如同宣誓般郑重其事地安慰到:“别担心,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我一定会帮你。”
“欸?”江弦当然不知道迟洛兮已经在心里自作多情地把自己的心境揣摩了一番,于是他眨巴眨巴眼,呆呆地回应道:“哦,哦……”
下了火车,转乘小巴,最后踏上山路。
山间的空气清新,草木依旧青翠,风景优美,如若这次只是一般的郊游,那感受一定是极好的。
可惜现在这一路的长途旅行早已让江弦感到疲惫不已,崎岖的山路更是加重了身体的负担,反观迟洛兮却显得游刃有余,丝毫没有疲态。
江弦觉得,以他那种动不动就熬夜泡吧,吸烟喝酒的不健康|生活习惯来说还真是不科学——哦,差点忘了,迟洛兮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很不科学。
江弦认命地叹了口气,踩着陡坡上被挖出的一个个被充当阶梯的小土坑,开始往上爬。
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坳碗村。
当踏过村边界碑的那一刹那,原本清新的空气瞬间变得淤积不畅起来,眼前的景色叫江弦倒吸一口凉气——以界碑为线,村外依旧风景秀丽,村内却和他梦里一样,天空阴沉,草木枯萎,阵阵阴风打着卷捞起地面的枯叶,如同一个个幽灵般飘然而去。
荒凉、阴森又死气沉沉。
村口站着一个微胖的短发中年妇女,她穿着长袖长裤,还带着一副白手套,浑身上下除了一个脑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看见二人进村,连忙迎了上去,态度恭敬地对迟洛兮道:“您就是迟先生吗?”
迟洛兮点头。
“太好了,迟先生,我已经在这儿等了您一天了,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们村子。”中年妇女情绪激动地说着,就要朝迟络跪下磕头。
江弦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扶住,手中握住的胳膊却是干瘪僵硬的,没有丝毫人体应有的弹性,吓得他连忙抽手又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