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大巫紧闭双眼,似有所感的叹了口气。
白衣清池目光环视了一圈众人,最终落到了清池身上,露出几分嘲讽来,首次开口道:“你不过是姆妈拿来替我在此世间的傀儡。便真觉得我与你为一人?”声音清冷,如泉水轻轻冲击石头,好听至极。
清池眼泪流淌过脸颊,虽仍是往常模样,却无端有几分坚韧:“我才不要和你是同一人!你这个坏蛋!大坏蛋!”
白衣清池嘴角微翘,目光悄然落到都天禄身上:“既然如此我对都天禄做些什么与你何干?”
清池眼睛愈亮,让人不敢对视,他似鼓足勇气般道:“殿下……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安先生……”他眼泪未停,但脸上却慢慢红了:“安先生定然会伤心的。”
他抽噎了一声,紧紧握住白衣清池的手道:“而且师傅也跟我说过,殿下乃是大金的未来……”他又抽噎了一声:“我才不会看着你伤害他!你个大坏蛋!”
看着他脸上满脸泪痕的模样,白衣清池露出一丝嫌恶之色:“你这般的人,姆妈竟也往我的名下套……”未尽之语皆是嫌弃。
大巫未睁眼,亦未插话,闻听此言,却似有赞同之色。
清池没有注意到大巫的神情,他满心满意皆在白衣清池上,闻听此语,亦是毫无伤感,只是坚持的打个嗝。
白衣清池懒的与他多说,收回手负与身后,冷冷的看了眼都天禄道:“你以为这个小鬼,就能阻止我吗?”
都天禄好生端详了他一番,见他那般气度,语气便愈差:“那便要问大巫了。”他抬头看向大巫道:“大巫你如何说?”
大巫闭着眼却恍惚感觉到了白衣清池的目光,轻叹一声道:“你亦非他本人,不过一缕执念罢了,何以拿他自居?”
白衣清池闻言便露出一个笑来,浅而淡:“那也比这个不知所谓的假货好的多。”他瞥了眼仍在流泪的清池,又意有所指的看了旁观的安嘉瑞,方转回大巫身上道:“便是一缕执念,你们能耐我何?”
清池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道:“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白衣清池压根不想搭理他,这家伙毫无他之□□,又无他之能耐,偏偏不知从哪学了一番自作深情,实在令人恶心。
大巫方开口道:“安嘉瑞,此前他可曾伤你?”
安嘉瑞微微一愣,见清池泪水为止,却转头关切的看他,恍惚突然意识到他裹的太过严实了些,连哭泣都停了下来,看向安嘉瑞,重复道:“他……伤了你?”
安嘉瑞忍不住把手往袖口里躲了躲,清池见状,便伸手拉出他的手,一眼见着他手腕上还未消退的淤青,青紫中泛着血色,他的眼眶又慢慢红了,唰的一声收回手,不敢触碰他。
此番神态让安嘉瑞有些不忍,出口安抚道:“没什么大碍。”
他不说还好,如此隐忍之话,落入清池耳中,便如同烈火上浇了一串油,他眼睛噌的一下全红了,是真切的全红了,瞳孔中泛着红色,怒气昭昭,上前一把制住白衣清池,然后便是一顿乱拳。
白衣清池先还是胜券在握的样子,直到发现怎么都挡不下他的拳头,招招皆能打到他身上,泛起一阵强烈的苦楚,很快就开始不复那番仙气飘飘的模样,左躲右闪,但怎么都不能从他手下逃脱。
雾气一层层的飘动,似有逃跑之意,但他依旧在清池手下饱以老拳。
安嘉瑞看着他的瞳孔,确实是泛着红色,极为妖冶,不似凡人。
都天禄忍不住伸手与安嘉瑞相握,换来他安抚的一笑,方握紧了手,看着白衣清池那般狼狈模样。
几息之后,白衣清池忍不住出声道:“停!停!停!”
清池却狠狠的给了他一拳,眼泪又流了下来,忍不住道:“叫你伤害安先生!你个大坏蛋!”
白衣清池倒吸了口气,大声道:“他又不是安嘉瑞!”
此言一出,室内陡然一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二更。
明天见(* ̄︶ ̄)
62.晋江首发
白雾缥缈中, 大巫嘴角微微一抖,似是一个笑容, 又似一个嘲讽。
一片寂静中, 安嘉瑞只觉得自己恍如被剥开赤.裸.裸的放在众人面前, 接受着他们的打量和指指点点。
心不知为何就晃悠了起来, 似有惶恐与不安,但他一贯是分的清自己与原身的, 只是如今被白衣清池如此道破,方察觉出自己原是如此在乎, 便如同若没有了原身的皮囊笼罩在外, 就失去了对他们的感情的自信。
他们喜欢的,尊敬的, 爱慕的, 那个人究竟是我?还是原身?
安嘉瑞手微微一颤,都天禄便微微用力,侧头看他,目光中皆是信赖之色,见安嘉瑞面上似有几缕惊色, 干脆一把抱住了他,予他一个宽广而温柔的拥抱。
安嘉瑞似有所觉,抬眼看他。他眼中具是情意,别无其他。
他……知道此事?
安嘉瑞飘过这个念头,却还未细思,又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清池手下不停, 闻言,更是不信:“你胡说……嗝,你还污蔑安先生!”他一边抽噎,一边下狠手。
白衣清池在他手下左右不支,似是愤怒极了:“若是他是安嘉瑞,我身为清池的执念!怎会只关注于都天禄这厮?”他边躲,还边不屑道:“不过一孤魂野鬼占据了安嘉瑞的身体罢了!”
眼看清池下手越发重了,似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白衣清池不由闷哼一声道:“你不信我?”
清池抽出手抹了把眼泪,不答,动作却未停。
揍的他眼看形体动摇,不复之前那般凝实,白衣清池忙道:“别打了,咱们好说也算一体,你何必为了一个压根不是安嘉瑞之人这般呢?”
如今他倒是又与清池是一体了,也不知道刚才谁说的,清池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
清池停下手,狠狠的擦干净眼泪,复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安先生,但是我……”他脸上慢慢泛红,不敢看安嘉瑞,声音渐低:“我……尊重的只是这个安先生。”好不容易说完这具话,他还拿眼神偷偷去看安嘉瑞的神情。
待看见安嘉瑞被都天禄抱在怀中的模样,脸上一白,不敢再看,复又将目光转到白衣清池身上,道:“我清楚的很。”
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安嘉瑞心中不由一动,浮上些愧疚来。都天禄咬了咬牙,想,看在你如此护着安嘉瑞的份上,便让你在他面前逞些深情。
但手下却悄无声息的与安嘉瑞相握,似要确定他仍在他身边。
白衣清池看了眼安嘉瑞与都天禄相拥的模样,却首次露出气急败坏之色来:“不过是一赝品……赝品!”他死死盯着安嘉瑞道:“何及他半分?”
白雾又层层涌动了起来,似有汹涌之意朝安嘉瑞铺面而来。
清池却已然伸手,一把把他从都天禄身旁撕了下来……
白衣清池整个人都懵了,在他手下晃悠了一下,方暴怒道:“你做了什么?”
清池松开手,无辜道:“你想对安先生做些什么?”
白衣清池慢悠悠的飘到地上,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么能看着这个赝品占据了嘉瑞的身体……”
他朝都天禄走去,走去,走……没走动,他转头看清池,清池摊开手,示意他什么都没做,白衣清池的目光又一寸一寸落到地面,只见清池的影子处于他飘着的脚紧紧相连,让他寸步难行。
他不信邪般的又飘……没飘动。
清池也跟着他看去,若有所觉的后退了一步,却见白衣清池也跟着被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忍不住又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一步……
眼看着白衣清池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栓在他影子上,活似一个挂件般,清池露出一个笑来,满是欢喜:“这样你就伤不到安先生了吧?”
白衣清池见他那副欢喜的模样,便觉纳闷:“我都说了他不是安嘉瑞!”
清池理直气壮道:“我喜……”他脸上再度泛红,急忙改口道:“我尊重的就是安先生啊!”
白衣清池见他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生生被气笑了:“若要我伤害不了他,那得你不再与他见面才行!”
清池微微一愣,却不是如他想的那般沮丧,反而笑容扩大了些:“那便是你确实再也伤不到安先生了?“
他恍若未闻他所说之前提,只是衷心的为安嘉瑞无碍而开心。
安嘉瑞在一旁不由微微一愣,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人间百味皆在其中,还泛着一丝淡淡的甜。
都天禄已然面色黑如锅底,但碍于他确是真情实意的为安嘉瑞着想,生生按捺住了自己。若是以往,他岂会如此委屈自己,但思及嘉瑞,他便愿意如此心甘情愿的为他考虑,不复往昔之骄傲。
大巫在旁旁观了一场闹剧般的打斗,见大局已定,方才胡子微颤的开口道:“亡者已逝,何以执着?不若归去……”
白衣清池死死盯着都天禄,似要在他身上咬下块肉来,闻听大巫此言,白雾波涛汹涌了起来,恍如他的愤怒一般,他声嘶力竭道:“我不甘!我不甘啊!嘉瑞为他而亡!他却转眼又爱上他人!”他双眼瞪大,似有暴戾之气,倒没了那股飘然的气度,显出些难堪来。
都天禄冷笑一声:“前世事前世完,你却要与我论今朝?”他握着安嘉瑞的手微微用力,话语中十分坚决:“我所爱之人,自始至终都是嘉瑞,与前世今生无关,我爱他,便是爱他之全部。你道今生的安嘉瑞非前世之安嘉瑞,那我又得是前世的我了吗?荒谬至极!”
他微微停顿,见白衣清池似与择人而噬的模样,嗤之以鼻道:“且你以何身份来指责我?不过是一爱慕嘉瑞之执念,便恍若天下道理皆在你手中了吗?可笑至极!”
安嘉瑞听得他义正言辞之辩,又感到他手中的温度,不由微微侧头看向都天禄,都天禄面上毫无愧色,亦无动摇之色,似是发自内心所言。
安嘉瑞方定下些心神,但仍有余悸。
他比他想的,更脆弱些。他以为自己柔软的心脏被安稳妥帖的放在密不透风的盔甲中,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但当被白衣清池在他们面前揭露出一切,盔甲没有他想的那么坚不可摧,而是悄无声息的融化在天地间,独留他不安的柔软心脏直面那些不可知的反应。
安嘉瑞在心中一声轻叹,原来他早以非孤身一人,亦非他想象的那样潇洒,而有了牵挂的人,便如同有了弱点。
都天禄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怅然,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体温便透过交叉相握的手一缕缕传了过来。
小花儿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摇头晃脑的追逐着阳光所在的方向,慢慢绽放。
白衣清池被他如此无耻之语给气极了,恨不得立刻便反驳与他,清池见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由又往后退了一步。白衣清池跟着飘了一步,却毫不在意,只是恨道:“所以你们都不该……”他怒吼出声:“不该得到幸福!”
天空中一声巨响,暴雨突至。
白衣清池似被提醒了一般,仰头大吼道:“姆妈!你若是仍对我留有一丝眷顾!我恳求你……”
清池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见雷声阵阵,声音便低了些:“你闭嘴!”
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原理,按理来说,他纵是能碰到白衣清池,也无法阻止他发声,毕竟对方只是一缕残念,发声理应不一定要通过喉咙,但见他一被捂住嘴就发不出声了的模样,安嘉瑞不由若有所思了起来。
白衣清池挣扎了一番,仍是无法挣脱开来,倒是清池为了防止他逃脱,动作一再变换,最终将他楼在怀里,左手捂嘴,右手扣着他的腰,不经意一看,恍如一个深情的拥抱。
雷声慢慢停息,雨声渐起。
大巫突然开口道:“殿下解惑矣?何不速速离去?”
都天禄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安嘉瑞的手指,目光从清池那边一扫而过,方落到大巫身上:“前世之事,大巫无话想对我说?”
大巫便微勾嘴角露出一个不似笑容的笑容来:“殿下言之凿凿前世之事与你何干,如今却又有好奇?”
都天禄低头与安嘉瑞交换了个目光,方道:“那大巫亦能保证,日后我不再为前世之事所困惑?”他淡淡的瞥了清池,见他们仍是拥抱的死死的模样,嘴角毫无笑意道:“今日我方知神殿竟有回转前世之能,今日是安嘉瑞,明日倒不知是谁?”
都天禄微微停顿,话中虽有夸赞之意,但语气愈冷,直教人跟着他一同心生警惕。
白衣清池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透着一股蔑视之意。
大巫指尖微颤,用力的闭了闭眼,方道:“殿下多虑。”
白衣清池踹了清池一脚,清池正听的起劲,不由看了他一眼,手松开些许。
一得到自由,白衣清池便尖锐道:“蠢货,一帮蠢货。真以为这是常人所能为之事?除却如我这般天资非凡,姆妈眷顾……”说道此,他似笑非笑的侧头看了眼懵懂的清池,方继续道:“井底之蛙,安知天之大!”
被如此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清池毫无所觉,只是狠狠的瞪着他,叫白衣清池的浑身又酸痛了起来,便装作不耐的移开目光,方感身上一松。
都天禄见大巫如此作态,却未轻信,轻悠悠的道:“此事大巫可有想好如何与大汗解释?”
大巫面无表情,语气亦加重了些:“殿下莫不是还敢将此事说予大汗?”
都天禄怀中抱着安静旁观的安嘉瑞,思及他们所为,便愈发愤怒,面上却不显,只是微微一笑,言语却似利刃:“大巫既然亦不敢将此事说予大兄,那便管好你的人!别动些你们不该动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