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既软又脆,听到心里跟含了口糖似的。
柏夜想到他一个人独自从家门口走到商业街,想见自己又举足无措的样子,顿时心里仅存的一点火气都灭了下去。
舒茄一手抓着柏夜背后的衣服,讨好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抬头看他:“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自己出门,你别生气了。”
柏夜吻了吻他的眼角,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是我失言没有陪你。”
两人平安到家时,佣人一个个看着舒茄的目光就跟看到了明早的太阳一样,恨不得围着他转。
柏夜从下车就握着舒茄的手没有放开,这架势像是生怕舒茄突然溜走。
晚上,舒茄洗完澡换上睡衣钻进被子,等着柏夜过来。柏夜不久后从另一间房过来,他头发湿润,皮肤冷白,看上去像个家里有钱但性格冷漠的纨绔弟子。
但是依今天来看,柏夜不仅人帅钱多年纪小,似乎在商业一块还有人脉。
光是看今天在他旁边被他称呼为“李总孙总”的男人对他尊重的眼神,就能大致猜出柏夜的有不小权利。
当然舒茄对他的创业没有任何兴趣,他对柏夜此时露出的大半腹肌非常有兴趣。
柏夜似乎早就习惯了舒茄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又不说话的样子,总能适时地挑起话机。
“今天要帮哥哥吹头发吗?”
舒茄盯着他发尾还滴着水的发丝看。
柏夜皮肤挺白,但是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让他没有一丝奶油气,反而散发着一股凌厉与嚣张的气质。
这样一张脸搭配着既湿又黑的短发,莫名透着些性感与勾人。
舒茄虽然想说,要不别吹了,你这样随便站一站能直接摆上杂志封面了。
但还是软着声音说:“好啊。”
柏夜只要在对着他这个傻弟弟时,眼神才会变得柔软起来,就像冰雪触碰到暖流,冰冷一瞬间消散。
“随便吹,吹干就行。”
柏夜的要求十分适合他这个傻弟弟,但是好歹他这头发做出来估计也话不少钱,舒茄还是想发挥一下自己正常的手艺。
他气势汹汹地握着吹风机。
柏夜就坐在床边上,舒茄则跪在他后面,举着吹风机。
柏夜的头发比他自己的要硬一些,不过抓在手里触感也不错,舒茄轻轻柔柔地握着一小束发丝用吹风机吹了一会儿,又向下,握住另一层。
他记得之前做头发,托尼老师就是一层层做的。
舒茄吹头发倒是吹得爽了,柏夜却显然不太轻松。
他静静地看着前方,但是眼里却露出点复杂的神色。
小家伙纤细的手指时不时抓起他的头发时,带来一阵阵轻柔的触摸,这感觉多来了几遍后,柏夜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手里的不住“呼呼”响的吹风机没有关掉,舒茄的声音很模糊,但是一张一合的嘴唇却十分明显,能大致猜出他在说什么。
柏夜的头发也并没有吹干。
“这样就行了,不用吹太干。”柏夜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神在舒茄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了两秒,又错开眼神,关掉了他的吹风机。
他将线随便卷了卷,又朝坐到床边对舒茄夸奖道:“宝宝吹得很不错。”
柏夜顺势自然地揉了揉舒茄的头,舒茄对他弯着眉眼,露出一口小白牙:“谢谢哥哥。”
少年身上总是带着股奶甜味,还有一阵阵沐浴完后清爽又香甜的干净气息,纯粹得犹如微风从森林深处带来的味道。
这股甜味今天却似乎太过浓郁,柏夜拿着吹风机站起来,说:“宝宝早点睡,我去隔壁做点工作再过来。”
“好。”舒茄今天累了一天,也没有注意到柏夜突然的疏离感,重新躺回去,等柏夜将吹风机放到抽屉里回头时,舒茄将头埋进枕头里,只露出一头碎发在被子外,软软地搭在床单上。
柏夜坐到床边,看了两眼,轻轻拾起他的一小束头发放在手指间摩挲片刻。
感应到床边有塌陷感,舒茄挣扎着睁开了困倦的双眼,眯着眼睛察觉到来人,带着明显的鼻音对他说:“哥哥晚安。”
“晚安。”柏夜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舒茄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昨天晚上柏夜有没有和他一起睡,舒茄顶着一头鸡窝头起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舒茄搭拉这拖鞋去洗脸,换好衣服后急匆匆出去。
刚打开门往外冲,接结结实实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唔……”舒茄揉着鼻子,抬眼就看到了他那便宜哥哥。
柏夜见到他有点好笑,拿开他的手,揉揉他的鼻子说:“疼不疼?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
舒茄刚睡醒本就脑子转不过来,迷迷糊糊和他对视一眼,才慢吞吞地回复:“还好。”
他出来得急,头发都没整理,七零八乱地束在头上,呆毛胡乱地翘着。这表情实在太过乖巧,柏夜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他扒拉下舒茄的头发,说:“刚想叫你起床。”
舒茄眯着眼,很享受柏夜用手帮他梳毛的感觉,表情满足到就差没发出小动物似的呼噜声。
柏夜见差不多了,停下手带着他往下走,“早餐做了你喜欢的,吃完今天哥哥带你出去玩。”
舒茄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说:“真的吗?就我们两个人?”
“对,”柏夜被他的笑容感染,也露出一个微笑:“不带别人。”
☆、55.小少爷的成长日记(六)
夏天的余热还未散尽, 但是清晨从房间走出室外, 熹微的阳光却不热烈。
舒茄出个门依然被柏夜叮嘱了好几遍, 什么有不舒服要告诉他、千万不能和别人走、人多要跟紧他等等。
两人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最通俗的游玩地点, 游乐园。
不是假期, 所幸游乐园里人流量还行, 并不拥挤。柏夜带着他来到旋转木马排队口, 木马上坐着几个小孩和穿着校服的学生。
“宝宝想玩什么?”柏夜的这样子表面是在问他,实际上表情写得很清楚。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心性的都喜欢旋转木马, 想玩多少次都可以, 快点去排队吧。
舒茄看了一眼旋转木马上的人, 兴致缺缺地对上柏夜的眼睛,伸出手指一指:“我想玩那个。”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如龙似蛇般的巨大建筑出现在眼前。大门口黑不溜秋,两侧破败的门上, 染着劣质的鲜血染料, 其上用故意夸张变形的字体写着“鬼屋”。
舒茄两眼发光,扯着柏夜的袖子, 兴致冲冲道:“我想去那里面玩!”
那鬼屋门口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排队,从校服看来这些学生都是一个学校的。柏夜见他兴致这么高,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柏夜一手轻轻搭在舒茄后脑, 他能看到舒茄抬眼时, 纤长、尾端微微向上的睫毛, 随着主人兴奋的动作而快速扇动。
舒茄信心满满地点头:“当然知道啊, 里面有吓人的怪物和鬼, 但是都是假扮的,听说很好玩。”
鬼屋!一个总能制造出激情的地方!
到时候随便跳出个披着白衣的假鬼,他尖叫着往柏夜怀里一扑,没准能激起他的一大片保护欲,到时候……
舒茄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柏夜莫名地看一眼又不知道遇到什么开心的舒茄,带着他往前走:“行,我们一起去。”
前面一批学生正好放进去,舒茄刚想拉着柏夜跟在他们后面同一批进去,却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你们等下一场。”
舒茄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去,前面的学生进去半分钟不到,就听到了女生尖锐恐怖的惨叫。
这个鬼屋看上去也就一般普通的样子,原来里面有这么吓人的吗。
舒茄正在脑内排练着,待会走在柏夜左边,该以什么姿势跌进他怀里,再用什么语气说话比较好,不知不觉下一轮开始。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轮只放了他们两个人进来。
舒茄与柏夜走进乌黑的隧道,舒茄立即入戏,一手轻轻摸上柏夜的手,在昏暗不安心地捏紧。
柏夜立即回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别怕,不吓人的。”
舒茄还没来得及发表一番自己胆小的内心世界,只见一道强光闪过,差点亮瞎他的眼。
柏夜适时地大手一遮,捂住他的双眼,过了好一会才放开手:“适应一下,别太着急。”
只见墙上的灯全被点亮,狭窄的隧道里亮如白昼,任何一点装饰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恐怖的气氛在灯光的照射下消失殆尽。
正眨巴出一双含泪的双眼准备靠着柏夜肩头的舒茄:“……”
这鬼屋的制作人是谁?
到底是怎么设计的关卡?
所以说前面的女生是因为这闪瞎人眼的灯叫破嗓子??
舒茄无比哀怨地看着完全没有一丝恐怖气息的鬼屋。
“不怕,里面不恐怖的。”柏夜见他停下来,好声安慰。
“……”
就是不恐怖我才难受啊哥。
柏夜显然不懂他的悲伤,舒茄寒着一颗心往里走。虽然室内很亮,但是里面总有扮鬼的工作人员和吓人道具。
舒茄顿时来了点期待,往里走去,道路逐渐宽阔,两侧的墙壁上红色染料斑斓,原本一闪一闪制造气氛的五彩灯在明亮的环境里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两人路过转角,突然眼前走来一个白衣翩翩的人。
果然来鬼了,舒茄定睛一看。
只见来人朝他们望了一眼,脸上带着个纯白面具,突然双手一拢,正正经经向两人鞠了一躬。
“……他、他在做什么?”舒茄笑容僵住,小声问道。
柏夜解释:“他在给我们作揖。”
哦,那还真是个讲礼貌懂礼仪的好鬼。
白衣飘扬的好鬼站在入口一侧,安安静静地等他俩进去,就像个酒店门口的侍者。
舒茄不免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鬼挺胸直背站在门边,衣袂上沾染上的乌黑血液竟然让他有了一丝如同上完战场的侠客风采。
兄弟,你好歹扮的是个鬼,能不能有点做鬼的自觉!为什么如此仙逸地站在那,你还想不想待在鬼屋了!
柏夜捧着他的头转回来,说:“好好走路,刚才怕不怕?”
“……”这也能怕那真是来鬼了,但是舒茄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说:“他的面具有点可怕。”
柏夜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不怕不怕,那是真人扮演的。”
舒茄作势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嗯,还好有哥哥在。”
柏夜垂头,两人双目对视,在明亮的室内,四周是荒凉破败的景象,杂乱的摆放了不少假肢道具。
舒茄似乎觉得柏夜眼里有一股熟悉的情绪,似曾相识的眼神还没令他抓住什么,突然前面响起一声响亮的叫喊。
“妖怪!哪里跑!”
舒茄没被鬼吓到,这下倒真的被这声叫喊吓得身子抖了一下。
他脑子还想着其他的事,身体帮他先做出了反应。
察觉到舒茄的生理反应,柏夜皱着眉往前面看了一眼,这才一手顺着他的脊梁骨轻抚了一下。
“去前面看看?”小心询问的语气,柏夜直直地端详舒茄的眸子,只要他显露出一点不愿意,他就会带他打道回府。
那两声叫声很是熟悉,当惊吓过后,舒茄茫然地看着前面,点点头说:“去看看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上了一个小拱桥,小拱桥下是浅浅的溪流,流水泛着隐隐的红色像是被血浸染过。水里依然杂乱地摆放着吓人用的假人,断臂残头。
舒茄往下看了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为什么那个假人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
还用粉红粉红带着小爱心图案的布条裹着?设计道具的人可真是少女心哦。
但是舒茄良好的扮演着一个胆小怂唧唧从没进过鬼屋的小少爷,抓着柏夜的手用力了些,发出一声低呼,贴着柏夜道:“水里还有人!”
柏夜测了测身子挡住他的视线,声音轻柔:“害怕就不要看,宝宝跟紧我。”
“哥哥……”舒茄混杂着惊恐与慌乱的双眼静静看着柏夜,舒茄刚想再发表两句害怕感言,刚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大胆妖怪!吃我一棒!”
舒茄:“……”
只见一位肩披金甲身穿黄衣、头顶金冠脸上贴着黄毛的人一手持着长棍——应该是金箍棒,追着前面一个带着五颜六色奇怪面具,穿着黑袍子的人跑。
“这是……什么?”舒茄绝望地看着突然打坏气氛的两人,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柏夜随意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孙悟空在降妖除魔。”
舒茄:“哇。”
鬼屋是要倒闭了吗?
还是老板不想做了主动赶客?
只见孙悟空朝那妖怪轻轻一挥金箍棒,金箍棒打在黑衣人身上,明明没有一点碰撞声,那棒子居然轻微地弯着了。
可见这泡沫棒子是多么轻盈易坏。
那黑衣人惨叫一声,猛然倒在地上,身体不住抽搐,即使残血依然顽强地对战胜者者说:“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得了吧黑人兄弟,这种反派台词一出口,你已经没有返还生机了。
孙悟空义正言辞,大义炳然道:“无耻妖怪,你残害众生,今日我将要了断你性命!”
说完再一泡沫棍子下去,黑衣人夸张地嚎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啪啪啪。”舒茄面无表情地捧场,清脆的拍掌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响亮。
孙悟空朝他们一鞠躬,随后一手抓住黑衣人的脚,将他一点点地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