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随便说,总之你即将有大劫,我这不就来了吗,放心好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梁遣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一本正经地保证道。
秦文玉忍不住笑出声,“自己抓鬼还被鬼吓,可别是要我保护你。”
“诶,说话不揭人老底,文玉你不厚道。”
秦文玉见他的时候本来是喜怒交加,跟他说了一番话,又气不起来了,好像就是看见自己养大的孩子远行回家之后再来撒娇,又想打,又舍不得。
那天霞光掩在厚厚的云层里,剧院里歌声缠绵,街上脚夫拉着老爷夫人们到处跑,吆喝着卖烟的小贩和报童蹲在银行门口,他们肩并肩在大街上边走边说话,说这六年来的奇闻异事,说这六年来自己是怎么从岐山县搬到s城。
后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再过一会,雨势大的像瀑布一样,街上一下子没了人影,他们没有带伞,狼狈地跑进了一旁的老弄堂,外面的雨半天不见停,梁遣冷得发抖,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烧符,哆嗦地问秦文玉有没有什么办法取暖。
秦文玉一握他的手,果真冰凉,梁遣说自己属火,从小就怕水,忙不迭把手塞进秦文玉的宽大袍子里。
幸好弄堂里没什么人,他们安然度过了几个小时,梁遣趴在秦文玉胸口睡得熟,外面雨刚停,秦文玉怕他着凉只好叫醒他,带着他去喝了一大碗热萝卜汤,就领着一个大活人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过门男友姜望寒:我狠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
第110章 鬼神将近来
梁遣在秦文玉的家里醒来,一点惊讶也没有,早早去了大帅府上,又把官给辞了,毫不见外地搬进了秦文玉家里。
以前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人等秦文玉回家,偌大的城市里也没有人陪他说话,只有梁遣搬来了之后,秦文玉才会想着回家,尽管那个人不怎么让他省心,但是经常想着法子让他开心。
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有时候是陪着梁遣捉鬼,有时候是陪着秦文玉走访友人。
接着有了一段暗生情愫的难耐日子,他们明明分隔了六年,却又好像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一样,梁遣说他们擦肩而过了无数次,他细细回想起来,每次有异样的感觉,他总会回头去看,然后在人海里瞥见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原来他们已经了解至此,远远不止一年半载。
再后来他们也像这样一起听音乐会,逛街,吃宵夜,他们也曾在舞厅里看一对一对的人跳舞,在花园里一起赏月。
时间好像停住了一样,每一天的喜怒哀乐都相似,有时候又快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过了大半个春秋。
再后来城中混乱,他们连着打了几个月的仗,城门便也关闭了好几个月,尸体都腐烂在城里,恶臭冲天。
秦文玉一个教书先生忙着运尸体,每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梁遣比他们还要忙,把鬼魂一个一个的拴在一起送到黑白无常手中,还要防止恶鬼凶兽趁机出山,常常把灵力用尽。
城里缺水少粮,好像谁都过不下去了,他们手抓着手,就当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仗打了两个月,城门终于开了,秦知武来城里找弟弟,当然也见到了梁遣,秦知武只当梁遣是秦文玉的好友,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秦文玉傍晚回家,发现兄长在客厅里坐着等他,心跳都漏了一拍,身怕自己和梁遣的事情被秦知武发现。
好在秦知武没问,梁遣也没说。
秦知武是叫他来回家的,但现在时局紧张,秦文玉说自己才答应了一个师长的要求,还要去参加会议,过些时日说不定还要打仗,恐怕是无法回家了。
秦知武便不好再说什么,第二天就回家告诉家里人秦文玉还平安。至于秦文玉和梁遣的事,暂时还没人知道。
点的烤串被端上来,混着孜然香味的肉串和啤酒最为搭配,人多的地方不好说话,陶慕嘉让老板打包了之后边走边吃。
他看秦文玉眼神变得悠远,就知道身边这人又陷入回忆之中了,他们相处了快半个月了,也算是熟悉了不少,刚见面时还不觉得,见秦文玉回忆多了陶慕嘉也好奇。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说起来我一直没问过你和那位梁先生是什么关系,现在倒是有点好奇。”
秦文玉收回目光,有些好笑地问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了?之前倒是不关心。”
“之前不好意思问嘛,这都过了快半个月了,该熟悉的差不多都熟悉了,就是有点好奇,平常你也不经常提起他,但又对他很看重,只像个普通朋友,但没见过普通朋友死了还找一百多年的。”陶慕嘉心里也有另外一种猜测,但那种猜测更不好意思说了,他怕自己说错了徒增尴尬。
“确实不是普通朋友,不过至于是什么关系,我找到他自然会跟你说明。”
陶慕嘉感觉秦文玉对这个话题有一点抗拒,像一块心病。
他们在街上逛了两个小时,连夜市都几乎关门,街道上的人少了,陶慕嘉想了想,还是想把那个猜想说出来,“其实吧,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有点像——恋人,我就是这么感觉的,没别的意思。”
他赶紧给自己加了顶锅盖,害怕秦文玉黑脸对他。
没想到秦文玉听到之后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看他,眼神中透着欣喜。
“很像吗?”
陶慕嘉点头。
“因为本来就是,我和他相识七年,聚少离多,却情根深种,你听起来,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陶慕嘉摇头,他不觉得可笑,反倒觉得心里有一丝失落,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鬼都不和人亲近了,你和我亲近是因为我跟他有关系吗?”
秦文玉的眼神亮了一瞬,“为什么这么想?你知道了什么?”
“我跟他同姓,你见我的第一句说得是‘你来接我了’,是因为我跟他长得像?我就想我是不是他的后代,你有时候对我就像我爸妈似的,总让我感觉你是我祖宗。”陶慕嘉有条有理的分析,觉得自己说得非常有道理。
秦文玉的脸顿时黑了,“他要是有后代,我打断他的狗腿。”
陶慕嘉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至于吧!”
秦文玉和蔼地摸了摸他的脸,“嗯,不至于,顶多关禁闭,也不是没关过。”
陶慕嘉呆在原地,被秦文玉突然散发的鬼畜气质吓得不敢说话。
秦文玉见真把他吓到了,放低了身子,软了声音,“逗你的,那叫非法拘禁,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再说了你又不是他,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是吼。”陶慕嘉干笑两声,忙不迭应了他的话。
今天总算把街逛完了,原来剧院旁的那些店铺早已经不在,秦文玉只匆匆瞥了几眼便不再留恋。
两人随便找了家还算好看的民宿住进去。
今天从下午开始一直在走路,陶慕嘉走得腰酸背痛,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秦文玉静静坐在他身边,回想在街上说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话。
梁安就是梁遣,梁安也可以不是梁遣,秦文玉戳了戳陶慕嘉柔软的脸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夜逐渐寂静,临着的街道变得寂寥无人,风刮过窗框发出“哐当”的声音,乌鸦在悬铃木上嚎叫,令人头皮发麻。
秦文玉飘了出去,夜空被几颗星点缀地宛如一张彩锦,蓝色和紫色与黑色晕染。
本该让人心旷神怡的夜幕中偏偏多了一只乌鸦,刺耳的叫声预示着不好的东西。
秦文玉看见下面渐渐冒出两个黑白色的人影,心里了然,白无常抬头向他打了个招呼,秦文玉飘下去落到他们面前。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啊。”白无常弯着笑眼,“你什么时候也来投胎啊,我们接你。”
秦文玉摇摇头,“人还没找到呢,心愿未了,怎能离开。”
“没找到?”白无常惊讶地指指楼上。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的找到,和没找到又有什么差别。”秦文玉的眼皮垂下来,显得很不高兴,“不过他还是对以前的事情有一点点熟悉的,我想我总归还有机会。”
白无常无奈地摇摇头,“喝了孟婆汤还有一点点记忆,他也真不容易。”哪怕是他们这些做鬼差的,喝了孟婆汤,也是前尘尽忘,得有多深刻的记忆,才能留存这么久?
黑无常性子一向冷漠,这时候都忍不住出来说两句,“转世之后,他就不再是你认识的人,为何还要等他?”
秦文玉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他还是他,我相信他还是他。”
“他不是了。”黑无常坚定地看着秦文玉,想用区区几个字敲醒他。
秦文玉皱起了眉,他不愿再和黑无常争辩这个问题,孤魂野鬼都是固执的,否则也不至于游荡这么久。
“你们还有事要忙,在下先不打扰了。”
“诶,等等,这件事也和你们有关,有个体质跟你相像的小姑娘也快不行了,但她阳寿未尽,因此我们这次来是想看看她的状况,但是我估计是鬼牙从中作祟,我们不能插手阳间事,所以特来拜托你们。”
“天师联盟百来人,为何找我们?”秦文玉现在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结果出了青龙山半个月,就遭了这么多罪。
“地府改革之后像你这么老的鬼很少见了,我们知道你的能力在鬼中还是有点威望的,所以只能来麻烦你了,何况梁遣天师的东西也只有你会用,现在这些小辈哪里比得过你。”
“他的东西?我怎不知道他还有东西留在世上?”
“梁安的地下室你没去过?”
秦文玉记忆一闪,想起来那间被封印起来的门,“去过,被他封起来了。”
“哦,那是他师父封的,梁遣转世的师父是梁遣的师妹,这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反正自你死后,梁遣回了几次青龙山,把自己的东西全托付给了同门。”
秦文玉的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小姑娘的,不过那时候梁遣几乎没有离开过他,因此对梁遣的师门,他并不了解,现在听白无常说起来,他方觉得自己对梁遣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这件事,我尽量帮忙看看吧,若是鬼牙动的手,我一定帮忙。”
“多谢多谢,等你来投胎,我们一定给你预留个好位置。”白无常快速道谢过后与秦文玉匆忙道别,白烟一闪,两人消失在空气里。
秦文玉飘回民宿,陶慕嘉竟然趴在窗边看他们,他蓦地有些紧张,“你怎么不睡觉?”
“睡一半被尿憋醒了,今天不该喝啤酒的。”陶慕嘉茫然地挠挠头,“我看你不在,又听见下面有说话声,就过来看看。”
秦文玉心里一紧,小心地问道:“你听到多少。”
“啥都没听到,黑白无常设了结界,你们聊什么机密呢?”
秦文玉内心长舒一口气,“没什么,关于鬼牙的事罢了。”
第111章 鬼神将近来
“鬼牙?有新消息了?”陶慕嘉的睡意微微消散,大概是因为秦文玉的关系,鬼牙的事让他莫名上心。
“没有他的消息,但是有另一个被害者了。”秦文玉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是个小女孩,现在情况危险,鬼牙最近动作频繁,扰乱了阴间轮回,黑白无常才来找我们。”
“那小女孩在哪呢?趁着还有希望去救她吧。”
秦文玉问他:“那你不睡觉了?”
“人命关天,当然是先救人,顺便通知联盟的人。”陶慕嘉说完愣了一下,又自己摇头,“算了,联盟里有内鬼,还是别通知他们了。”
“但是现在也去不了,你的法器都没带齐,去了怕是要丢性命,”秦文玉想起黑白无常说的事,问他,“你家地下室里装着什么你知道吗?”
陶慕嘉惊了,“什么?我还有地下室?”见秦文玉面露无奈,只好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大概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我真没印象。”
“那是你师父放在那里的东西,这都能忘,你这记性啊……”秦文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陶慕嘉窘迫得很,他又不是梁安,这些事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只当梁安没有亲人,没想到还有个师父,不过梁安的备忘录里一点关于师父的记录都没有,陶慕嘉很怀疑这位师父已经仙逝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要想回去拿法器只能打车,陶慕嘉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收拾好,匆匆下了楼,这个时候街道冷冷清清,只有流浪的猫狗在大街上逗留,用打车软件都碰不到一个接单的人,他在十字路口等了半天,终于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看到这辆车停在面前,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这辆车给他们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好像被身处地狱深渊的恶鬼窥视一般。
车窗摇下来,露出司机的面容,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并没有特别之处,身上也没有鬼气,态度也还算和蔼可亲,“两位搭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