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敢有这个心!”听着这话, 林妹妹顿时噤若寒蝉。“我有这个心,也需得有这个胆子!那戚夫人从里到外都不是善茬, 还不等我得宠呢,怕是要先拿刀将我捅个对穿!”
“是的呀。”苏公子笑道。“再说,你来这儿一年多都没想着怎么勾搭王爷,怎么如今戚夫人一得王爷青眼了, 你便急起来了?”
林妹妹撇了撇嘴, 哼了一声,没说话。
“叫他觉得没面子了呗。”一边下棋的青衣公子闻言笑道。“日日梳妆打扮,艳冠群芳的, 却不料王爷不青睐他也就罢了,跑去宠幸了另一个人。”
“就你话多!”林妹妹粉拳锤在他身上。
语毕,林妹妹又兀自颇不高兴地碎碎念道:“我是哪里比不上他?我日日早起描眉画眼,唇脂用的是春宜坊里最贵的,哪里比不上后宅里这群五大三粗的糙男人……”
“你怕又要讨打了!”那个蹲在一边斗蛐蛐的、十来岁、尚未变声的小少年抬头道。“你这话可别让严哥哥听见了。”
“乌鸦嘴!”林妹妹骂道。
“说起来,似乎是很久没见到严公子了。”青衣公子道。“以往虽说见得少,可好歹天天能照面的。”
“严哥哥最近似乎很忙!”小少年合上斗蛐蛐的罐子,起身说道。“以前严哥哥每日教我练一个时辰的剑,也不许我偷懒。如今每日半个时辰,便放我去玩了。”
“怕是真有什么事情在忙。”苏公子点头道。“严兄做事向来有主见。”
周边几人闻言皆是点头附和。
可此时“最有主见”的严公子是不在府中的。
他出现在了皇宫里皇帝的卧房中。
皇帝坐在床上,芩妃侍奉在侧。皇帝今日脸色似乎分外不好,面色比之前都白些,喉咙里也发干发痒。他就着芩妃素白的小手喝了口茶,总算缓了些。
皇帝自己都不知自己这身体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原本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捉拿了主帅的北方突厥竟是突然又举兵南攻。这次曾经“大破突厥”的刘将军早已班师回朝,北边的守御部队不堪一击,被打得落花流水,又往南撤了五十里。
这事快马传到京城,又引得文武两派吵成一团,闹得皇上几天不得安宁,此时脑袋还突突地疼。
皇帝知道自己面色不好,可他自己断定这不过是因为暂时操劳。
“陛下今日这丹药似乎剂量用得大了些。”芩妃道。“那两个新近来的道长似乎手艺不精,不如叫他们跟着先前的几位学些时日再上手替陛下炼丹。”
先前的几个炼丹术士都是芩妃自己的人。丹药里头除了渐渐能败坏人身体的成分外,还加了些许催情的药物。这药物平日里不显现,可一旦用药之人接触到了芩妃身上所用的香料,便会生出功效来,叫人神魂颠倒。
故而外头的道观里前些日子又献进来的大师,芩妃不知根知底,原想派人去收买了,可对方却是装傻充愣。
这便让芩妃有些慌了手脚,心下不安。
可皇帝听到她这话,面上居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摆了摆手。
“朕倒看这两位仙长精于丹药。”他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养的那群术士一句不好。此时听到芩妃这样说,便不免皱起眉毛说道。“这几日朕这药服下来,便觉得经脉顺畅,飘飘欲仙,从未如此舒适过。但恐怕是近日诸事繁杂,朕几日夜不能安寝,才身体有些不适,怪不得几位仙长。”
殊不知这药的千般妙处,皆是因为这药中加了一味罂粟提取物。
芩妃赶忙面上笑着应是,心里却更加惴惴不安,想着尽快找法子把那两个术士收拾掉。
“近期恭亲王那边可有什么情况?”皇帝接着便把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严成修。
严成修默不作声地躬身磕了个头,接着回道:“回禀陛下,王府中一应事宜皆如常,唯一有变的便是半月之前开始,王爷便极其宠幸侍妾阿史那,日日宿在一处,晨起的时间也推迟了许多。”
“哦?”皇上听到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阿史那?突厥的那个将军?”
严成修点头应是。
“难怪这逆子平日里碰也不碰你们。”皇帝笑了起来,可紧接着便被一口气卡在气管上,又声嘶力竭地咳了几口。等咳完了,才接着说道。“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严成修没有搭腔,只板板正正地跪在那里。
可皇帝也没等着他回答什么。他笑完了,却又颇不放心地皱起眉毛来:“莫不是又是障眼法?那么,恭亲王可有跟新王妃同房过?”
严成修抱拳在面前的手微不可闻地一紧。
“回陛下,尚未。”
“噢……”皇帝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周边丫鬟也不碰,大家闺秀也不喜欢。怕是近日要再送些歌姬舞姬去,再试探一番了。”
说着话,皇帝的嗓子又涩涩地发起痒来。莫名其妙地,他便又迫切地想吃那两个术士的丹药。算来还有两个时辰才到服药的时间,可身为一国之君,多吃一口药是没人敢拦的。
他开口对候在门口的大太监吩咐道:“去给朕再取一丸长生不老丹来。听说那两位仙长今日炼了个新方子,才送了几丸过来。就给朕取那个方子的仙丹,不要其他。”
话没说完,嗓子就又痒得想要咳嗽。
皇帝于是匆匆地就要挥退严成修。
他开口道:“无什么事情,就不要在这里久待了,早些回去。路上当点心,莫叫那边发现了。”
严成修磕头行礼,便准备退下。
“下个月廿三再回宫一趟,莫要忘了。”临他要走的时候,皇帝不忘嘱咐道。
“是。”严成修垂着眼应道,叫人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可这一次,不等皇帝下一次召见严成修,也不等芩妃去把那两个深得皇上待见的术士做掉,他们便都没了机会。
因为皇上服下丹药没多时,便突然口吐鲜血,浑身抽搐,还不等说个什么话,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宫里头的太监赶忙宣来御医。可这御医望闻问切了一套,竟是说不清楚是下毒还是重病,只说皇上身体已是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药石无医,此时只能拿千年人参吊着命,多少续些时日。可最久月余,皇上便要油尽灯枯了。
皇上突然就不行了。
宫里人慌了手脚,赶忙去告知平日里除了皇上以外最说得上话的芩妃娘娘。向来临危不乱的芩妃娘娘不知怎么,顿时煞白了脸色,两眼一翻,也差点昏过去。
她知道那药是伤身的,可那帮术士跟她保证过,循序渐进,没个十来年死不了人。
芩妃当时想着自己儿子年纪尚幼,皇上不能没了。但这皇帝若是活得太久,却是夜长梦多,万一日后自己年老色衰,宫里又进了新人,那自己多年算计都功亏一篑,连带着儿子都要跟着自己倒霉。
故而,在文武百官乱成一团时,芩妃颤巍巍地站出来,以后宫此时品阶最高的妃子的身份,以“皇上昏迷不醒,但朝纲断不可乱”为由,试图将大权揽在手里。
一来平日皇帝在时,这芩妃说话就非常管用。二来芩妃的母家位高权重,在朝中雄踞一方,是颇有些背景和实力的。更何况,芩妃膝下育有一子,深得皇上宠爱。若这几日皇上能恢复意识,那这储君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的。
故而反对之声寥寥。
而就在芩妃垂帘上朝,要将北御外敌,内立储君的事安排妥当时,一直悄无声息的恭亲王突然站出身来,领着千余京城卫戍精锐杀进宫来,将一应炼丹术士以及同炼丹术士勾结的妖妃一同拿下。
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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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3)
皇上还没到知天命之年, 本该是正值壮年的岁数, 却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时谁听之都不会相信的。
可那一日芩妃在朝堂的帘后哭得梨花带雨, 痛陈国事繁重,皇上忧国忧民、宵衣旰食, 为了大启的江山社稷熬枯了身体。
在别的大臣尚未开口说话时, 那原本是个地痞流氓、后来沾了妹妹的光考了科举又进了朝堂的国舅爷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哭着喊吾皇万岁。
引得他的一众同党也利利索索地跪下,接着便哭喊一片。
别的大臣此时生怕不忠不义的帽子在此时扣在头上, 便也都稀里糊涂地跟着跪下, 一时间朝堂中竟出现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气氛。
恨不得触柱而死的老臣和早站好了队等着改换新皇的朋党哭成一团。
就在这时, 皇城破了。
从里从外两个方向, 顿时乱成一团。
穿着京城守备沉重铠甲的士兵冲到朝堂上,直接将帘后抹眼泪的芩妃捉拿了起来, 连同跪在阶下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擦的国舅爷。
而此时后宫之内, 侍卫们在指挥下冲进了太医院里专门替皇上炼丹的院中,将里头的术士一应抓起来, 投进大牢。
朝堂上跪在地上的诸臣此时顿时呆愣在当地,脸上的泪水都还没擦干净,便满脸震惊地向后看来。
接着便看到了殿外穿着层层叠叠繁复厚重的亲王官服,脚步稳健地步步走进来的乔易年。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跪在地上忘了起来的一众大臣, 步步走到龙椅阶下, 才转过身来。
在此之前,没几个大臣正眼看过这位四皇子。
恭亲王出生没两年,先皇后便薨了。这皇子在深宫之中被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养到十来岁, 没几年,这个妃子也没了。
那时候大皇子死了三年,三皇子也没了。二皇子的生母是个宫女,刚一成年便被打发到了边远的封地里去。
原本这硕果仅存的四皇子应当吸引了所有人都视线,可这个时候皇上身边多了个怀孕的芩贵人。故而从这芩贵人生孩子开始,皇上便将这小儿视作掌上明珠,心头之宝,再没哪个皇子的地位能大过他去。
所以,这个先皇后所处的四皇子便这么默默无闻地长到了成年,被皇上派些无关紧要的政务打发了,每周每月按时上朝,平时举止谦恭且话尤其少,看着就像个草包。
想将他推上太子之位的都是那些纠结于血缘正统的迂腐大臣,虽说看不上他,可若是皇后生的,就是头驴,他们都要拥立为太子。
所以这个草包默默无闻了二十年,后来终究一鸣惊人,还是靠着自己的性取向。
皇上重病,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没有一个把他当做大启的希望,也没有一个把他当成威胁。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高冠正装,站在众臣面前,神情端庄高贵,举止优雅肃穆。
乔易年垂着眼睛,将跪在地上,神色各异的大臣们扫了一遍以后,沉着声音缓缓道:“诸位不必多礼,请起。”
“竖子小儿,凭什么抓我!”国舅爷自从妹妹当了皇上的人,从没受过一次这样的委屈。他挣扎着,瞪着乔易年喝骂道。
“宫妃王氏,勾结术士,下药毒害父王,妄图霍乱超纲,依律当斩,株连九族。”乔易年并未看他,只缓声道。“吾身为陛下嫡四子,上无兄长在侧,下无成年弟侄,故愿暂代父皇处理朝中要务,外拒强敌,内清奸佞。”
这话一出口,朝堂上顿时一片肃静,落针可闻。
这恭亲王,平日里不声不响,却不料是在藏拙,韬光养晦呢。
今日皇上一出事,他立刻借故便拿下了皇上的宠妃和外戚,还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调动了京城禁卫。
此时正值北方局势紧张的时候。大启本来就被战争拖得兵马疲敝,现在又在朝北方调兵,四境之内便调不出一支够用的空闲军队来。而此时五皇子还差两年成年,芩妃之子六皇子不过十二岁,再往下的都年纪尚幼的孩童。
乔易年一旦站出身来,众位大臣是没有一个能够提出反对的理由的。况且外戚之首的国舅爷已经被扣上了弑君的帽子,外戚一支便顿时群龙无首。加之京城禁卫军亮闪闪的长枪横在殿外,再没哪个敢站出来说话的人。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乔易年缓声问道。
这天下午,芩妃一系便被关进了大牢听候处置,而恭亲王府的一家之主乔易年这一夜也没有回家。
代掌政务的乔易年从坐上朝堂龙椅上那一刻开始,便陷入了纷繁的政务之中。那刘将军也不知是真的年老体弱,还是被戚断情的手下打怕了,一听要重新北上,吓得赶紧抱病在家,接着便递上来了一封乞骸骨的折子。
可乔易年这一仗本就没打算让赢,并且派谁去都是,一个模样。故而他丝毫没有多加考虑地夺了情,拒绝了刘将军想要退休回家的美好愿望,把他赶到北边去了。
而朝中此时也积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老皇帝不敢把重要的事情塞给儿子们做,可这些事情积留在他手里却又根本做不完。他每日既要腾出时间来打坐炼化仙丹,又要抽出大块时间陪芩妃温存缠绵,晚上还得彰显自己的龙马精神,夜夜笙歌。
所以那些折子,就算是将一个时辰掰成两个时辰,也是处理不完的。
所以这些事情都压在了乔易年的身上。
况且,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可那老皇帝还喘着气。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让那些紧紧盯着自己身下之位的大臣们无话可说,乔易年在高压状态下工作了一天后,还要“主动”去老皇帝的床榻前侍奉汤药,以彰显自己身为臣身为子的忠孝之义。
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昏迷不醒,隔一个时辰就得用一次药。乔易年对那老太监表示自己一定要亲力亲为,将那老太监感动得眼眶通红。上一轮药喂完了之后,老太监嘱咐他小憩一会。可他此时仍旧穿着厚重繁复的朝服冠冕,身后……也没有那个腻腻歪歪的家伙贴在自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