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靳泽知,”他其实和陆时川有些相似,平常难得才笑,即便笑起来也是淡淡的,语气带着同龄人少有的冷静,“很高兴认识你。”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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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泽知和陆玉林在这段时间相处得很融洽。
葬礼在昨天结束,陆立荣想多休息一天,所以买了今天的机票。航班是上午十点钟。
吃过早餐之后,老管家就安排了司机在门口待命。
大家的行李不算太多。陆立荣一家回来原本就只是为了葬礼,而靳泽知的行李箱里都是一些必需品,其他的到了目的地之后可以自己去采购。
陆时川至少不会在钱这方面苛待一个未来要掌权陆氏的人,尽早学会理财也是靳泽知的功课之一。
“先生。”
陆时川先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老管家先下去。
“怎么。”
靳泽知这几天的变化尤其明显,他长得不错,举手投足充满少年人的英气,其中掺着一些饱经磨练的镇静,加上身上这套剪裁得体的修身小西装,简单接触起来,和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小少爷没任何区别。
陆时川有心培养他,对外的说法就把靳泽知润色成关系不错的朋友的儿子。
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甚至有参加葬礼的宾客妄自揣测陆时川的态度去讨好他。
这是靳泽知接触上层社会的第一步,他从第一次的茫然失措再到从善如流,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不论这是不是表面的作态,但都不妨碍陆时川觉得靳泽知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陆立荣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觉得靳泽知小小年纪就把自己伪装得几乎天衣无缝,城府未免太深,长大后一定很难掌控。
想到这陆时川打量了靳泽知一眼。
靳泽知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过,察言观色是他最先学会的本领之一,陆时川的眼神堪堪变化时被他察觉,就情不自禁手脚僵硬起来,不断回想身上是不是有哪个地方没有整理好。
“我听说你这两天在自学英语。”
陆时川的嗓音向来有些冷淡,可话里的内容却让靳泽知放松下来,“是的,先生,玉林说他会教我,我会尽快学会。”
他有时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在这个人面前变得这样小心翼翼,事后又忍不住为这种行为找出一个借口。大概是先生对他太好的缘故,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先生不仅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一个……
靳泽知背在身后的双手紧了紧。
他想用“家”这个字来形容这几天的感受,转念一想又觉得把陆宅当做是家实在太贪心,就换成了“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
陆时川垂眸看着靳泽知难得发呆的模样,出声提醒,“你在出发之前来找我,应该不是专程让我问你这句话的吧。”
靳泽知立刻回神,他猛地抬头看向陆时川,对上后者黑漆漆的深邃双眸时下意识倒退一步,才反应过来对方问了句什么,他抿了抿嘴唇掩去脸上的慌乱,回道:“我是想知道,”他又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视线一直落在陆时川的胸口,“今天先生会送行吗?”
陆时川脚下一转往身侧跨过几步,透过落地窗看到门口处佣人正在整理行李箱,看样子是在准备出发。
靳泽知随着他往前走了走,违心说道:“我知道先生很忙,如果您不去的话我去告诉大先生,和司机。我来的时候听到大先生说马上要去机场了。”
陆时川闻言转脸看他。靳泽知望过来的双眸中含着浓郁的期待和忐忑,这种不自觉的情绪无法掩饰,被陆时川看穿得彻底。
这说到底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一个人远离故土去国外打拼对成年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更何况是孩子。
陆时川把他这种小心思自然理解成依赖。
靳泽知在剧本里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原主随手为之的事签下了相当于卖身契的三十年合约,而现在他不仅救了靳泽知一命,还送出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陆时川看得出靳泽知对他有依赖,这不是坏事,他来到这个世界正是为了让靳泽知感受到真正的爱,既然能学会依赖,学会爱情就只分早晚。
“你来的正好,”陆时川不介意在闲暇的时候满足这个小小的请求,“管家已经确认过,今天下午在两点之前我都没有行程。”
他话音刚落,窗外的阳光似乎聚成一束洒进了靳泽知的眼睛里,他惯性抿起的嘴唇渐渐弯起一个克制的弧度,声调也比平时稍高,“您会和我们一起去机场吗?”
陆时川很少会在他的身上见到这么孩子气的神态,语气放缓了一些,“去通知管家派车吧,我要换一件衣服。”
得到确认,靳泽知笑容更明朗,他倒退一步才迅速转身,脚下迈得又轻又快。
就算是对他有成见的陆立荣,现在恐怕也能从背影能看出他心情很好,根本不像个有心机的少年。
陆时川目送他离开书房,去隔间取了外套也往门外走去。
几人在正门口集合。
靳泽知已经把陆时川要送行的消息告诉了陆立荣一家,所以当他走近的时候几人也没有惊讶,只有陆立荣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有空?”
“不出意外,这几天我都会有空。”陆时川淡淡说,“新旧交替,让他们再逍遥几天吧。”
陆立荣叹了口气,“我知道爸走了之后你一直没有休息好,这群豺狼虎豹短时间也解决不掉,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他握着陆玉林肩膀的手松紧几次,才追加一句,“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
陆时川没办法跟他解释剧本的事,就抬了抬下巴,“车来了。”
陆立荣会意,顿了顿还是转身走了过去。
靳泽知没有动,他想和陆时川坐同一辆车,陆时川也很快让他如愿以偿。
上车之后,靳泽知坐在陆时川身侧的姿态有些拘谨,他开始没话找话,“先生,去机场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左右。”
“那我要在飞机上待多久?”
“十二个小时左右。”
“玉林告诉我,国外的时间比国内的时间过得慢,是真的吗?”
“不算是过得慢,是时差问题。”
靳泽知听不出陆时川会不会被他问得心烦,“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想打扰您,只是我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去国外,我有些紧张。”
“紧张是难免的,你不需要为了这种事道歉。”陆时川事前就考虑过他的感受,“到了机场之后和玉林待在一起,落地后你会去陆家住到开学。”
靳泽知认真听着这些安排。
“一旦开学,就是战场,明白吗。”
陆时川的每句话都被靳泽知深深刻在心上,他点了点头,“我明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几句,靳泽知就已经找不出话题把好气氛继续维持下去了,他的视线垂落到陆时川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掌,终于鼓起勇气把真正想问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到了国外,我可以跟您联系吗?”
没等陆时川开口,他强作若无其事地补充,“我不会经常这么做的,也一定会提前问好您什么时候有空。”
“可以。”就算他不解释,陆时川也没准备拒绝,“周日的下午到晚上我通常不会有安排。”
靳泽知收紧拳头忍下胸膛内跳跃的巨大惊喜,不过上挑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几分,陆时川没有拆穿他,转而说:“我希望你想要联系我,不是为了让我给你解决难题。”
“当然不是!”靳泽知脱口而出,他立刻补救,“我没这么想过。”
陆时川简单警告过之后也并不在意这件事,“那就好。”
靳泽知平复心情的时候偷眼看他,然后悄悄抬手按了按砰砰直跳的胸口,嘴角抿出的笑意一直到了机场才从脸上退去。
到了机场门口,两辆车先后停下,靳泽知下车之后绕过车尾走向陆时川一侧,趁陆立荣三人还没全部从车里出来的当口快走几步来在陆时川身前。
陆时川示意司机先去停车,对靳泽知今天欲言又止的状态算是习以为常,“你有话要跟我说?”
靳泽知在面对他之前深呼吸过,开口时已经自然许多,“先生,”刚才车上陆时川温和的态度让他想拥有更多的念头无限增长,这句话他在心里排演了很多次,却没有哪一次比得上此时此刻的真实,“我可以在您离开之前……”
陆时川嗓音低沉,“嗯?”
靳泽知突然觉得周围一片混沌,那么嘈杂的机场,他却只能看见陆时川一个人,耳边嗡鸣作响,却盖不住对方淡淡这一个字。
他望着陆时川的双眸,屏息问:“我能抱您一下吗?”
第5章 第五章
陆时川只把一行人送到机场门口,直到靳泽知的背影被人群淹没,他才转身回到了车内。
在回去的路上,他不由记起刚才那个紧紧的拥抱。
男孩的表情是努力放松的紧张,否则也不会让他低头就看见一对通红的耳尖,也因此,他任由靳泽知把拥抱的时间加长。
可能是不同的经历让靳泽知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他的表现和每一个离开亲人前往远方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这说明做出的改变是有必要的。
陆时川阖眸坐着,心中难得对一个人未来会变得如何生出浅浅期待。
汽车在泊油路上飞驰,一如岁月般飞速流逝。
时间一晃,五年眨眼而过。
“先生,三点钟靳少爷和小少爷的飞机就落地了,”光阴在陆宅老管家的双鬓染上斑驳白霜,他的脸上也添了深深皱痕,身形却依旧硬朗,“是派车把他们接到家里来,还是直接送去公司?”
陆时川坐在办公桌后,他把浅饮一口的酒杯放在手边,闻言道:“让他们先休息吧。”
老管家应了一声,接着又说:“厨房正在准备您的午餐,五十分钟后我会通知司机到门口接您。”
陆时川却道:“不用了,直接让司机来接我吧,我现在就出发。”
老管家顿了顿,他看向陆时川。后者神情淡漠,无形带着常年久居高位的威严,即便说话时语气不重,也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认真倾听,但五年过去,他喝酒的频率越来越高,本就颜色寡淡的薄唇常常抿起,像在忍耐不适。
“先生,您最近吃得很少,是不是厨房做的菜不和胃口?”
陆时川已经起身,他轻叩两下桌面,没有接下老管家的试探,“派车吧,别让我迟到。”
老管家听出他没有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只好作罢,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身说:“先生,开过会后需要让医生过来一趟吗?”
陆时川穿上外套之后才抬眼看他,“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提起这件事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旧事重提。”
老管家关上门往前踏了一步,他干脆把话讲明,“就算您打算辞退我,我也坚持让医生过来确认您是否身体健康。”
陆时川抬手取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他说:“你明知我绝不会辞退你。”话落微一颔首,“既然你坚持,今天下午让医生过来一趟吧。”
原以为过程艰难的事情突然间柳暗花明,老管家喜形于色,“好的。”说完又说,“我马上安排司机过来。”
陆时川在他走后捏了捏鼻梁,单手按在桌面上缓了几秒,才抬脚往门口迈步过去。
不出意外,他一定已经患上了癌症,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体验,却是剧情的重要发展,他没必要改变这种不重要的细节,就一直没去检查。
不过近一年的胃痛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习惯,老管家会发现也很正常。
于是当他下午开完会回来,前厅里不仅站着刚刚回国的靳泽知和陆玉林,还有陆家的私人医生。
陆时川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一旁的佣人,先对医生说:“来得这么早。”
医生看了一眼老管家,“我以为是陆先生要求要尽量快些赶过来。”
陆时川没有在意,“去楼上。”他意有所指,“先把这件事落实也好。”
他的用词让老管家脸色微变。
靳泽知这时终于有机会开口,他问:“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陆时川就转脸看他。
靳泽知在这五年中的成长并不只有外表,然而毋庸置疑,他长了一张十足英俊的脸,目若寒星,气质沉稳,比起少年时,现在的他更懂得如何把情绪收放自如。
至少陆时川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出当年在机场时总会不自觉流露的依赖,但也有非常可能是那样的依赖早在五年的时光中消磨殆尽。
毕竟靳泽知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陆时川不动声色打量过他,但没开口就听见陆玉林也问:“之前怎么没听说小叔生病了,”陆立荣在两年前就因为胃癌离世,让陆玉林多少知道了一些陆家的遗传史,他快走几步上前抓住陆时川的手臂,眼神关心,“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明天就是他的十八岁成人礼,陆时川没打算让他在这样的日子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普通的定期常规检查,你先去玩吧。”
陆玉林听到前半句还松了口气,后半句话又让他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让我去玩。”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说完之后就转身回到了靳泽知身侧。
陆时川的视线十分自然落在了靳泽知身上,他也算是回答了刚才靳泽知的问题,就简单颔首示意,接着和医生一起上了楼。
靳泽知背在身后的左手缓缓收紧成拳。
陆玉林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在陆时川走后就拉着靳泽知一起到沙发上坐下,“小叔还是这么冷淡,其实我有点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