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陪在身边的小伙伴突然闹起了脾气,温清也没办法。他倒是想把它哄好,可照系统的反应来看,除非他答应它,否则一切免谈。
这是不可能的。
温清怎么可能对桑尔墨砚以外的男人酱酱酿酿。
他又没喝酒!
两人僵持了几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转机发生在云老爷和云太太身上。
身为云盟主的家属,云府的老爷太太表示其实他们对江湖这一块根本不熟,也不感兴趣,虽然他们知道儿子是什么盟主。
当初让李照鹤神医进府医治,并不是他们真的去请过来的,而是李照鹤亲自送云九卿回云府,身上还带着儿子的信物,这表明他是被儿子信任的人。
不过李照鹤一去不回头,云府的老爷太太渐渐地没那么心安。
他们照着神医的要求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别有用心地培养着感情,就算李照鹤说肖清远的体质如何如何适合帮云九卿治病,他们有听没有懂,当然也就没有李照鹤想象的那么看重。
要不是李照鹤临走前郑重其事地告诫他们,说云九卿在江湖上地位显赫,万一走漏消息,不知多少人趁机想弄死他,指不定他们会大张旗鼓帮儿子另请名医。
不知根不知底的郎中不敢请,医术不高明的郎中请了也没用。云府老爷太太看着儿子一天天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心里别提多难受。
云太太爱子心切,在不能延医的情况下,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
“冲喜?”云老爷震惊地看着自家太太。
“是啊!”云太太点头。
本来提这个想法时,她还有些犹豫,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你看前街柳家的小儿子,听说先前病得都吐血了,只剩半口气,结果买个丫头帮他冲喜,不但病好了,上个月还添了个大胖小子。”
“你也要买丫头?还是就用府里的?”云老爷对冲喜的事了解不多,为了儿子倒也能舍出去,只是想到先前李照鹤的吩咐,仍然有些犹豫。
那个什么神医说,儿子这不是病,是受了伤,虽然他们老两口压根没在儿子的身体上看到伤口。
冲喜对重伤有用吗?
“府里的是调教好久的丫头,个个都不错,抬一个上来可以,但卿儿那脾气,不经他同意,谁敢直接指啊。”云太太说。
几年前云九卿回府,她这个当娘的琢磨着儿子已经是奔三的人,别的府里这个年纪别说妻子,儿子都有了好几个,就悄悄给一个相中的丫头开了脸送到那边院子里。
结果当晚竟然被误以为私爬主子床的云九卿扔了出来。
后来他听说这事是母亲安排的,还郑重地和云太太谈了一番。
他自小没在云太太身边养,云太太生他后又伤了身子,没法再生,把他当成了顶梁柱。
云九卿自当盟主之后,积威极重,说一是一,云太太不太敢摆家长的架子,从那后就算心里再急,也没敢私自安排人给他。
“那你还要冲喜?”云老爷不解。
云太太冲他一使眼色:“丫头不行,咱可以用别的。”
别的?猫还是狗?
那能冲吗?
眼见老爷还是一脸迷惑,云太太说得清楚一些:“你忘了肖清远吗?”
云老爷一怔:“他?他不是男的?”
“是男的啊,所以只是用来冲喜,其实作不得数。日后卿儿醒了,就算知道这事,也怪不了咱们。”云太太说。
“肖清远愿意?”
虽说是买来的人,当初把他带回来时,哄骗说是要当干儿子养,没说让他嫁进云府。
少爷和兔爷哪是一回事。
“放心,妾身好好和他说说,劝劝他。如果他真的感激咱们,是个知恩感恩的,看到卿儿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总该有点儿表示吧?”云太太说,“一次不行,我多劝几回,总归是有希望。”
云太太把这事告诉少年时,温清对这家人大开的脑洞感到惊奇。
不是吗?为了让儿子早点儿清醒,要冲喜,竟然还用个男的来冲。可能是怕他借机以后自恃身份或者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明说了只是走个形式,作不得数……
其实这作不得数,说是替少年考虑,更多的是怕他就此赖上云府吧?
反复利用肖清远,一会儿冲喜一会要吸收魔气,结果还没把人家当回事儿,总怕被他占了便宜。
若非碎片是任务目标,温清真想让这对夫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可惜眼下不行。
在云氏夫妇眼里,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可怜,一展雄风可不是他该干的事儿。
再说上将大人没醒,他想展也展不起来。
云太太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心下有些不高兴。
在她看来,她把肖清远带回来,固然是有自己的私心,但在云府的这些天里,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特意拨了几个得用的丫头过去,为的就是让他心怀感激。
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冲喜,他就东推西推,看来平日里的乖巧也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清远,你别觉得我们心狠,这事我们是没办法。前几天我去寺里上香,里面的圆空师父帮我解签,说你哥这事非要冲喜才能解决,还扔了张红纸给我,说要按照上面写着的生辰八字来找。”
温清情知她是在胡说,没吭声。
“后来我看了那八字,发现正和你的相同。我跟圆空师父说,万一有这八字的是男的怎么办,圆空师父说无碍,一切照常即可。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求你,你说我膝下只有你哥这么一个亲子,如今……”
说到后来,云太太倒是有了切身感受,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温清被她的哭声弄得脑袋疼,又不能甩脸子,正想着该用什么表情应对时,就见云太太站起来。
“清远,我代我们云府求你,以后云府是生是死,就看你了!只要你答应,日后我们帮你立牌位供着都行……”云太太说着就要跪下去。
温清吓了一跳,一把扶住她,自己避到一边:“太太,您别说了,我答应就是!”
不答应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真让这女人给他跪下吧?
不然别说别人,就是日后云九卿醒了,他也没法交待。
再说,还立什么牌位?别以为他不是古早地球星人就不知道,那东西是给死人用的吧?这是咒他早死吗?
温清一点头,喜事立刻就操办起来。
两个人都在府里,云太太也压根没打算让府外的人知道这事,纳吉采征一类的都省了,更没对外放出什么消息。只是做了两件男式喜袍,又让人把云九卿的院子里外打扫一番。
冲喜当晚,换上大红床帐被褥,窗上贴了红色喜字,温清抱着公鸡拜完天地,就直接被送进卿少爷的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见温清进了屋子,也没说恭喜道贺一类的话,把屋门关上就各自散了。
温清没在意,当初云太太说只是借个喜气,压根没把这事当真,他也用不着放在心上。
四处看看,见窗前摆着一对大红的龙凤喜烛还在燃着,他讽刺地笑笑。
举步走进内室,床上躺着的男人仍然一动不动,黑色长发散在红色的被褥上,倒是添了几分喜意。
温清小心地坐在床边。按照风俗,他要在喜屋里呆一晚上才行。
不过,这里面只有一张床,他不打算委屈自己,伸手把云九卿往里面推。
每推一把,男人身上就像有什么东西透过他的手往他的身体里钻。温清不由皱了皱眉头,抬手看看。
没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什么灌顶?还是叫内力?
温清对这些只存在于古早地球传说里的东西并不了解。
两手抓着男人身下的褥子,他手臂用力往高一抬一震,男人的身体就咕噜噜往里滚了两圈。
空出了一半的床铺,完美!
温清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脱下外衣鞋袜,抬腿就上了床。
因着今天的这场“婚礼”,云九卿的被子换成了大红喜被,双人的,以前的单人被已经拿走了。
温清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出去要被子不现实,又不能冻一夜,就吭哧吭哧地把男人的被子用力往回拉。
刚刚抖那一下,男人是过去了,被子也有一半压在他身下。
温清拉到一半,就听到男人发出了一声呻吟。
声音太低,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跪坐着看过去。
昏暗的烛光下,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云九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开始是他在无边的黑暗里不停地行走,到处都不见光。后来他看到有个少年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跟他说着什么。他努力听,却根本听不清。
最后那少年一赌气,伸手朝他一推,他就被推了出来,睁开眼睛。
梦里的少年正扯着大红被子,傻乎乎地看着他。
云九卿目光一闪,微微愣住。
这里应该是他在家里的住处,可为什么多了个梦中人,四周的帐帘还全换成了红色?
难不成他仍旧没醒,依然是在梦中?
温清见他一直皱眉瞧着自己,急忙自我介绍:“我叫肖清远,是……是云老爷和云太太带我回来的。他们说……说你一直昏着,要冲冲喜,又不敢随便选女孩子让你生气,就让我替一下。”
说着还讨好地笑笑。
这一笑就看出了和梦中少年的区别。那少年看着高傲又骄矜,哪有这么低声下气讨好别人的时候?
云九卿眉头皱得更紧。
父母搞什么?
他练功走火入魔,撑着让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李照鹤送回来,就昏了过去。结果醒来后确实在家里,竟然有人在替他冲喜?
他想坐起来,少年一见他的举动,急忙伸手去扶,两人相触之下,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从云九卿身上传过来。
男人只觉得一直在丹田翻涌憋闷着的魔气暂时有了个缺口,泄洪一样,连带着一直痛苦不堪的身体也好受了些,不由吐了口气。
倒是温清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头朝下往地上扎去。
云九卿一见不好,长臂一捞,就把他抓回到自己怀里。只是这样一来,从他身上泄走的魔气更多,一时间竟然让他有不想松开的感觉。
魔气并非什么好东西,他承受不住,少年显然也不能。云九卿一松手,把少年推到床尾,离自己隔了一段距离。
温清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云九卿想了想,有些费力地解释着:“今天晚上这事,我一直昏着,并不知情……”
“我知道,”少年眼睛一弯,露出一个纯稚的笑容,“我就是来帮哥哥清醒的!”
如果他不昏,哪需要少年冲喜!
男人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想了想,“我是说,用不着冲喜,我……”
话没说完,就见少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垂下小小的脑袋:“哦!这样啊!”
虽然没说多余的话,云九卿就是觉得,少年以为自己做的是无用功,没派上用场,才会沮丧。
天知道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云九卿咳了几声,少年眼睛一抬看向他:“哥哥你是不是醒了?我帮你倒杯水喝。”
说着也不等他回应,快手快脚地跳下床,跑到桌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端过来。
男人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总觉得很熟悉。
除了梦里,还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喝完水,云九卿把疑惑问出口:“以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啊?”少年一愣,“没有吧?哥哥这么好看,要是见过,我不会忘的。”
“……”虽然知道对方是无心,云九卿突然觉得有点儿脸热。
奇怪,以前行走江湖时,那些少侠和侠女,也有很多夸他的,用词比少年华美得多,他却从没有过什么感觉。
怎么这次就觉得不自在呢?
温清把杯子放回原位,盘着两条纤长的腿坐到床上,笑眯眯地说:“哎呀,等明天早晨老爷太太看到哥哥醒了,不知道多开心!当初太太和我说冲喜能让哥哥醒,我还有些不敢信呢。那下次要是再这样,我们就再冲一次!”
云九卿听得哭笑不得。
也就少年能说出这种话,换一个人,不得被人骂乌鸦嘴?什么叫“再这样”,还想“再冲一次”?
说着说着,少年自己反倒收了笑,有些苦恼的样子:“不过哥哥刚刚说其实和我没关系,是不是冲喜的人不对哇?”
男人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母亲从哪里找的活宝?
他还不知道这就是李照鹤说的吸收魔气的容器,只以为是父母为了冲喜,刻意在外面买的少年。
“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十八岁生辰,”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地,“我成年了,太太说可以冲喜。”
“……”
原来已经成年,可身量长相看着跟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似的。
还一口一个“冲喜”,这人知道冲喜什么意思吗?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云九卿叮嘱他。
少年愣了愣,歪着头问他:“是因为我没用吗?”
“谁说你没用?”
“刚刚哥哥说的,也不对,哥哥没说,哥哥只说其实用不着冲喜……”说着说着,他竟然开始扳手指头,好像要数个一二三四条出来。
“我说不用冲喜,是因为我不是生病,冲喜不会冲好。”男人赶紧说明白自己的意思,免得这小家伙误会了他,再撇嘴洒金豆子。
虽说刚接触没多长时间,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噢。”少年看着他,愣愣地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那下次哥哥生病了,我再冲喜。”小家伙补充了一句。
“……”云九卿无语抚额。
幸好这少年被他父母捡回来了,不然放在外面,两句话没说完估计就要挨打。
“对了,哥哥醒了,我去告诉老爷和太太,”他说着站起身,踩着鞋往外面走两步,又为难地停下,“可我进来前,老爷太太告诉我绝对不能离开屋子,明天早上才能出去,不然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