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知道少爷口中的“小清”就是清远少爷,忙道:“清少爷跟少爷一起回来的,他回内室休息,还和少爷打过招呼。”
云九卿点点头。
想来是他当时心不在焉,并没注意吧。
再想一想,回来的时候,小清好像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应该是不高兴了。
心里叹了口气,男人觉得自己今天有些放纵。早知就该按照原计划离开,而不是一时心软陪着小清出去。不然小清就不会不开心,他也不会给家里带来有可能的危险。
今天夜里就走!
他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夜里,云九卿在书房里最后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刚要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奇怪,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了子时,除了守夜的婆子,其他人应该都睡着了。
男人推开门出去,正好见到柳絮领着一个背着药箱子的老者进来。
“柳絮,怎么了?”他心里一沉,有些不妙的预感。
柳絮见是少年,急忙上来施礼,声音又快又急:“少爷,清少爷发热了,怎么都叫不醒,还说胡话。奴婢没办法,禀了太太,太太叫请郎中过来看看。”
病了?明明白白还好好的!
男人急忙跟着进了内室。
少年烧得很厉害,原本雪白的脸颊通红通红地,不停地喃喃叫着什么,他凑近了仔细听听,才隐约听到“走开”、“放开”一类的话。
老郎中上去把了脉,又翻开少年的眼皮和舌苔看了看,最后叹了口气。
“老先生,我家清少爷怎么样?”柳絮急忙问。
清少爷虽然不是太太亲生的,但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平时笑眯眯地,从来不为难她们这些下人,今天在外面玩时还不忘给她们带些小礼物。柳絮这些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这时候见他烧得厉害,都担心极了。
郎中抚了抚胡须,这才说了长长的一大通,无非是受到惊吓过深一类,说先开一服药收收惊。
“少爷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服了这服药之后,退了热,那就没什么大碍。若是不行,一直发热说胡话,就很危险了。”他最后总结道。
柳絮担心得不行,拿到方子就赶紧去抓了药,又亲自去后面煎药。
云九卿本来要离开的,见到少年这样,终究放心不下,坐到床边,拿根手指去试了试少年的额头。
还没碰到就有一股炽热之感,可见这热发得实在厉害。
“小清,小清,小清?”他轻轻叫了几声。
少年原本一直都没醒,听到他的声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竟似能听到一般。
男人赶紧伏下身,在他耳边继续叫着。
可惜少年再没什么反应。
不知枯坐了多长时间,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来。男人看到是柳絮捧着新煎好的药,伸手接了过来,拿勺子舀了一下,吹了吹。
柳絮见喂药的活儿被少爷接过去,转身去倒清水,又找了些蜜饯出来。
她还记得清少爷爱甜怕苦,上次吃到一口苦瓜片,整张脸都皱得像苦瓜一样。
药一勺勺地喂下去,柳絮接过空碗,正要说什么,就听少爷说:“你先下去吧,这里我守着。”
少爷向来说一不二,就连太太也要让着。柳絮不放心地看了看清少爷,拿着空碗出去了。
云九卿心里乱糟糟地。
小清已经不说胡话了,但男人就是没办法放下心。
怎么突然生病了呢?照那个郎中的话来看,是白天被金言的事吓到了?
怪他当时杂七杂八的想法太多,竟然没第一时间发觉少年不对,直到夜里发起热,才被人发现。
而他如果那时候已经离开,是不是少年有个什么万一,他都不知道?
原本他是想少年好好的。
正茫乱无头绪时,他看到小清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小清,小清?”他立刻轻声唤着。
少年眼皮微动,终于缓缓睁开。只是不见平日清澈灵动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看了半天,他似乎才认出陪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哥哥?”他喃喃地说。
“是啊,是我。”男人挤出了一个笑。
“你还没走吗?”少年问。
云九卿一愣,第一个念头是:小清知道他要走!
小清怎么知道的?
“你在胡说什么啊?”男人做出轻松的表情,笑着说,“什么走不走的?我家在这里,你人又病着,我能去哪里?”
“哦,是我耽误哥哥离开了吗?”少年的眼神更加黯淡,看起来像是难过得要哭出来,“我是不是一直这么没用,总是拉哥哥的后腿。”
“你是不是发热烧坏了?”云九卿急得不行,如果不是担心身上的魔气,真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揉一揉,安慰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我看到床底下的包袱了,”少年低声说,“是我不好,乱翻哥哥的东西,里面包着的都是哥哥行走江湖时用过的吧?我以前听哥哥讲武林里的故事时有提过它们。”
云九卿一下僵住了。
原来少年发现他要走,这才受了惊吗?
他竟然在少年心里占这么重要的位置!
一时间,云九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低咳了一下:“那,那不是我要带走的东西。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走,只是把它们整理一下。我跟你说过,我闯江湖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当然也不能让人随便看到,对不对?”
“可是,”少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信,“可是我看到里面还有银票。哥哥说过,只有决定要走时,才会把银票带着。”
男人想给那时候嘴JIAN的自己来几巴掌。瞎说什么实话呢?搞得现在想圆都圆不好,还把弟弟吓成这样。
“那个是我上次走江湖时剩下来的,”云九卿为了找到合适的理由,几乎要想秃头,也顾不得这种说法把自己弄得像是卖艺的,“因为回来得急,伤得也重,没时间整理,本来打算这几天拿出来放好。”
话里的漏洞仍然很多,但少年太信任他了,竟然没再质疑。
“真的吗?”少年露出一个虚弱却安心的笑容,“哥哥不是要离开?”
“当然不是,”男人说,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就是因为误会我要走了,这才生了病吧?”
“我真没有,哥哥,我,我回来时就不太舒服,想和你说的,后来看你在想事情,就想回来躺躺。结果越躺越厉害,”少年眉头略略皱在一起,似乎在气自己的不经事,“其实那个男人真没吓到我……”
云九卿狠狠地在心里给金言记了一笔。
真没吓到,怎么会发热?
看来就是被吓得不轻,再加上无意中发现他这个哥哥要离开,双重打击之下,躺着就没能再起来。
“刚刚喝了药,嘴里苦不苦?”云九卿问,伸手在桌边的盘子里拈了一颗蜜饯过来,放到少年嘴里,“吃一个甜甜嘴。”
放的时候他还想着,少年的心地这般纯净又这般脆弱,真跟那年跟少林方丈交谈时对方提过的佛教七宝中的琉璃差不多。
只是纯净脆弱成这样,该怎么在这世间活下去?尤其是父不亲母不慈,兄姐又个个视他如仇的情况下。就算带他回来的云父云母,都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肠。
不然,自己再出去时,就帮他在江湖中寻找一个热情豪爽的女子做靠山吧。
想到这里,又不由皱了下眉头。
江湖中的儿女个个率直,怕是配不上小清这般清透的。更何况,小清长得这么纤细美丽,一想到要跟个舞刀弄枪的女子在一起……不般配不般配!
要么就找个大家闺秀?更不成!那些地方出来的女子,个个心眼儿比谁都多,人精似的,嫁给小清,小清怕是时时都得吃亏,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银子那种。
想来想去,竟然没一个能配得起他这个弟弟的。
不配!不配!谁都不配!
那些人,不管是见过的没见过的,以前多欣赏多器重,现在再回想起来,都配不上小清这么好的少年。
正分神间,就看到少年咬了口蜜饯,猛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酸……”少年委屈巴巴地说,撑着手脚要坐起来。
男人估摸着他应该是想往外吐,急忙隔着被子把他扶住,还道歉说:“是哥哥不对,哥哥没仔细看就给你拿过来了……”
话没说完,少年猛地往前一扑,唇瓣就凑到了他的唇上,紧接着舌尖灵活的一挑,整颗酸得不行的蜜饯全都被挤到他嘴里。
不知是不是少年发热的缘故,随着那蜜饯过来的,还有轰然而起的冲天热浪。
少年见捉弄到他,笑得眉眼弯弯地,似乎又有星光落了进去。
第106章:红色碎片(10)
云九卿含着蜜饯,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
时而是少年让他把持不住的玩闹一般的两唇相触,时而又是脑海底部翻滚着滔天巨浪的怒意,似乎有什么正要喷薄而出,让他无法克制。
那就不克制了。
男人把酸得要死的蜜饯囫囵咽下,猛地伸手抱过少年,粗暴地压到那两片鲜嫩清甜的嘴唇上。
少年开始还以为他在同自己玩耍,脸上含着笑,一边推他一边想说什么。但等到男人的舌头探进他的嘴里,甚至不顾一切地掠夺甘美的津液时,他就害怕了,忍不住开始挣扎。
哪里还来得及?
等到把怀里人吻得气喘吁吁时,男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对方。
少年带着丝惧意,往后缩了缩。
看到他的表现,男人猛地沉了脸:“你敢怕我?”
“我,我,我,”温清斜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睨着他,一脸的“万一情况不对我就赶紧跑”的表情,“我,你,你……”
就在男人忍不住又要把少年抓过来酱酱酿酿如法炮制一通时,一个低低细细的名字吐了出来:“桑尔……”
男人手一顿,接着更大力地把温清揉在怀里,猛地亲了下去。
不用怀疑了,能这么霸道地行事的家伙,除了上个世界明白表示“一辈子不够”的家伙,还能有谁?
真没想到,就像系统说的,还真是需要亲一下才能唤醒意识体。看来那个家伙偶尔还是有点儿靠谱的嘛。
偶尔靠谱·系·可怜巴巴·统表示:本统什么时候不靠谱过?这是诽谤好吗?
温清被亲得气都喘不过来,眼看着男人还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气得直拍男人后背:“你想谋杀亲夫吗?”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取悦了男人,他趴在少年身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在少年耳垂上亲了亲,他低声问:“你竟然能认出我?真是让我开心。”
温清若无其事地说:“你当我真傻啊?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是你,我也不会答应你爸妈来这一次啊。”
他提到云氏夫妇,男人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原主对父母的感情本来就不是特别深,他现在苏醒过来,虽然融合了所有的记忆,可知道那对夫妇因为他而打算牺牲少年,心里反倒更加不满。
“别理他们,他们想害你。”男人一点儿都不替他们遮掩地说,还琢磨着怎么做才能把少年从这个泥潭里拔出来。
就算他真的魔气爆体,也绝不会用少年的命做交换。
温清看他要起身离开,赶紧两手两脚地缠上去,紧紧抱住,轻轻说:“别动,我需要你的魔气。”
“什么?”男人讶异地挑高眉头看他。
温清赶紧把自己的体质详细解释了一下。
“天魔体质的男子?”披着云九卿皮子的桑尔想了想,“虽说以前确实有天魔体质的人出现,但都是女子,男性一个都没有。”
“是啊,我是唯一的一个,所以我是最独特的。”温清学着他的样子挑眉看过去,小模样又骄矜又高傲,“能碰到我,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跪下来把你所有的魔气都双手奉上!”
“是是是,这就奉。小清,我有一个最好的奉魔气的办法,比双手好多了,你要不要试试?”男人说着迫不及待地把少年压到了身下。
桑尔对上辈子的事记得不是很清,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兽人族的王,有一个鹣鲽情深的爱人。他唯一记得清楚的是爱人临死时的情景,告诉他会等他,让他来找,还说来得晚了,就跟别人走……
至于上上辈子的墨砚,他则淡得只剩了一个轮廓,隐约知道自己是个暗卫首领,少年是国师,两人很相爱。
这也是为什么温清怀疑云九卿换人时单提了桑尔的名字,却没说墨砚。
系统说过,封印上的记忆不全。他怕经过越多次任务,前面的记忆就越少。万一这次提到墨砚,结果对方忘了,再以为他提了别的野男人怎么办?
他还不想被男人做死在床上。
不过,目前这个情况,好像和被做死也差不多。
第二天早上,温清趴在床上,费了半天力都爬不起来,恨恨地想。
这也就是意识世界,不然必然换人!换人!上辈子他这是给自己预定了一个大号畜生吗?
他有种把自己坑了的感觉。
门响了,温清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这情况让下人看了不太好,一块带着凉意的毛巾就沾到了他脸上。
他抬头看了看。
唔,是云九卿。
现在的云九卿已经完全褪去了前几天那种正襟危坐的老干部感觉,哪怕是在帮他擦脸,也三不五时地吃下小豆腐。
“你,你身体里的魔气怎么样了?”温清还记着正事,撑着精神问。
云九卿感受了一下:“挺好,没什么问题了。”
“当然没问题,昨天晚上上将几乎把百分之九十的魔气都输给你了,接下来再没有魔气外溢的情况,只能慢慢来了。”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哟,小妖,你敢露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