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苏瑾下定决心后的一个星期,系统再次出现了。
它的声音很小,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仿佛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一般,然而它绝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他为什么会晕倒,它又为什么突然消失。
系统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苏瑾发现温泽时,它的震惊上升到最大值——它居然察觉不了温泽的行踪轨迹,否则它一定会在苏瑾靠近温泽前出声警告他。这让它确定,温泽绝不是个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时他看向自己的方向绝不是偶然。震惊过后,它便冷静了下来,毫无疑问离开这个世界是最安全的选择,但它又不甘心,这个世界的规则太健全,能量太充裕,只要它夺得了这个世界的能量,它便有了对抗规则的力量,以后也不用寄生在宿主的身体里活着。这个设想太诱人,让它无法放弃,所以它想,既然自己不想走,那就让温泽离开,反正他只是这个世界中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他死了,规则甚至都不会发现,只要它悄悄的……杀死他的精神体……
正当它准备对自己的设想付诸行动时,它发现在那一瞬间,它的能量被冻结了,顿时仿佛有成千上万支利剑刺穿它的胸口,它的精神体因为剧痛剧烈地颤抖着,一会像是被冰封的冷,一会又像是被火烧的灼热,它惊恐地看着温泽转过头,对它微笑,那一刻仿佛地狱修罗。
它怕了,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它用剩余的力量试图强行抽出苏瑾的精神体一起离开,但温泽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大山将它压在原地,寸步难行,最后,它力量耗尽,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泽维尔:呵
第16章 唱给你的千万首情歌(七)
系统的力量在衰弱,哪怕苏瑾看不到它,也能感觉到它对自己的限制越来越轻了,哪怕他不顾系统的威胁去找温泽,它的惩罚也变得不痛不痒了。所以他更加变本加厉,放学后,甚至在周末,只要一有空就去找温泽。
一开始,苏瑾还想套温泽的话,问清关于世界和规则的真相,可是时间一长,他却渐渐忘记了他原来的目的。
苏瑾看着不远处的他。
他在和朋友说话。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倾听者,只听着别人对他诉说的爱语,自己却沉默不言。但他的神情是温柔的,时不时勾起一抹愉悦的浅笑,像夏日潺潺而流的水,又像空中飘拂的云,哪怕只是偶尔不经意间的回应,也能使人欣喜若狂。
苏瑾看着他,神情有点恍惚,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留在这个世界,好像也很不错。
在这个有他的世界。
如果一觉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他,那该是多么美妙啊……
还有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失落的时候,烦恼的时候……如果都有他,那该有多幸福啊……
苏瑾想着想着,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苏瑾。”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瑾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那人的脸。
泽维尔看见他脸上的泪痕,有些怔愣:“你哭了?”
苏瑾看着他,眼泪还是停不下来,仿佛把他经历过的几个世界的眼泪都要流完了,他的声音难掩哽咽:“我…我就是太开心了才哭的……”
开心。
可是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悲伤呢。
泽维尔也不说话,在他旁边坐下了,他的嘴里含着糖,是他喜欢并且熟悉的味道,让他想到那个男人每次来都会带给他一袋子糖,把他当小孩儿似的。
虽然在那个时候,他的确是小孩。
可是苏瑾哭的太久了,虽然到最后没了声音,眼泪还是断断续续地流。
“我要死了。”
苏瑾说。
自从上次系统能量的剧烈波动,规则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衰弱,随着系统一起。
泽维尔不说话,含着嘴里已经融化的糖。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苏瑾问。
这句话颇有些无厘头,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泽维尔却听懂了。
但是泽维尔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他一颗糖。
“陪着我,好吗?”
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
你要做一个真正的恋人,
因为尽管哲学很聪明,
爱情比她更聪明,
尽管权力很伟大,
爱情比他更伟大。[1]
读到那只死亡的夜莺的时候,泽维尔的心依然冷漠的如同坚冰。
就如同他的绘画老师对他说的那样,你的画很美,但是缺少感情,也就缺少了灵魂,一幅没有灵魂的作品称不上是艺术。
泽维尔也曾疑惑过,但他不是纠结的人,对于这样的评价只是一笑而过。
对待感情也是。
他对人性的恶意感知度很高,但是对他人的爱意却懵懵懂懂。
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游戏中的NPC,只懂得提起手中的利剑杀死闯入城堡的冒险者,却不懂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和掠夺之外还有温柔和爱意。
他其实从未改变过。
那时候的他还是小孩子,作为私生子,被家族流放到法国。作为白人中唯一的黄种人小孩,泽维尔也受过不少偏见和歧视,而好看的面孔也给他招了不少麻烦。不少人暗中想要找他的茬。
阿朗就是其中一个,个子小小的,但是表情嚣张,习惯用鼻孔看人,曾经几次上门挑衅,但是都以被打的满脸淤青回家告终。
其他混混都被打的再也不敢找他的茬了,但不知道怎么的这小不点越战越勇,每次尽管都被打的灰头土脸地回家,下次依然神气满满地继续挑衅。泽维尔对这种死皮赖脸的小孩没辙了,等他又上门找上他时,他选择了无视。
“喂!你怎么不理我啊!”阿朗在旁边叫着,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现在却想抓住他的衣袖。
泽维尔不理他。
良久,小孩说:“你是不是因为被欺负了所以很难过啊……”声音颇有点小心翼翼,完全没有每次被打的都是他的自觉。
见泽维尔还是不理他,阿朗着急了,有些恼羞成怒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么讨厌……我叫你你都从来不理我!”
泽维尔还是沉默。
阿朗渐渐红了眼眶。
“呜呜呜……你别不理我……我让你打一顿还不行吗呜呜呜…… ”
他哭的眼泪鼻涕全沾脸上了。
泽维尔嫌弃地递给了他一张纸巾。
他们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之前阿朗还在找茬的时候就非常粘人,如今他们成为朋友之后他更是化身跟屁虫,去哪里都跟着。
有了阿朗在其中的调和,找他麻烦的人倒是少了很多,他的桌子上却多了很多情书,上面的法文写的歪歪扭扭的,还有零星的几句中文,不细看都认不出来。
泽维尔看了觉得好笑,阿朗却不开心了,他吃掉了女生们送给他的零食,理所应当地帮他解决所有人对他表现出来的好感。
“你看!中文写的这么丑,还想给你写情书!”
泽维尔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挺讨厌中.国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因为你,我特别喜欢中.国,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国家吧……”
时间就在指缝中过去了。
阿朗被他父母送出了国,车开走了,他把脑袋伸出窗外,哭着对他喊:“我一定会回来的,泽维尔你一定要记得我啊!”
泽维尔微笑地回应,对他的话却没往心里去。
就像中.国的那句谚语,怎么说来着,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删删了改,我尽力了QAQ
[1]注:出自《夜莺与玫瑰》
第17章 唱给你的千万首情歌(八)
其实泽维尔是会抽烟的。
白蒙蒙的烟雾,灰蒙蒙的云。
那个男人也在抽烟,看着他,说,小孩子抽什么烟。
令人讨厌的开场白。
泽维尔没理他,看着远方卷起又平息的海浪。
泽维尔并没有烟瘾,只是偶尔突发奇想,像想着“我想吃冰淇淋”一样,突然想,我想抽根烟。随时可以开始,随时可以停止。
泽维尔认得这个男人,他在这附近经常看见他,在便利店里,在咖啡馆里,在转角的某个路口处,但更多的,是在这海边的围栏处,就像今天这样,坐在石头上抽烟。
男人问,你是学生吧?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复他,心想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男人说,真年轻啊,学生。
递给了他一颗糖,说,给你,我戒烟用的。
嗤。泽维尔掰开糖纸,把糖送到嘴里,一边含着糖果,一边抽着烟。
一下子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泽维尔!远处传来少年的声音,和自行车轮滚动的嘶嘶声,像海浪一样滚过来。
他是谁啊?阿朗问他。
一个大叔。泽维尔说。
男人笑了,泽维尔坐上自行车的后座,由着阿朗载着他,听着他絮絮叨叨。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了,只是看着泽维尔消失的方向,良久,他一脚踩灭烟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
伯纳德第一次见到泽维尔,是在他管辖的酒吧里,一群壮汉面目凶狠地想要把里面的东方人包围起来,而夜晚的酒吧本来就是滋生事端的温床,他对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
之后的情形伯纳德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头顶上晃动的刺目灯光,灯光下那人凌厉精致的眉眼,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把人刺的血肉横飞还不罢休。
那一刻,犹如潮水般的晕眩直冲脑门,冲撞的他几乎喘不过气,人群嘈杂的声音逐渐散去,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着那人走了很久。
他看着那人走到海边,站在海浪前的石头上,从口袋里拿出并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缓缓升到高空,又随海风散去,他的神色很安静,甚至有些淡漠,让人联想不到那是一个单枪匹马从酒吧里杀出来的少年。
伯纳德摸了摸口袋,也点燃了一根烟,学着那人的动作,嘴里含着烟头,仿佛在亲吻他的唇。
再一次鼓起勇气,是在他又一次被街边的小混混围堵的时候,那人还是如同初见他的时候,对周围的威胁视若无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伯纳德的心突然有些闷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于是他上前去把那些人都收拾了,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漫不经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内心的颤栗。
小孩子逞什么强。他说。
他笑着说,别太小瞧我了,我很强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跟着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强。
但是,泽维。你手中攥紧了利剑,想要做个骑士,我却希望你是个王子,受尽万千宠爱,无忧无虑,永远开心快乐。
凶狠又温柔的感情堵在胸口,心里想说的话很多,可伯纳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
之后,伯纳德去泽维尔家做客,看见屋子里放着一架钢琴,挑了挑眉,问:“你还会弹钢琴?”
“会一点吧。”他坐下来,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问:“想听什么?”
“就弹你平时喜欢的。”
泽维尔就弹德彪西的《月光》。
轻缓优美的音乐从他的手指尖流出来,他的眉眼温和而安静,像夜晚轻柔的月光。
伯纳德的心也安静下来了,专注地看着少年尚且稚嫩的面容,但是很快,音乐停止了,少年抬头看着他,对他勾起一抹微笑。
那一刻,他想亲吻他的脸颊。
第18章 唱给你的千万首情歌(完)
晴天,白云与飞鸟。
两个人在网球场打球。
起初还是漫不经心地打,到了后面两人暗自较了劲,廖无人烟的球场只剩运动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网球击打球拍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喘.息声。
突然,男人一把接住打过来的球,然后快速地扔向对方,对面的少年猝不及防失了手,双手撑在膝盖上调整呼吸,抬起头对走过来的男人笑着抱怨说:“你这是犯规啊。”
男人笑着拉起他去旁边的长椅上休息,递给他一瓶水。
泽维尔喝完水,往嘴里塞了一口糖,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泽维,你以后想做什么?”
伯纳德问。
泽维尔的帽檐的阴影下藏着微带笑意的眼睛,“做什么?”他想了想,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颇有些孩子气的。最后他放弃了思考,反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呢?”
伯纳德摸了摸他的头。
他说,我想有一个大大的庄园,在里面种满花朵。我想有一片广阔的草原,可以骑着马到处奔跑。我还想生活在一片群星闪耀的夜空下,晚上回家的时候抬头就可以看见星星。
还有一句,伯纳德默默藏在心里。
但我最希望的,是当我回过头时,发现有你在身旁。
伯纳德凝视着泽维尔那双眼睛,里面仿佛有万丈星空,却又澄澈如溪水,里面有少年人的稚气与温和,却又没有少年人的多愁善感。那双眼睛正在疑惑地看着他,仿佛为他的话而不解似的。
怜爱的,却又像掩盖心中的痛苦似的,伯纳德将他拥入怀中。泽维尔的疑惑越来越深了,解决不了的难题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也让他没有推开男人的拥抱。
我没有什么想做的。
他说。
……
“阿泽!”
谢航跑过来,笑着揽住他的肩,兴冲冲地对他说:“我们去打游戏吧!”
“不了,我要回家了。”泽维尔拿开他的手。
谢航笑意不减,“回家多无聊啊,我们就去打游戏吧,明天不是周末了吗,今天打多晚都没关系!”
泽维尔看着他,笑容温柔却又不容置疑地摇头拒绝了。
他走了,没再跟谢航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