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佳看看韩旭,又看看李文轩,觉得有些头疼。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仰起头,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第40章 第三十七章 生如夏花(七)
结束了聚会,司机开车接李文轩回家。
李文轩回到家中,保姆迎了上来。
保姆闻到李文轩身上的酒气,“少爷,你喝了酒,我冲杯蜜水给你喝吧。”
“不喝。”李文轩上了楼,走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他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用胳膊挡着眼睛。
他想起他和林一羽在这个房间打游戏,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那个时候,他们是多么快乐。
他想打电话给林一羽,听一听林一羽的声音,可是林一羽没有手机。如果自己送给林一羽手机,林一羽也是不会收的。
林一羽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柔,神情也总是显得很沉静。让人看到他,心似乎也能静下来——不过,在有的人眼里,这是阴郁的表现。
他有许多朋友,但是林一羽似乎和他的朋友都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总之,林一羽是不同的。
他想和林一羽回到之前的关系,想要看到这个人的笑容,想要抹平这个人的伤痕。
他知道,林一羽过去过得不怎么好,这个人在小小的年纪,就饱尝了生活的苦难,和养尊处优的自己完全不同。
他要给林一羽一个崭新的开始,去看人生中不同的风景。
当然,这一切要从他和林一羽和好开始。
李文轩回到学校,却发现身边的座位是空的。
他问了同学,才知道林一羽生病了。他先是一惊,接着追问林一羽病的重不重,知道只是重感冒,才松了口气。
他于是向老师请了假,去看望林一羽。
在路上,他买了一束花,又买了一个果篮。他不知道看望病人买什么花比较好,于是买了一束百合,因为他觉得这花很像林一羽。
司机开了很久,才把车开到了林家的楼下。因为这个小区道路又窄,人又多。
李文轩下了车,走进了面前的这栋楼。他一走进去,就皱起了眉。因为明明是白天,里面的光线却很暗,而且墙壁和扶手都十分肮脏,墙皮脱落,墙壁上有涂鸦,楼梯的扶手上甚至结着蛛网。他没想到,林一羽居然住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
他走了一会,才走到六楼,然后敲了敲门。门上倒贴着一个福字,不过已经有些褪色了。
门打开了,露出一个苍老的女人。
李文轩一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林一羽的母亲,还是林一羽的奶奶。他自己的母亲,保养得十分年轻,和他在一起时,像一对姐弟。
林母看着李文轩,“你是……”
“我是林一羽的同学。”李文轩微笑道。
“是小羽的同学啊,我是小羽的妈妈,你快进来吧!”林母高兴地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一羽的高中同学上门。而且李文轩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出身良好家庭的孩子。
李文轩走了进去,发现客厅十分狭窄,除了放电视、茶几和沙发的地方,恐怕站上三四个人,就会显得拥挤。
林母打开了房门,“小羽在床上休息呢。”
李文轩走进了林一羽的房间,林一羽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面上异样的红。
林一羽看到李文轩,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你。”李文轩把果篮和百合放在床头柜上。
“你来就来,不用买东西。”林一羽顿了顿,“而且……我们好像不是这样亲近的关系。”
李文轩微微一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你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吗?”
“或许一开始是个游戏,但当我了解你,这就不是个游戏了。”李文轩认真地说,并且看着林一羽的眼睛,以此增加说服力。
“这是游戏的新花样吗?”林一羽垂眸道。
“你让我心疼。”李文轩握住了林一羽的手,因为发烧的缘故,他握着的手是滚烫的。
林一羽问:“你是可怜我吗?”
“不是可怜,我是个自私的人,从来不会可怜一个人。”李文轩组织着语言,“因为我……因为我对你有感情,所以你的遭遇让我心疼。”
林一羽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你。”
“我不是让你现在相信我,而且希望你能试着相信我。”李文轩握紧了林一羽的手,“我的行为,会比我的语言更有说服力。”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林一羽低声道。
李文轩知道林一羽被自己打动了,脸上笑意更深。他柔声道:“你生病,看了医生吗?”他怕林一羽为了省钱,生病连医生都不看。发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烧坏脑子,也不是没可能。
“看了。”林一羽说。
李文轩还是不放心,追问道:“看了哪里的医生?”
“小区诊所的医生。”林一羽想了想,补充道:“我从小到大生病,都是在那里看。”
李文轩沉下了脸,他实在不信任小诊所的大夫的医术。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赵大夫医术很好的,而且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病。”林一羽不想去医院,医院比小诊所花钱要多。
“别的问题我可以妥协,但是关于你的健康不行,这一点我决不让步。”李文轩抱起了林一羽,“我们去医院。”
林一羽很轻,李文轩轻易就抱起了他。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林一羽不敢挣扎,怕摔在地上。
李文轩当没听到,抱着林一羽出了房间。
林母看到李文轩抱着林一羽,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阿姨,我送他去医院。”李文轩客气地说。
“这……”林母六神无主,看向了林一羽。
林一羽强笑道:“妈妈,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等会就回来。”
李文轩抱着林一羽下了楼,把他抱进了车里,然后自己才进去。他对着司机说:“去中心医院。”
司机听了李文轩的话,把车开到了中心医院。
李文轩先下了车,他还想抱着林一羽。
林一羽却不肯再让李文轩抱着自己,只让他扶着。他又不是走不了路,让李文轩抱着,太引人注目了。
中心医院人来人往,空气里是药物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一羽闻到医院的味道,就有些害怕。他害怕医院,害怕医生,害怕打针。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都十八岁了,还害怕这些,说出来会让人笑。
李文轩不用挂号排队,直接带林一羽去看约好的医生。
医生是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十分和气,说话也慢条斯理的。
林一羽看着这个医生,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
医生给林一羽做了检查,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林一羽想了想,如实回答。
医生开了张单子,让护士去拿药。单子上的字迹十分潦草,恐怕只有医生和护士看得懂。
护士拿了药,带着林一羽和李文轩去了病房。
这个病房装修得十分清新,只有一张床,还有绿植和沙发。
护士让林一羽在床上躺下,然后把针刺入了他的皮肤。
林一羽闭着眼睛,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护士调节了一下滴速,然后嘱咐有事就找她,接着出去了。
病房内寂静无声,林一羽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渐渐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李文轩趴在病床边上,也睡着了。
李文轩在睡着的时候,终于显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天真来。他虽然少年老成,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
林一羽看着李文轩,心想这个人或许有几分真心,并不是纯粹戏弄他。
或许,他应该原谅李文轩。
一段关系的开始,纵然不怎么美好,也许会有个不错的结局也说不定。
李文轩动了动,也醒了过来。他看着林一羽,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蒙,“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林一羽笑着说。
李文轩也露出了笑容,“你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回去上课。”
说到上课,林一羽微微皱眉,“可是我落下的进度怎么办?”
“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还可以让我的家庭教师来给你补课。”李文轩在学习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这也是个在林一羽面前表现的机会,上次打游戏输给林一羽,让他有点耿耿于怀。
林一羽问出了埋藏在心的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我……我……”李文轩也不知道答案,“我和冯若熙分手了。”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林一羽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李文轩的声音越说越低,“我可能有点喜欢你。”当他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震惊了。
林一羽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文轩勉强笑了笑,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快到饭点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我吃什么都行。”林一羽从来不挑食。
李文轩走出了病房,背靠着墙壁,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心想,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41章 第三十八章 生如夏花(八)
林一羽在医院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就感觉自己好多了。他在家休息了几天,完全康复之后,才回到学校。
他回到学校的时候,班里正在谈论校园晚会的事。
校园晚会一年一度,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这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因为排练节目要花许多时间,势必要影响学习。去年,林一羽所在班级的节目是几个同学排演的课本剧。
一个同学看到林一羽,大声道:“不如就让林一羽表演节目吧!”
他的提议,引来了不少同学的附和。
林一羽没有什么特长,让他表演节目,不过是想看他出丑罢了。
李文轩走上讲台,喊了一声“安静”。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学生们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面无表情地说:“这次校园晚会的节目采用投票制,大家想要谁表演节目,就把他的名字写在纸条上,再把纸条交给我。”
这个方法,是由班主任决定的,李文轩也不能说什么。
同学们在纸条上写上名字,然后交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把纸条上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每得一票,就在名字后面写上一横或一竖。当他放下最后一张纸条,黑板上果然是林一羽名字后面的“正”字最多。
李文轩沉默片刻,说:“这次校园晚会,由林一羽同学表演节目。”他顿了顿“不过,我身为班长,也会帮助林一羽。”
底下一片哗然,在同学们的印象中,李文轩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
李文轩又说了一次“安静”,他看向林一羽,“林一羽同学打算表演什么节目。”
林一羽愣了一下,“唱、唱歌吧。”
他不会乐器,也不会跳舞,课本剧也不会有其他同学帮助他。相比之下,唱歌成了唯一的选择。虽然除了音乐课上,他就没唱过歌了。
李文轩微微一笑,“我会弹吉他,刚好为你伴奏。”
因为校园晚会,林一羽休息时间还要排练节目。
排练节目,需要一个排练节目的地方。李文轩假公济私,为林一羽腾出了学生会室。
不过,林一羽首先要决定唱哪首歌,这让从不关心华语乐坛的他十分苦恼。
李文轩把吉他带到了学校里,此时他抱着吉他,坐在学生会室的桌子上,姿态十分潇洒。他问:“你有喜欢的歌手吗?”
“没有。”别说喜欢的歌手,林一羽连几个歌手的名字都说不出。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那你有喜欢的歌吗?”李文轩又问。
“也没有。”林一羽苦笑道。
李文轩拨了拨吉他的弦,笑道:“不如唱我喜欢的歌吧。”
“你喜欢什么歌?”林一羽好奇地问。
“周蕙的《守约》。”李文轩说完,拿出手机,开始放歌。
林一羽静静听着,等歌曲播完,他才开口道:“这首歌真好听。”
“那就唱这首了。”李文轩拍板道。
林一羽又把这首歌听了几遍,然后跟着调子轻轻哼唱起来。
李文轩含笑听着,“你唱得很好听。”
林一羽虽然没什么唱歌的技巧,但是音色十分优美,歌声十分悦耳。如果能得到专业的训练,说不定能唱出一鸣惊人的歌。不过,距离校园晚会的日期已经很近了,时间上来不及。
“我不会唱歌的。”林一羽有些害羞。
李文轩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很有唱歌的天赋,以后可以当歌手。”
“歌手?我不行的。”林一羽摇了摇头。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的眼睛,“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林一羽偏过头,避开李文轩的视线,“我真的不行。”
李文轩抓住了林一羽的肩膀,“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
“我可以吗?”林一羽迟疑地说。
“你可以。”李文轩语气坚定。
“那我要你和我一起在校园晚会上唱歌。”林一羽想到自己要一个人上台唱歌就紧张,而且他还担心自己忘词,如果有人和他一起唱,他可能会感觉好一点。
“啊?”李文轩愣了。
本来只打算伴奏的李文轩,不得不和林一羽一起学歌。
两人练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起回去上晚自习。然而他们出了学生会室,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冯若熙。
冯若熙看到李文轩,就红了眼眶。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要哭不哭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可惜,李文轩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