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听坐上的周绥慢悠悠道:“舒乐,不是朕不信你,实在是一时不盯你紧些,你便总去给朕招惹些是是非非。”
舒乐:“……”
我不是,我真的没有。
周绥刚刚对着那些大臣时的怒火此刻已经全部压了下去,整个人更加显得阴晴不定。
他扬扬唇角:“政见不合?”
舒乐发现周绥这副样子是最近才锻炼出来的,每次一摆出这种表情,这小皇帝就比之前那傻样儿要难缠得多。
见舒乐没答,周绥又问了一句:“没有交情?”
舒乐:“……”
妈的,他又没有背着小皇帝乱搞,干嘛一副捉奸的口气啊?
舒乐冷得发抖,一边抖一边还要听小皇帝那阴阳怪气的问话,一时间心情十分郁闷。
他扯谎扯惯了,说起话来草稿都不用打,开口便来:“反正臣与林季同清清白白,连一顿饭都没吃过,陛下若是不信,臣也没办法!”
周绥闻言反而笑了,连语气都和缓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种说不清的暧昧:“朕信你……你是朕的爱卿,朕怎会不信你。”
接着周绥将视线一转,看着那信使道:“将林学士给舒将军的信拆了,念!”
舒乐:???
还没等舒乐反应过来,那信使在周绥摄人的视线下,只能硬着头皮拆开了林季同的那封信。
信纸抖开,林季同清秀漂亮的毛笔小楷在纸上款款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舒乐:……为什么还有这种操作
周绥:为了不让朕头顶的草原越来越大,朕必须有这种操作。
舒乐:……
周绥:过来,别让朕说第二遍。
第18章 芙蓉帐(18)
芙蓉帐(18)
舒乐真希望信使大哥是个文盲。
然而文盲是不可能文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文盲的。
信使心惊胆战的拆开了信封,战战兢兢的看了两眼,然后抖抖索索的张了张嘴。
周绥坐在椅子上阴冽冽的道:“念啊,信都展开了,如何不念了?”
信使小心翼翼的看了站在旁边的舒乐一眼,颤巍巍的念了起来。
舒乐觉得自己从信使的目光里读出了森森的同情。
“遥,遥寄……乐兄。”
信使吞了吞口水,缓缓道,“……自君远行之时,吾日夜思君,辗转反侧,乃不能寐。”
“前日于朝中听闻,君传捷报,斩贪官污吏尹涛,张同胜之首级,告慰百姓。吾甚为君悦之。”
这调调……
舒乐越听越不对劲,赶紧偷偷往信纸上瞄了一眼。
墨色的笔痕力透纸背,写了满满一大页,信使才读了开始的几句。
舒乐:……统呀。乐乐好怕。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统统也有点怕……
舒乐:……
舒乐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周绥的面色,那家伙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面上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信使磕磕绊绊的继续道:“君此行……独行也。近来节气频繁,温多变,盼君莫忘加炉增衣”
“西南一地战乱频频,不比京城。寒夜风凉……吾,吾倍恐君大意,疏于照料己身,甚忧之。”
周绥冷笑一声,道:“好啊,好一个君独行也!”
信使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满脸惶恐的拿着信纸满脸无辜:“陛,陛下……林学士,上面就是这样写的啊!”
周绥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怂在一旁的舒乐,又对哪信使道:“继续往下念,朕倒要听听林季同还写了什么。”
信使苦着一张脸,只能又一字一顿的道:“如今陛下离朝数日,朝中局势不甚明朗,朝中大臣各有所谋。吾恐……西南突生变故,特书信告知,望君切切。”
“君出征之日,吾院中埋上好梅子清酒一坛。待君凯旋,与君共饮。”
信使一封信念得面色苍白,念到一半突然又停下来,面色怪异的瞅了舒乐一眼。
舒乐:???
周绥自然看见了,开口问道:“念完了?”
信使赶忙摇头,纠结着一张脸道:“回陛下,还有一句话。”
周绥道:“念完。”
信使只得厚着面皮,举着信纸慢慢开口:“君知吾心……望君安康,早日凯旋……季同亲笔。”
舒乐:“……”同僚误我!
说好做彼此折翼的小天使,为什么你一言不合就想重新回到象拔蚌的位置?
当然想回去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现在被周绥抓到了。
陛下心中甚喜的清新当红童子鸡和陛下甚恶的老油条偷偷发展出了一段不可言说的友谊?
可以可以,简直是非常羞耻play了。
舒乐被自己的脑洞吓得打了个寒颤,急急忙忙的跪在了信使大哥的身边,模样要多怂有多怂。
而预想之中周绥暴怒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或者说,周绥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面上带出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那笑凉飕飕的,看着还怪吓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眼道:“舒小将军,朕倒是不知,你与林学士如此有故。”
舒乐心道能有啥故,就是一起吃吃喝喝打打混的交情。
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想和林学士发展一下不正当的py关系。
还没发展成。
很委屈。
舒乐理不直气也壮,跪着恭恭敬敬道:“陛下明鉴,臣临行前与林学士同桌饮酒。这才发现除了政事之外,居家琐事诸多投缘,于是才多说了几句,再无其他。”
周绥眯着眼:“是么?”
舒乐严肃认真:“臣不敢欺瞒陛下!”
周绥却转了话题,问道:“你与他一同饮酒?在何处饮酒,照月楼?”
舒乐:“……”
你不去当侦探真是天下所有委托人的损失。
周绥见舒乐没有回答,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用杯盖拂了拂杯中的龙井,突然低声道:“居家琐事诸多投缘,什么居家琐事?玩女人吗?”
“你们一起玩了?如何玩的?”
“共屋共床共同亵玩?他摸你了?摸了哪里?”
舒乐:……
舒乐:啧,哎哟没想到小皇帝这么黄暴,喜欢!
面上却格外大义凌然,怒声道:“臣从未与林学士……请陛下莫要如此嘲讽微臣!”
周绥朗然笑了,从主位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舒乐面前。
然后伸手勾住舒乐的下巴,将那张覆着白玉面具的脸抬了起来。
周绥悠然道:“朕怎会嘲笑舒小将军。将军年轻英勇,端的是风流倜傥,为照月楼的六音姑娘一掷千金。这怕是市井街坊都有所闻之事罢。”
舒乐想扭开头,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因此根本挣不开周绥的手。
大概是天生体毛稀少,舒乐的下巴没有一丝胡渣,皮肤光滑而柔软。
周绥抚摸几下,反而觉得爱不释手。
他的视线由上向下,透过舒乐身上的大氅和他白皙的脖颈,正巧能从一直露出的线条中看进去。
格外引人深入。
勾人的诱惑。
周绥喉结一滚,半蹲下身来凑近了舒乐耳边:“热血沙场,出入花楼,撩拨女人。舒乐,这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三件事吗?”
舒乐:你错了嘻嘻嘻,我最喜欢做的只有一件事。
然而表面上却轻轻拉开了与周绥的距离:“陛下,这似乎是臣的私事。”
周绥面上表情一顿,继而道:“私事?那勾引朝臣,霍乱朝纲,也是舒小将军的私事吗?!”
舒乐:“……”
哇,好大的帽子。
告辞告辞。
周绥感到手中钳着的下颌微微颤抖,接着便听到舒乐声音微沉的辩解。
“陛下明鉴,臣入仕以来,从未……勾引同僚,为祸朝廷。”
“呵。”
周绥冷笑一声,抬步走回了主位,伸手朝那信使一指:“下去吧,帐中其他人也一并退下。”
可怜信使大哥额头的冷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蹭蹭的冒,现在终于能出去了,站起身就要往后撤。
刚撤没两步小皇帝又拦住了:“把林季同那封信给朕放下。”
信使擦擦汗,胆战心惊的双手将信一并交到御案上。
周绥低眉看了一眼,凉凉的道:“今天帐中之事就当未曾发生。林学士的信朕从未见过,若谁传了出去,格杀勿论。懂了吗?”
所有人都同情的默默看了眼舒乐,遵旨行礼出去了。
帐中又只剩下舒乐和周绥,一个跪着一个坐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舒乐按按想了想周绥刚才那句话的用意,突然发现在不经意的时间里,这小皇帝突然变聪明了。
林季同不知周绥见了那封信,舒乐为了舒家必定也不会主动去说。
反而林季同为了掩饰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会更加往帝派靠拢。
成为周绥手中一把——好用而尖锐的刀。
周绥将信拿在手中把玩片刻,突然又道:“就没其他想对朕说的?”
没啥想对你说的,想睡你但不想负责行吗?
就单纯睡睡。
拔X无情的那种。
舒乐叹了口气,一副情真意切为过着想的模样:“陛下,眼下战事将临,就算真的要与臣论罪论罚,可否等到班师回朝再议。”
周绥沉默良久,垂着眼看了舒乐一眼:“谁说朕要与你论罚?”
舒乐:???
舒乐纠结了一下:“那陛下的意思是……”
周绥将手中的信纸往桌上随手一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舒小将军可否还记得刚刚朕与你打的赌?”
舒乐道:“陛下是刚刚臣对于这场战事的判断?”
周绥不紧不慢道:“你劝朕不必急于出兵,又允诺一定得胜。可还记得?”
舒乐略一皱眉,答道:“臣自然记得。”
周绥勾了一下嘴角:“很好,若是你赌输了,当答应朕一个条件。”
舒乐自然也记得,于是很大方道:“臣记得陛下方才说过,还未想好条件为何,现在……”
“现在朕想好了。”
周绥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舒乐。
那人身上黑色的羊毛大氅衬得肤色越加白皙,此时微微抬头,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几丝几不可见的茫然和困惑。
周绥停顿片刻,缓缓道:“如果这一役输了,你应自行卸去将军衔,退出朝堂,交出虎符……入宫伴驾。”
说到一半,周绥淡淡一笑:“此战事关西南百姓安慰,更涉后周之江山,朕让你做此军令状,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绥:进了宫你就别想出去了,围笑。
舒乐:……我只是想跟你玩玩,但你却想要弄死我,这不行。
周绥:朕怎么会想弄死你,朕想疼♂死♀你。
第19章 芙蓉帐(19)
芙蓉帐(19)
入宫伴驾?
那不就是随时随地都能搞一搞小皇帝?
而且以周绥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把他往后宫里带的,完全没有危险性啊!
好差事。
他喜欢!
舒乐心里美滋滋,面上极力憋住笑道:“臣……遵旨。”
周绥也很满意,挥挥手道:“舒小将军,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舒乐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准备从御帐中退出去之前想是想起了什么,伸着脖子望了一眼御案。
“陛下……不知林学士给臣的信……”
周绥眼皮一抬:“怎么?你还要拿回去秉烛夜读,收藏一番?”
舒乐:没有,我就是想皮一下,给自己找点乐子。
舒乐装出面有难色的模样:“陛下……这毕竟是林学士千里迢迢寄与臣的,臣理当珍视。”
周绥冷笑,突然冒出一句:“如此。那朕原来赐予你的那些奖励物件呢?”
舒乐:???
周绥沉思片刻,记忆力颇好的一件件回忆起来:“你头一回出征凯旋时,朕赐你一株西域红珊瑚,隔日又赐你一山水珍珠屏风……”
舒乐:“……”
周绥见舒乐一脸茫然,黑着脸道:“好,远的不提。就今年新年,朕才赐了你一柄羊脂玉镇纸,那乃是塞上之物,仅此一柄,朕甚是喜爱。你可有珍而重之?”
舒乐:……你或许能在照月楼某个漂亮小姐姐那里找到这玩意儿吧……
舒乐又怂成了一只狗子,熟练地扯起了谎:“陛下赐臣之物,臣向来珍惜收藏,从未另赠他人。”
周绥睨他一眼,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气氛尴尬了几秒,周绥将那张薄薄的信纸从御案上抛了下来:“既然如此,待此次班师回朝,就请舒将军为朕一一展示一番了。”
舒乐:“……”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立起的Flag高高的在风中飘扬。
令人难过的对话结束之后,舒乐哭丧着脸从周绥的御帐中走了出来。
冷风萧萧。
如同他凄凉而悲苦的内心。
向漂亮小姐姐去要回送出去的东西是不可能的,为了面子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只能拖着周绥了,希望他赶紧把这事儿忘了。
舒乐在内心经过一番焦灼的对抗后,又在瑟瑟的风声中打了个寒颤。
他叹了口气,将林季同写的信叠吧叠吧塞进了里衣里。
还是小同同好,还知道写封信让他加衣服的。
训营的士兵正巧过来,向舒乐抱拳道:“将军,列队完毕,是否要战?”
舒乐将在营地前一边扭屁股一边尥蹶子的追风牵了过来,骑上马道:“不战,没你们这么打仗的啊。敌不动我不动,本将军可不当出头鸟。”
说完牵着马就往营地边走过去了。
队伍果真列得整整齐齐,见是舒乐过来了,士兵的士气倒是比刚刚周绥在的时候更加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