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就那样不紧不慢地倚门听着,直到听见有个男声志得意满地说陆导已经同意修改剧本,将消减简白的戏份而把情节设置成双男主时,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然后在下一秒将门砰的一声推开,淡淡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件有趣的新闻,可否跟我再讲一遍?”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里面的六七个人纷纷朝夏熙转过头来,有惊吓的有失措的有装无辜的,还有几个不以为然。
毕竟不在一个圈子,大半的演员都没见过夏熙,何况宏业影视的相关事宜大多都由刘启行出面,连底层的员工也很少知晓另一位大老板是谁,只有曾跟着金主参加过商业宴会的季松听过夏熙的名号,却又不敢确认。
没人答话,夏熙也不着急,转而问:“那么请问你们的总导演现在哪里?”
“陆导有事出去了,”季松开了口,“但是有副导在……”
夏熙身边没带保镖,只有段君翔跟在身边,不过段君翔和保镖一样合格,转眼将窗边的沙发椅给搬了过来。夏熙不紧不慢地坐下,客客气气地对季松道:“麻烦帮我把陆导找回来,告诉他半小时内不到以后就别想在这行混了,……谢谢。”
明明无比礼貌的语气却让季松心里抖得厉害,之前面露不以为然的人也被夏熙的气场和所说的内容骇住了。
第46章
屋内再次静寂了好几秒。
既然是做演员的, 众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 却从来没见过夏熙这样的, 看起来比谁都优雅客气,但是从头到脚都透着高高在上,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云泥之别, 望着他们的眼神就像看什么低等事物一般,甚至不屑于和他们计较,直接找总导演。
陆楷也算是名导, 夏熙却一句话就要定人生死, 更重要的是这话并不是在狂妄的胡言乱语,那种高姿态更不是一般人能伪装出来的, 而是切切实实生在骨子里的。
回过神来的季松立即依言去拨陆导的电话, 其他人则有的试图打给副导或自己的助理,还有的试图大着胆子离开, 更多的已经不敢动了, 只管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段君翔这个人形兵器杵在那里, 自然没有人能成功走得了, 反而被震慑的站都站不稳,只一个野兽般的嗜血眼神就弄得差点吓尿裤子。就在段君翔‘吓人’的这会子功夫,季松那边拨打的电话已被接通了, 没多久便放下听筒,有些磕磕巴巴地对夏熙道:“陆、陆导说他马上就来。”
夏熙听了这话, 表情依旧非常平淡,也瞧不出喜怒, 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后靠着沙发椅背闭上眼休息起来。
段君翔则站在沙发右后方默默望着夏熙,低垂的睫毛掩盖了眸里的专注和幽深,又因为所站位置的关系,大半个身体都埋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个守护主人的忠犬。
屋内的其他人却不敢像段君翔那样盯着夏熙看,更无法像夏熙那样安适淡然。时间就在众人的惶急中迅速流逝,直到同样惶急的陆楷出现。
导演本来就是个需要八面玲珑的行业,陆楷并不怕得罪人,但他怕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何况这部戏原本就是宏业拍的,说句不好听的,他只是被雇佣来的导演,夏熙才是真正的老板。
陆楷之前是见过夏熙的,但并没和夏熙说上话,全程都是由刘启行来对接,只在谈及一些关键点时看到刘启行停下来跟夏熙低声讨论几句。刘启行已经算是个精明的角色,却在和夏熙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带上讨好,谁主谁次一目了然。
于是推门看到夏熙后,陆楷的脸色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紧张,随即便朝夏熙走去。副导和制片也接连赶到,就跟在陆楷的后面。
与此同时,刚吃完饭的简白正好和小胡一起从自己的化妆室出来,远远看见匆匆进入走廊另一头的化妆室的陆楷等人,微微皱起了眉。
小胡是刘启行从宏业影视里调给简白用的助理,相比于动辄前呼后拥的其他演员来说,身边只有一个助理的简白的确有些寒碜。拍戏这个圈子和别的圈子都不一样,向来是不差钱不差背景更不怕惹事的,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来头,谁也不服谁。况且简白姓简不姓夏,也没提过夏家的名号,却当了这么一大部高成本高制作的戏的男主,让人不排挤他都难。
“他们不会是在讨论更改后的新剧本吧,”已经被简白伪装出的‘心善可欺’的形象完全蒙蔽了的小胡很替简白打抱不平,立即说:“走,阿白,我们也去听听看。”
陆楷的脚步声并不轻,可一直等他咚咚咚的走到了夏熙跟前也没见夏熙睁眼,心里越发没底,只能强笑着道:“夏老板您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接您……”
听到夏字,众人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夏熙究竟是谁。首富夏家的名号自然无人不知,可惜大多都只听过没见过。世事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摆的太高了,反倒会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觉得它离自己很远,不会在自己身边出现,就算亲眼见了也不敢信。
夏熙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我要是不来,岂不是要等电影拍完了还不知道陆导背着我把男主给换了?”
待简白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时,听到的便是夏熙的这一句。
“不是这样的,”陆楷忙认真的解释起来,“男主没有换,只是编剧有了新灵感,给剧本增加了一些冲突和悬念,男二的戏份跟着多了点。但这样设置情节会更吸引人,而且简白毕竟是新人,演技虽好,独自挑大梁的话还是有些单薄,李北卿有一定名气,两人联合在一起定会让电影更加卖座……”
陆楷说的倒都是实话,不管是导演还是幕后投资人,电影能否卖座才是最重要的,“夏老板您觉得怎样?”
夏熙用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扶手,不仅不吃这套,还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反问道:“你说呢?”
陆楷因这个笑而更紧张了,不敢顺着夏熙的话头接下去,听夏熙继续道:“你都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觉得怎样,——陆导是不是在拿我当傻子耍?”
最后这句压的很重,气势也随之外放,陆楷的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沉到了底。他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修改剧本是为了整部电影的前景和利益考虑,就算被宏业那边的老板知道了也会因利益而做出退让,何况很多戏都是边拍边改以便达到最佳效果,却没想到夏熙对简白这么重视,而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殊不知夏熙重视的并非简白,而是简白的忠犬值。系统的提示音说明简白此刻已经来到了门外,“叮——,目标B简白的忠犬值增加3点,总忠犬值为29。”
陆楷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解释:“您实在是误会了,我原本是想跟您或者刘老板商量的,但考虑到整体脉络并没有改变,您又比较忙,怕打扰到您……”
“哦?你这是在怪我了?”
陆楷顿时有种越说越错的感觉,连门外偷听的简白也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同情,——又多了个对夏熙喜怒无常的神逻辑和毒舌而束手无策的人,陆楷此刻的心情他绝对比谁都理解。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楷也是个明智的,既然摸不清夏熙的脾气,干脆直接认错:“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如果夏老板觉得不妥,我立即让编剧把本子改回去,还希望您谅解我们这一回,不要在意。”
这话已说得很到位了,正常人顺着台阶也就下来了,可惜夏熙就是那个你给铺好了台阶还非要蹦着下去的万中无一,“但我很在意。”
旁边的副导听着都要给跪了,——那你16" 总有渣攻宠爱我[系统]0 ">首页 18 页, 还要怎样啊这位爷!
刚吐槽完就见夏熙将视线扫了过来,仿佛被看穿了一样,忙低下头,连默默吐槽都不敢了。事实上夏熙是将屋内每人都环视了一遍,明明是坐着的,却给众人一种俯视的错觉,最后转回到陆楷身上,“虽然当初候选的导演有很多,但把这部戏全权交给陆导,就是因为相信陆导的能力,可陆导的选角水平让我非常失望。要知道演员不是光凭长得好就行的,还需要最基本的道德素养,我却听到屋内这些演员在背后讽刺和辱骂他人,——陆导觉得这样的人能拍好戏吗?”
这话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陆楷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被讽刺和辱骂的人又不是我,为何要向我交代?”
陆楷这短短一会的功夫已不知被夏熙堵了多少回,堵多了反而习惯了,立即改口道:“是给简白一个交代。”
“叮——,目标B简白的忠犬值增加8点,总忠犬值为37。”
“嗯,”夏熙大略满意了,站起身用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对陆楷道:“这部戏将来能否好好拍完还要靠陆导的辛劳和努力,若有什么资金上的问题,尽管跟启行提。”
他显然深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要义,让陆楷除了点头说谢谢你你慢走之外讲不出别的来。因为他说的其实并非是这部戏能否好好拍完,是你这个导演能否干到把戏拍完。别的剧组也不是没有过换导演的先例,反正我不缺资金亦不缺导演。
夏公子没有立即走人,而是又看了场夜戏才和简白一起离开,然后在回去的一路上都沉着脸。
于是简白主动对他笑着问:“小熙,你今天怎么突然来……”
刚开口就被截断了,夏熙冷冷反问:“为什么没把剧组的事告诉我?”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而且并不是什么大事,本来能参演我就很满足了……”
这善解人意又体贴的形象正常人都会买账,却不料夏公子脸色更冷,“不是大事?我出的资金和设备,我让谁当主角就得谁当,剧本让人给改了,戏份让人给抢了,你却不告诉我,——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还是想联合那些外人一起不把我放在眼里?”
明明被骂了,简白却因外人两字而心口一甜,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犯贱,被骂也能觉得暖。随即摇头摆手道:“不是的,我只想着自己本来就是个新人,受点委屈没关系,若连累你或夏家的声誉也受影响就……”
“你以为退让就是维护夏家声誉了?”夏熙斜瞥过来的眼眸漂亮又高傲,“你既然已经进了夏家的门,就是我夏家的人,——夏家的人何时轮到别人指手画脚了?你这样任人欺负,岂不是更折我的脸面?”
“小熙,我知道错了,”简白只觉得整颗心都被说不出的暖意塞满,“下次不管什么事都第一时间跟你说,好不好?”
“叮——,目标B简白的忠犬值增加5点,总忠犬值为42。”
“叮——,目标B简白的好感度增加3点,总好感度为83。”
“嗯。”大概是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夏公子终于脸色稍缓,并破天荒地给了他一句表扬,“看你演的还算可以,陆楷也夸你入了戏。”
夏熙说的自然是刚才拍的那段夜戏,内容是和父亲争吵后的男主角孤身走在路上,天色已黑,疲倦如寒意一样沉重,路上徘徊的只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突然想起和女主角相处的点滴,后知后觉地明白到对她的情感。
内心戏更考验演技,但简白演的很传神,镜头感也好,称得上是天生的演员。
“入戏?”简白望着夏熙,却永远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在那一刻想到的不是什么剧情,而是夏熙,只低低道:“我早就入了戏。”
他已不想分辨对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算只是一场戏一个局,也入的心甘情愿,彻彻底底。
时间转眼走到了晚上十点。
回到卧室的夏熙竟在开门后闻到了一股明显的烟味,然后便看到了拿着烟站在窗前的蒋战威。
元帅大人向来规整的军装衬衣有点皱,开了三颗扣子的衣襟也有点歪,深邃的眼睛望着玻璃外的繁华夜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颓然。也不知到底抽了久,明明窗户大开,烟味却还是浓到吹不散。
夏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把蒋战威的烟给掐了,在想事情的蒋战威竟没注意到夏熙已经回来了,转头望过来的眼神还带着些无辜和迷茫,让夏熙一时间有气也发不起来。手于下一秒被蒋战威紧紧握住,——男人的脑子虽没反应过来,这个动作却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夏熙瞧着他这幅模样隐约有种说不出的可怜,于是没计较他又私自翻墙的事,也没把手抽回去,只问:“怎么了?”
蒋战威抿着唇没说话,夏熙忍不住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到底抽了多少根烟?”
夏熙知道蒋战威的烟瘾可大可小也可无,完全取决于其烦心程度,更知道蒋战威就是个闷葫芦,如果不问,再大的事也能憋得住。然而对方仍不开口,让夏熙微皱起眉,“到底怎么了?”
蒋战威终于出声了,嗓音哑得不行,估计是被烟熏坏了,“……我生病了。”
“啊?”夏熙忙抬起没被他握住的左手去摸他的额头,“什么病?”
抬到一半却和右手一样被握住,蒋战威直直看着夏熙答:“是相思。”
夏熙有些无语,“我们昨天不是刚见过?”
蒋战威又抿住唇不说话了,唇角还带着点委屈,一张面瘫脸对着夏熙望了许久才道:“可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找到你。”
夏熙再度有些无语,心里却微微一动,然后半开玩笑的道:“就因为这个,你搞得跟要打仗了或天塌了似的,大半夜跑我这里发呆,还抽了那么多烟?”
只见元帅大人竟当真点了点头,并补充说:“就算打仗了也不要紧,我总能护得了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