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聪明的夏熙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神经病人的心态常人的确难以揣摩。何况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主动权已不在自己身上, 想的再明白也没用。随即转头看向佐藤隆川, 试图去分辨对方的微表情。
他是侧着身被佐藤隆川制住的, 本就漂亮的眼睛因这个略显倾斜的角度而更加漂亮, 眼梢微挑,眼波横扫,似泛着粼粼水光。佐藤隆川眸色一深, 突然一个使力,把夏熙半侧的身子转成了和自己面对面的姿势, 同时带着他双双转了小半圈,碰到了旁边的大树。
夏熙顿时被全方位的包围起来。
背后抵在树干上, 前面是佐藤隆川坚硬如山的胸膛,左右两侧均是佐藤隆川健壮的臂膀,上方则是佐藤隆川看不出表情的脸。男人呼吸出的微凉气息就洒在夏熙的额头,让夏熙忍不住低呼出声:“放开我!”
佐藤隆川当真后退了半步,夏熙正要用全力进一步将其推开,却觉得腰上一紧,有只大手插|入他和树干之间的空隙,紧揽着他的后腰用力一带,另一只大手则揽住他的肩背往上一按。
于是夏熙被迫前倾着贴上了佐藤隆川的身体,看起来倒像是主动贴上来索吻。说不出熟悉感随之涌上来,在碰到佐藤隆川的唇时,夏熙才灵光一现的想起熟悉感源于何方,——他此刻的姿势和他之前为了给佐藤隆川喂迷药而主动吻上去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下一瞬便展开了猛烈的深吻,佐藤隆川将因昏迷而没有吻完和感受完的吻场景还原,发现那说不出的心动和甜蜜依然还在,并以全新的姿态卷土重来。
“叮——,目标E佐藤隆川的好感度增加5点,总好感度为81。”
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让夏熙微微一顿,因为它增加的实在有些不切时宜,但他很快被对方霸道又狂乱的动作弄得无法深思。
佐藤隆川强硬地顶开夏熙的牙关,窜入口腔中攻城掠地、肆意纠缠,还用力的吮吸着软舌不放,使夏熙几乎不能呼吸,直到快喘不过气时才被放开。天色则在这时迅速暗了下来,庭院灯零零星星的自动亮起,灯光柔晕又璀璨,连气氛都被映衬出几分缱绻和浪漫,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叮——,目标E佐藤隆川的好感度增加7点,总好感度为88。”
夏熙却瞬间想起027曾经在‘宁宝宝’惹怒佐藤隆川时,提醒他说虽然好感度增加了但黑化值增加的更多的话,心不由沉下来。下一秒竟是整个视线都沉入黑暗,后颈一疼,意识随之渐渐飘远,无法自控的闭上了眼。
“叮——,随机任务‘初步忠犬计划’失败,任务惩罚开始。”
头很晕,口很渴,身上很冷。
夏熙再醒来时,第一时间涌上大脑就是这个。有些吃力的举目四顾,试图分辨自己身处何处,可四周的光线实在太暗,过了许久,才根据脚上的锁铐和旁边的刑架认出这里正是暗牢。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之前还跑去暗牢救人,现在被关的便换成自己了。回想起昏迷前听到的系统音,夏熙从记忆里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初步忠犬计划’的这个随机任务,内容好像是要在两个月内将所有攻略目标的忠犬值均刷至15点以上,失败惩罚改良版小黑屋PLAY一次。
——眼下的情况估计就是改良版小黑屋?
夏熙简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能对应此时的心情。为今之计也只有等,所以他没有喊什么有没有人啊之类的废话,只管继续保持着这个蜷缩的姿势不动,努力抵抗身体里的阵阵寒冷。
他从早上起就感冒了,又在救夏琛时七拐八拐的跑出了一身汗,冷热交加之下感冒更重,只感到寒冷像一根根针般刺入皮肤又渗进血液。而H市的温差较大,本就阴冷的暗牢会在入夜后更冷,再努力抵抗也起不到作用,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夏熙觉得连手指都冻僵了,忍不住坐直了身,一边摸索着脚上的锁铐一边试图站起来走走。
让他异常惊讶的事就在这时候突然发生,——那个位于左前方角落的他原以为是木头桩子之类的物体也跟着动了动。
“别费力了,没钥匙是打不开的。”
熟悉又诡异的声线和语调让夏熙顿时一愣,并忍不住瞪大了眼,——佐藤隆川竟然一直站在旁边装木头?
简直有病。
佐藤·木头桩子·隆川随即抬脚走近,周围的光线似乎也渐渐变亮,夏熙从而看到了他的脸。仍穿着之前的那件烟灰色正装,但扣子解开了好几颗,身上还有几处布料因为沾染到潮气而变成深灰。
暗牢建在地下,入夜后会返潮,能沾湿到这种程度,说明对方待在这里的时间非常久。可对方既然都把他关起来了,却不仅没严刑拷问,还默默地陪在旁边站了那么长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公子只觉得佐藤隆川称得上他唯一摸不透想法的人,却不知此时此刻,连佐藤隆川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他已认识到他喜欢上了眼前的人,可越喜欢,就越不能忍受欺骗。他见过太多暗杀,看过各种间谍,甚至还有同时为三方势力工作的三面间谍,夏熙下药迷昏他和隐瞒他的行为让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暴躁愤怒。骨子里叫嚣着要杀人和见血,却又不舍得真正伤了对方,甚至在默默立于暗处看着对方的过程中,复而感觉到了安心和平静。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从何得知暗牢和侧门的位置,又为什么要救革命军团的人?”
毫无温度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听起来非常骇人,但夏熙并无惧意,只抿紧了嘴没有回答。
一来他不知道怎么答,二来头晕脚轻的不想说话,三来此刻最好的方法反而是什么都不说,多说多错,反正佐藤隆川关不了他多久。
他不曾加入革命联盟或任何组织,身份不管怎么查都是干净的,何况他在离开舞会之前就做过准备,先是和安格斯及迪恩都打过招呼,告知了他和佐藤隆川一起离开的事;又专门给手下通过讯,若他48小时内没消息就去市政府报失踪。
安格斯的舅舅和格兰帝国的领事有旧交,而夏家因为经商需要,无论是新还是旧政府里皆有人脉。在这个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真正当家作主的H市,佐藤隆川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扛过格兰帝国及当地政府的双双施压。
“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佐藤隆川再度发问,“知道暗牢位置的手下人没有几个,而他们不可能背叛我,除此之外还有佐藤家族和……”
说到这里一顿,目光充满了杀气,像无形的利刃,“你是佐藤家族或军部派来的?”
夏熙这回更不知道该讲什么了。
佐藤隆川在盛满杀气的情况下依旧试图给夏熙机会:“如实告诉我,我就放你出去,否则被我查出来,会让你生不如死。”
可夏熙还是没有说话。
这回倒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感觉自己冷到连声带都僵了,发不了声。夜晚很快过去,外面的天色渐渐放亮,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佐藤隆川最终拂袖离开,夏熙则在对方离开后惊喜地发现寒冷的感觉一点点消失了。
因为他开始发热,且势头凶猛。
于是惊喜没持续多久,夏熙便认识到发热的感觉比冷更难受。本以为坚持三天都不成问题的夏公子大大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待到中午的时候,生病所带来的虚弱感已像沉重的石头般压得他呼吸困难,胸口闷疼。
佐藤隆川却是直到下午都没再出现,大概当真全力调查去了,而越烧越厉害的夏熙头脑昏沉一片,甚至开始有些意识不清。
干裂的嘴唇急需水的滋润,可那名被特地指派过来的看守就像雕塑一样,就算出声唤他,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熙知道这大概就是佐藤隆川给他的惩罚,却不知道那名看守心里惊讶到了何种地步。他曾见过佐藤隆川使用无数种血腥的虐杀手段拷问犯人,却至今没动牢里青年的一根头发,只让饿一天而已,——这种程度的惩罚简直像父母或老师对待疼爱又调皮的儿童。
夏熙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身体似乎在不停地向下沉,从海面一直沉到深深的海底,海面上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时间也于不知不觉中流逝的越来越快。佐藤隆川终于在入夜的时候再次出现,可他显然并没有查出那些本来就莫须有的事,所以依旧是同样的问题:“你到底是从何得知暗牢和侧门的位置的?”
夏熙的意识在对方出现后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他的脸。佐藤隆川能看出夏熙似乎变得非常虚弱,却紧紧握住拳,死死压住心里的不安。
他必须推开那些心动反常和不安,不再这样失控下去。那种感觉太危险,他不能再任由它左右,也不会允许除了宁宝宝之外的第二个人扰乱他的心。
“你是知道宁宝宝的对不对,”佐藤隆川随即危险的微眯起眼,“他们找到你,就是想让你顶替宁宝宝来迷惑我……”
杀气再次盛满他的双眸,话锋一转:“可你知不知道那个把我抚养宁宝宝的事透露给佐藤本刚的仆人是怎么死的?”
夏熙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佐藤隆川一字一句道:“是活生生被解剖的,——整整三十八刀,一刀也没有浪费。”
“所以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佐藤隆川的手已经按住了夏熙的脖颈,“到底是什么人告诉你暗牢位置的?”
夏熙感觉男人眼里的杀气已浓烈到要将人钉在原地,那只大手亦仿佛下一秒便将置他于死地,可他在想开口的情况下依旧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佐藤隆川的手竟当真开始用力,夏熙很快感受到窒息。他本就烧的胸闷又难受,脖颈上的压力更让血液似凝固住一样,咽喉处也火撩般发疼,竟在生死的本能中凝聚出最后一分力气,伸手去抓佐藤隆川的手腕。
可惜在成功抓住的同时,也被佐藤隆川用另一只手同样扯住了手腕,大力之下,甚至将袖扣生生扯坏崩落。
牢牢紧扣的衣袖顿时散开,一道银芒从中折射出来。
熟悉的银色让佐藤隆川微微一顿,竟下意识松开了夏熙的脖颈,转而捉住他无力垂落的手腕。待见到手环的那刻,佐藤隆川的脑子登时轰隆一声,仿佛被雷电击中。
那是他亲手给宁宝宝定做的手环,普天之下不可能有第二个。
“这个手环怎么会在你身上?!”
佐藤隆川一把将夏熙接入怀里,用力摇晃夏熙的身体,然而他已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在陷入黑暗之前,夏熙隐隐听到系统提示音像从很远的远处传来一样,“叮——,已在遭遇性命危机等紧急情况下自动为宿主开启萌物变身卡,成功将宿主变身为幼童……”
于是在佐藤隆川心慌不已的时候,又有一团淡淡的白光闪现在眼前,同时感觉手下一松,怀里的青年竟在白光散去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佐藤隆川只一眼便认出来那正是他的小家伙。
一颗心一瞬间跳得飞快,甚至失律到发抖;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个念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手脚则先头脑一步运作起来,旁边那名还在因白光而惊楞的守卫下一秒便被他一枪灭口。
第54章
佐藤隆川继而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脚上的锁铐打开, 把人迅速又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双拿枪杀人时都不曾打颤的大手竟在这时有些抖, 然后疾步走出暗牢, 大步迈上台阶,往后院的卧室直奔。
两个候在走廊外头的下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就只见佐藤隆川高大的身影仿若脚下生风般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 并用从没有过的急躁紧张的语气命令他们去叫医生。天色黑暗,三岁孩子的个头又小,下人们并没有看到被佐藤隆川抱在怀里的小娃娃, 只管诚惶诚恐地低头称是。
人高腿长的会长大人很快进入卧室, 将他的小家伙放到床上。夏熙的脸色在灯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红,全身摸起来都很烫, 一双小手却白里发青, 像冰块一样冷。
佐藤隆川的脑子里依旧有些混乱,手脚却总是先于意识而自主行动, 在大脑还没下指令的时候, 已轻轻吻了一下小家伙的眉心。
就像是两个月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他曾在睡前给他的晚安吻一样。动作如此熟练自然, 仿佛是一种本能,或是被刻在了骨子里,不管中间相隔多久时间, 都不会生疏和褪色。
夏熙的额头就像一团火般滚热,佐藤隆川的唇却因为紧张担心而有些发冷, 所以吻上去时带来些许凉意让夏熙下意识动了动。但幅度很轻,双眼依然紧闭, 并没有任何清醒过来的迹象,呼吸也清浅且虚弱,让佐藤隆川听在耳里,整颗心一颤一颤的疼。
待视线落到小家伙脖颈处被掐出的淤青上时,再次先于意识而自主行动,抬手轻抚上了那些淤青。夏熙在他的轻抚下如小虾般一点点蜷成一团,像受了极大的委屈或伤害却无处求助的幼崽,只能可怜兮兮地把自己缩进壳里。
佐藤隆川不由想起小家伙以前生病的情景,因为空腹喝浓咖啡和桃子糖而闹肚子,也是这样可怜兮兮地在床上蜷成一小团。那时候是他没有照顾好他的错,这次却依旧是他的错,还错的更加严重。在浓浓的后悔自责和心疼中,佐藤隆川混乱的脑子反而清晰起来。
也清晰而彻底地认识到他的小家伙回来了。
他是他的宁宝宝,无论他究竟是什么人,无论变大又变小的这种事有多离奇,他都是他的宁宝宝。对方为什么会有手镯、为什么让他如此情难自禁、为什么会知道暗牢和侧门的位置、为什么蒋战威每次出现的时机和态度均如此微妙等等一切问题,也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他的小家伙既然已经回来了,他就不用再日夜惦念或者寻找替身,也绝不会因为那些不重要的原因,将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白白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