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家看了他们一眼。
不等她回答,江寒便收起了手,将那凭着记忆重构而成的影像撤销了,开口道:“那是因为大半月前,正好是万花楼举办花魁大赛的时候。”
姚大家微微一笑,说道:“城主说得不错。”
江寒将手放在了桌上,看着她问道:“他们当时在万花楼里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姚大家侃侃而谈:“当时这几位客人来,直接在二楼订了一间包厢,除了上菜的小厮之外,并未见其他人。”
她说着,不等江寒提出质疑,便又补充道,“来万花楼的客人比平日多,在包厢外也站着不少没订到位的人,我们上菜的时候,包厢门都是打开的,进去的时间也很短。”
就算他们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可能不让其他人发现。
江寒略一点头:“继续说。”
姚大家回想着当日的细节,眯起了眼睛说道:“当日的花魁大赛,我们万花楼接待了很多客人,这几位令人印象深刻。他们来万花楼似乎只是闲坐,送进去的酒菜一口都没碰过。”
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寻欢作乐,兴头上来总会碰一碰杯中之物,这样什么都不用的,难免会显出几分特立独行。
江寒抿唇,那几张皮囊里面装着的不是血肉,而是吞噬血肉的魔物,自然不会去碰那些毫无吸引力的酒菜了。
他问:“在最后花魁决选的时候,他们可是一掷千金,将万花楼的人选送上花魁之位了?”
他提醒着自己,这个世界会跟《警示录》所呈现的世界有所出入。
在大半个月前,谢眺并没有来过西北,他的人依旧在京城。而楚向晚那时才刚刚去了极乐城,跟周玉在一起。
可让江寒没有想到的是,真正的细节出入比他想象得更大。
只见姚大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等到花魁献艺完毕,宾客以鲜花票选的时候,那个包厢里的客人就好像彻底消失了。”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资。
要知道,当晚哪怕是最穷酸的书生,也为他心目中的花魁放下了一枝花。
这就是她为什么说这几人令人印象深刻的缘故,不是出手阔绰,而是一毛不拔。
“之后等花魁人选尘埃落定,那几位客人也没有再出现。”姚大家说完顿了顿,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道这几个是什么人,竟要劳烦到城主你亲自过来一趟。”
江寒只是冷淡地道:“不该问的就别问,你只要知道这几个是极度危险的人物就可以了。”
在事情没有明朗的情况下,他不能在这里泄露出他们已经得到信息的事。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才对面前的人说道,“今日我在这里问你的这些事也不要泄露出去。”
“请城主放心。”姚大家说道,“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江寒思索着,他们来这里没有跟万花楼的花魁接触,那也就意味着这些邪魔没有像《警示录》警示的那样,在这里找到一个真正的人类来作代言人。
但他们始终是要安插眼线的。
这些天外来客想要置换身份如此容易,若是没有找上万花楼里的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留在了西北城。
想到这里,江寒霍地起身,在两名护卫想要跟上来的时候阻止了他们:“别跟上来。”
两名护卫跟姚大家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走了出去。
被姚大家紧急传召的新任花魁匆匆赶来,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对身旁端着上好酒菜的丫鬟说道:“快点,真是要死了。”
妈妈召唤得那么急,也不知这里是来了怎样的贵客。
“是,小姐!”丫鬟急急地追上她的脚步,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只见厢房的门被推开,从里面出来一个高大冷峻的英俊公子。
在看到他的瞬间,花魁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身旁的丫鬟也只好跟着停了下来:“小姐?”
江寒抬眼看去,见面前的女子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瞬,便猜到这是匆匆赶来的新任花魁。
见这英俊的公子看到了自己,万花楼的新任花魁心中一阵悸动,正要开口唤一声“爷”,就看到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这么主动的吗?!
花魁这一刻的心跳得比大半月前成功夺魁的时候还要快。
听到外面的动静,姚大家跟两名护卫从厢房里探出身来,就看到江寒从站在原地一脸期待的花魁娘子身旁走了过去,猿臂一伸顺带拿走了丫鬟捧着的酒壶。
“……”
花魁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两名护卫忍不住想道,没错了,这果然是他们熟悉的城主。
万花楼中,莺歌燕舞,每一个角落里都有着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
江寒在过道上走过,将酒凑到唇边喝了两口,又浇了半壶在身上。一转角,就从面无表情变成了星眸半阖、醉眼迷离的样子,俨然成为了这些寻欢客中的一员。
他想起方才一瞥之下见到的花魁,只能说是普通的美人,身上完全没有《警示录》里那人祸国殃民的气质。
要论可爱,更比不过这个世界的楚向晚,难怪天外邪魔见了连献花的冲动都没有。
“喝——再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未紧闭的厢房门窗传来男人粗鲁的笑声,江寒借着醉酒的伪装,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边一间间房扫过去。
里面的嫖客大多喝得酒意上头,面红耳热,还有的直接脱了上衣袒露着胸膛,在桌前追逐娇笑的女子。
也有许多面色苍白,眼底发青,却还舍不得将一身劲从这些青楼女子身上收回来。
更有甚者,五毒具齐,不光喝酒嫖娼,还三五成群地在一起吸食五石散。
这一群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寻欢客齐聚在青楼之中,比天外邪魔伪装出来的还不像人。
江寒原本心中还存疑,为何邪魔要选择烟花之地来做根据,现在一看,世间哪里还有比此地更完美的伪装?
他的眸光冷了下来,将手中的酒壶一扔,以元力蒸干了衣服上的酒液。
这样的话,也就不用想在这里查探到什么了。
第82章
护卫们在厢房里等着,听见眼前的花魁在跟姚大家说话。
“妈妈。”花魁仍然对刚刚无视了自己的江寒念念不忘,忍不住问道,“刚刚过去的公子是什么人?”
姚大家坐在椅子上,心中有些担忧江寒会不会遇上什么事,随口敷衍道:“自是贵客了。”
贵客?花魁听到“贵客”这二字,顿时两眼发光。
姚大家眼高于顶,能够被她称作贵客的客人,定然来历不凡。
“妈妈。”她拉着姚大家的袖子,撒娇似的摇晃道,“这位贵客可是新近来西北城的?我从前怎的没见过他?”
姚大家心道自己这次捧出的花魁真是除了一张脸,别的什么都拿不出手,这么没眼色,不该问的还净瞎问。
两个护卫在旁边看着都纳闷,他们城主怎么会想到要见这里的花魁?这也太不通透了。
正想着,包厢门一动,江寒的身影出现在外面。
两个护卫立刻站直了身体:“爷。”
“爷。”姚大家跟她身旁的花魁也立刻站了起来。
江寒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依旧没有在花魁身上停留。
他对姚大家略一摇头,姚大家便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说刚刚出去查探了一番,并没有看到什么危险人物。
姚大家放心下来,尽管开青楼就是要迎进来各种各样的人,可是在楼里潜伏着危险人物,对她来说也相当棘手。
此刻见江寒没有发现,她便松了一口气。
江寒对自己的两名护卫点了点头,两人立刻会意地准备跟他一起离开。
转身之前,江寒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酒菜,示意他们结账。
姚大家立刻开口制止了他们,说道:“贵客驾临,蓬荜生辉,是我们万花楼招待不周,这点酒钱可千万不要再跟我算了。”
护卫之一听到这话,掏钱的动作一顿,看向江寒。
江寒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到太守府来找我。”
姚大家点头,在那几个穷凶极恶的人物被找到之前,江寒显然是要在西北城待一段时日了。
这样一想,只觉得那五个面色苍白的人变得更加恐怖起来。
她背脊发寒,躬身行礼。在她身旁,花魁也茫然地跟着行礼,看着江寒带着他的护卫走了出去。
三人离开了万花楼。
身后的门一关上,他们立刻就跟这个热闹的世界脱离,又回到了宵禁之后清冷寂静的大街上。
江寒回头,看了这灯火通明的万花楼一眼,两名护卫在他身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城主今日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像刚才那样把他们撇下,自己出去查探又是为了什么?
江寒收回目光,看向他们,考虑到之后可能出现的情况,也该让这从小跟着自己的两人有所防备。
两名护卫只见他们城主眸光森寒,低沉地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接到警示,有天外邪魔潜入了万花楼。”
天外邪魔潜入了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两名护卫都有些变色。
这天外邪魔不是跟他们人族长得完全不一样,这混迹在人群当中那就是黑暗中的荧光,怎么可能销声匿迹?
江寒看着他们的表情,说道:“天外邪魔已经找到了办法伪装成人族,依照我的推断他们依然还在西北城中,你们跟我出来这趟,随时都可能跟他们撞见,一定要小心。”
“是!”
听到这魔物竟然能够伪装成人族,两名护卫立刻就明白了为何城主要连夜赶来西北城,又毫不避讳地进万花楼了。
只是这样的消息,城主是从何得到的,又可不可靠?
这些疑问他们存在心中,没有问出来。
见江寒已经转身向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两人也连忙跟上。
安静的长街上,有冷风吹过,拂动了江寒的衣袍跟头发,巷子里滚出来一个废弃的竹篓,被风推着从他脚边滚过。
江寒向前走去,他并不畏惧要在这里跟天外邪魔正面相遇,他担心的只是这些家伙发现了自己,不敢出来。
飞星城城主在那一战中独力斩杀三千邪魔,奠定了盛名,这是功勋,也是累赘。
若非人族需要推出一个英雄,好像火炬一样在长夜中照亮四野,他更愿做一个黑暗中的守护者,悄无声息地斩杀这些魔物。
西北城不在前线,又是江家的属地,向来繁荣安定。
西北太守也不过是个闲职,通常并没有那么多事务需要他来顾虑,因此西北太守总是在宵禁后就早早回房休息。
今日没有想到江寒竟然会在宵禁之后出现在西北城,听到通传,西北太守连忙从床上起来,披了衣服倒穿着鞋子出来迎接:“见过城主。”
灯火通明的厅堂中,只见江寒坐在上首,一身常服打扮。
太守直起身来,把肩上的衣服紧了紧,刚要开口,就看到坐在上首的人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西北太守:“???”
从灯光下看,这匆匆迎出来的西北太守面容苍白,且皮肤紧绷,看起来就像是被天外邪魔给吸空了血肉又附体了一样。
见城主这样看着他,站在下方的两个护卫也警觉起来,被他们三个这样盯着西北太守顿时如临大敌,汗如浆出,把糊在脸上的浆都给洗脱了。
“……”
江寒嘴角一抽,问道:“你脸上涂的什么?”
“啊?”西北太守回过神来,伸手一抹脸上的东西,然后想起来了,连忙回答道,“禀城主,这是最近在贵族中流行的养颜浆。晚上睡觉前挖一勺涂在脸上,第二天起来再洗掉,脸上的细纹就会消失,皮肤会光滑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
江寒的护卫们看着西北太守这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用这个?”
西北太守苦笑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这实在是因为我的修行资质太差了,跟同龄人站在?2" 我让七个沙雕痛哭流涕的那些年0 ">首页 34 页, 豢槎人嵌枷岳希艿孟氲惆旆ú咕劝 !?br /> 他说完,见江寒跟他的两个护卫都像是对自己涂这个有意见,立刻说道,“小人这就去洗,这就去洗干净!”
刚要转身,就听坐在上首的人说道:“不必了。”
西北太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等着江寒的吩咐。
城主大人深夜驾临,总不是只来训斥他用养颜浆。
护卫们觉得西北太守真是不堪大用,要是问他这段时间在城中有没有发现异常,只怕是问了也白问。
于是其中一人说道:“去把你的主簿叫来。”
“哦哦,好。”西北太守如蒙大赦,连忙去命人把自己的得力手下给叫来。
他回见客厅中,对江寒说道,“城主有任何问题,只要问我这主簿,他一定能给出让您满意的答案。”
江寒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应当是西北太守的主簿过来了,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直觉开始隐隐发出了警告。
又听西北太守站在下首,还在絮絮叨叨地道,“只是我家主簿这段时间吃坏了肚子,一直止不住腹泻,怕是有点精神不济,城主见了可不要怪他——”
说话间,那印在纸窗上的人影终于走到了厅堂中。
江寒看着这主簿苍白的面孔跟紧绷得像是要裂开的皮肤,听自己的护卫问道:“你……你这主簿该不会也用了养颜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