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看着花盆飞快地飘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着方才的刺激会不会过度,也从这存放医案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正陷入人生最大纠结的少堡主并没有跑回院子里去,而是跑到了药圃旁,蹲在长着一些白色野花的田坎边,手抖着用小喷瓶往自己脸上喷了一通。
想起刚刚获得可见实体的事,他动作顿了顿,又把盖子拧开了,将里面剩下的水灌进了嘴里。
清凉的水流顺着食道滑了下去,浇散了他体内的高热,少堡主喘着气放下了小喷瓶,就看到自己的手又渐渐凝实,在这一丛野花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
果然没有错,他得到实体是因为喝了花瓶里装过的水。
楚向晚想着,把瓶子放在了一旁,觉得这对目前的情况来说并没有任何用处。
甚至他能不能回到身体里,在眼下这个问题的一比之下,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在绝对的美貌面前不堪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蹲在这里白神医有没有跟过来,也不敢回头看,他要理清自己的思路。
白云深就看到他蹲在地上,伸手揪起了面前的花,然后开始揪花瓣。
少堡主一边揪,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随着细小的花瓣落地,这两个结果也被重复了七八次,等到念完第九次“他不喜欢我”的时候,鹅黄色的花盘上就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
少堡主把这个结果举了起来,呆滞地看着它。
隔了片刻,他把手中的花一扔,又再揪了一朵:“这次不算!”白云深听他宣布道,“再来一次!”
站在他身后的人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去告诉他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
既然已经验证了这样的刺激是可行的,那么刚刚的失败显然刺激的度还不够大,不能让楚向晚立刻回到他的身体里去。
既然还要用这个方法来刺激性的治愈他的话,那为了保持效果,就不能让他有所准备。
白云深想着,取出了周玉留下的铜片,转身回到院子里,打算问问谢眺跟警示录的进展怎么样了。
自己这边办法是找到了,但是不能立刻就送楚向晚回去。
不然把警示录顶了回去,谢眺的工作又还没完成,只会让事情又重新变得麻烦起来。
谢眺正在千机楼深处,跟警示录一起待在机关室里研究探测法器的制作思路,忽然感到贴身收藏的铜片在发热。
他于是对警示录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接着把铜片拿了出来。
铜片上闪过一片金光,谢眺将拇指按了上去,周围立刻暗了下来,只看到白云深的信息流在金色的光幕中闪烁。
谢眺刚想输入回复,就感到铜片又是一阵发热,有几条信息流同时从不同的方向传输了进来,让整个铜片在昏暗的机关室中大放光芒。
是了,谢眺想起了这事,这套铜片并不能单独交流,白云深一旦向着自己这边传来信息,那么其他人也都会看见。
原本楚向晚神魂离体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现在好了,全都知道了。
警示录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那铜片上轻按了一下,几条信息流一下子跳出来,分别来自江寒、周玉跟慕成雪。
而容行不知是没有看到,还是不想凑这个热闹。
江寒问道:
周玉问道:
慕成雪直接针对上了白云深:
屋子里昏暗一片,光芒都被这铜片给吸收了,白云深看着这从另外几个人那里传递过来的信息流,正要回复,就看到原本蹲在外面的人走了回来。
他立刻收起了铜片,整个房间又变得大亮起来。
另外三个在等着他解释的人拿着铜片,等了半天却没见有回复,神色都变得有些恼怒起来。
江寒跟周玉是在独立的空间里看铜片里传来的信息还好,像慕成雪这样正在邪道圣坛听着下面的各派掌门吵得不可开交,正是心烦的时候拿出来,底下的掌门就被他拍在交椅上的轰然一掌给吓得噤若寒蝉。
只见原本对他们在争吵什么毫不在意的现任邪主面容阴沉,椅子的扶手碎成了无数碎片,溅射了一地。
第95章
“混账……”慕成雪看着手中的铜片,这玩意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一讲到关键部分就没了下文,比之前两眼一抹黑还要过分!
他收起没了动静的铜片,从交椅上站了起来,刚刚吵得全情投入的掌门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这才想起来,他们的新任邪主跟原来那一位可不一样。
段邪涯从来都是放任他们在这里吵,吵得越是脸红脖子粗,他在上面看得越开心。
这位前任邪主虽然性格恶劣,但也只不过是喜欢以耍他们各大派为乐,实质上并没有对他们动过怒,也没有动过真格,总的来说还是个挺随和的主上。
但是慕成雪不一样,他一生起气来不见血就没完,而且说要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根本不会被顾全大局的思想局限住。
现在,他看起来就像是要大开杀戒了。
刚刚在下面唇枪舌箭混战做一团的人纷纷想起了今天被召集过来的目的,懊恼地拍起了额头,想着自己怎么又习惯性地跟人吵了起来。
可是,他们完全不知该怎么补救。
新上任的左使右使跟四大护法也不敢大意,就怕慕成雪要血洗邪道圣坛,纷纷站出来劝道:“主上不要动怒,怒伤肝——”
“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交给我们去收拾就好了!”
“诸位同僚只是太久没来圣坛议事了,一时忘情才会如此。”
其他人听着,都站在这六人后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站在上面的人拿自己开刀。
慕成雪看了他们一眼。
他本来是打算跟段邪涯一样,让这些家伙随便争,等到什么时候争完了他再让左右使跟四大护法拿出最终的方案一锤定音,丝毫不顾忌他们的想法,但现在他打算杀回千机楼看个究竟,不想再在这里跟他们耗了。
被他的目光扫到的左使右使跟四大护法只感到背上掠过一阵寒意,听站在上首的人冷声道:“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三天内我要见到最终的进攻计划。”
三天?底下再次开始乱哄哄起来,三天怎么够他们吵出个结果来?
以前都是他们吵完,前任邪主直接安排,强制执行,现任邪主却打算甩手不管,他们怎么知道怎样才符合他的喜好?
慕成雪看着底下这群乱哄哄的掌门洞主,铜片虽然收起来了,但整个圣坛依然昏暗,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在建造圣坛的时候都在想什么,这种昏暗的光线只会让底下的人看起来更令人生气。
他压抑着怒气,再次说道:“在我回来之前,你们都给我考虑清楚了,这一次参战人员要怎么分配,战力怎么安排,要是等我回来你们还没有把这件事搞定的话,你们就不用活了。”
这阴恻恻的话一放出来,圣坛聚集的所有人就倒吸一口凉气,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自从出去了一趟,得到了跟猎日弓配套的绛雪箭后,站在上面的这位就实力大增,而且更没有人性了,他们完全不怀疑慕成雪说的话的真实性。
左使跟右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慕成雪从上面下来,战战兢兢地道:“主上,三天时间太短了……”
“是啊……主上,您不能动不动就这样要杀光所有人……”如果所有人都死了,整个邪道就只剩下一个邪道之主,那就不是邪道了。他一个人就算再强也是独木难支,打不过那些邪魔大军的。
慕成雪原本已经从台阶上下来,顺着火光照耀的通道往紧闭的大门走去,手已经放在了门上。
闻言,他停顿了片刻,才气劲一震,在那扇门上推了一下。
门环颤动,守在外面的守卫听到声音,立刻召集其他人一起过来把这要几人合力才能打开的门拉开。
随着门缓缓开启的声音,一束天光落在站在门前的人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光芒。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开口道:“我不能杀光你们所有人?”
“……”
“我这次出去就带段邪涯回来,等他回来我就退位,到时候我把你们全杀了,要怎么重选掌门洞主就是他的事了,你们看我能不能这么做。”
“……”
他们看着慕成雪从打开的大门走出去,一时间整个圣坛静得针落可闻,就连这杀神的气息离开之后,也没有人敢说话。
良久,其中一个护法才开口道:“如果主上把段邪涯带回来,没有杀我们,那他要做回右使,我们怎么办?”
是啊,他们怎么办?
在他手下的人在纠结自己该何去何从的时候,慕成雪已经直接从圣坛离开,向着千机楼的方向飞去了。
在高空中,贴身放置的铜片依然在发热,显然是有信息又进来了,慕成雪一边取出铜片,一边皱着眉想白云深究竟有没有让段邪涯变回来。
这才当了几天邪道之主,他就差点被这些家伙给烦死,果然这种事情还是要让段邪涯去头疼。
周围的天色暗了下来,他一边飞一边看着铜片放出的光幕上正在不断滑过信息流,显然是在白云深突然下线之后,谢眺肩负起了解释的责任,给另外几个拿着铜片的人解释了楚向晚离魂的始末。
神医谷里,本该亲自向他们解释相关事宜跟治疗进展的白云深看着楚向晚抱着花盆,以一种一往无前直面人生的姿态走了进来,停在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他脸上那两团红晕比刚刚在书架前更盛的话,这种姿态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少堡主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刚刚以不管哪种形式发问都得到肯定答案的算命,强迫自己站在了桌前看着白云深,问道:“白神医,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他在“为什么”之后停顿了很久,才让自己尽量平静的把最后那两个字说了出来,然后就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人,等待他的答案。
只见坐在桌前的美人望着自己,镇定自若地道:“情不自禁。”
“……”少堡主伪装出来的平静瞬间崩塌,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天下第一美男子大概从没想过,他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千机楼,警示录感到自己的鼻子底下湿湿的,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正在通过铜片跟其他人解释的谢眺无意中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人流起了鼻血:“……你怎么了?”
神医谷,白云深看着眼前半透明的少年头顶再次开始狂冒水蒸气,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仿佛想对自己说点什么,然而并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又“嘭”的一声消失了。
原本被他抱着的花盆立刻掉了下来,开始自由落体。
白云深眼也不眨地伸手接住了它,肯定自己这句话跟刚才的亲吻他的刺激度差不多,没有强到可以让他直接回去,于是另一手拿出了装有花瓶水的小喷瓶,朝着前方喷了喷。
细密的水雾落在楚向晚刚刚站着的地方,瞬间就被吸收了,白云深感到自己手上的重量一轻,花盆又被看不见的手抱了起来。
白云深的动作顿了一下,将自己拿着的小喷瓶放进了花盆里,才抬头对看不见形体的人说道:“还有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空气很安静,没有红牌警告。
那个花盆在空中转了个圈,以比刚才进来更快的速度朝着外面飞了出去,又一头冲回了药圃边。
白云深看着他跑远,等了片刻,才重新拿出了铜片。
刚刚在他跟灵体状态的少年说话的时候,这块铜片一直在发热。
整个房间重新暗了下来,他将拇指一按上铜片,就看到许多信息流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些信息大多来自谢眺,白云深一目十行地看完,看见他已经把发现离魂跟治疗的过程都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凝神输入信息:
谢眺的信息紧跟着传了过来:
江寒问道:
周玉紧跟着道:
白云深看了在外面精神百倍的楚向晚一眼,回复道:
谢眺立刻回复道:
看到这句话,不管是身在天南城的周玉也好,身在西北城的江寒也好,亦或是正在前往千机楼的慕成雪也好,脸上都露出了稍稍放心的神情。
然而白云深发来的下一句话,却又把他们拉回了情绪低谷中。
他的信息在光幕中闪烁,简短地解释了之前他用了什么方式来刺激楚向晚,而少堡主对此又有什么反应。
在那三人脸上的表情变得险恶起来的时候,他又补充道:
“……”
此刻,蹲在外面拔草的少堡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
千机楼,谢眺拿着手中的铜片,觉得这法宝一下子烫得拿不住。
皇宫里,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拿37" 我让七个沙雕痛哭流涕的那些年0 ">首页 39 页, 着铜片看他们交流,装作自己在忙于其他事务,并没有关注这里的容行眯起了眼睛:“这庸医好大的胆子。”
居然妄想要让天子出卖他的魅力,好让那个小东西回到他的身体里!
容行抿着唇,倒不是说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出马,这小东西就会受宠若惊到直接归位。
但是白云深这样算计他……
想想看,这个庸医说要带楚向晚回千机楼找人帮忙,可京城里剩下的总共也就他跟谢眺两个人。
谢眺这个人,聪明有余魅力不足,什么九千万少女的梦,全是他一张嘴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