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B盯着他的手机嘟囔:“郑湃都已经死了。”
“小2B乖,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于是13B不再说话。
李佑随手点进一个网站,连关键词都不必输入,首页第一则就是关于郑湃的新闻。新闻标题是:鹭江大学建筑系某学生毕业设计抄袭,自杀不是惭愧,是得意忘形。
他点进标题看内容。
“鹭江大学建筑系某学生于昨日中午十二点左右,从树人楼楼顶跳下。据了解,该学生的毕业设计涉嫌抄袭同班同学的作品……
……
该学生抄袭他人作品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大闹其教授、系辅导员和校长办公室,沟通无果后更是放话:‘死都不会放过你们’。其言行举止令人发指!”
文章里附有两张图,分别是郑湃的毕业设计和被抄袭之人的作品。李佑看了眼,两张设计图虽笔触上有所区别,但其形状、色彩都极为相似,仿佛两个人画了同一栋建筑。这与其说抄袭,不如说复制。
这篇稿子铺天盖地,讨论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有人觉得这种新闻稿到处有,肯定是人为操控的,虽然抄袭者不道德,但你个个网站都发这则新闻,也太烦了。
有人认为,这哪里是抄袭,根本就是复制。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死了就死了。
还有人说,这种人真是三观不正,复制别人的毕业设计还理直气壮,死了也是活该!
……
说的人太多,都是骂郑湃的。
李佑又看了眼微博,这个话题居然还上了热搜。
他觉得奇怪。
这个新闻来得太突然了,又气势汹汹,不知道操纵者想借此达到什么目的。
现在,他只能静观其变。
李佑扔了手机继续躺着。从现场看,郑湃自杀是事实,他想查也只是想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想弄清死者自杀的原因。但郑湃自杀肯定也有猫腻,否则局长不会特意叮嘱他不要查下去。
焦纵睡了一觉,精神飒爽。早饭后,他打开电脑。
昨天下午,他又让黑客将鹭江大学所有监控视频传给他,另外再将曹尉跟别人的聊天及通话记录都发给他。
曹尉的手机号码是他昨天跟郑湃的室友要的。
现在,他正在看监控视频。监控视频只有最近五天的,但偌大的学校监控特别多,一天两天根本看不完。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看。
不过现在最紧张的,应该是曹尉吧。
焦纵准备了一杯咖啡,安静地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
郑湃的自杀案虽然不能继续查,但在李佑这里尚有余韵。尤其是一大早上的,小麦偷偷摸摸凑到他跟前,说:“佑哥,昨晚那个新闻你看了么?我听说这几个网站的负责人都快吓死了,上头有人让他们删掉这新闻,可是他们删不掉!”
“嗯。”
“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挺奇怪。”
李佑随手拉开一个凳子坐下来,小麦低头给他看鹭江大学官网的首页。首页的顶端本是个宣传图,但现在却是一张白底黑字图片,图上也只有一个数字,写着“五”。数字下还有倒计时,显示着“02:06:53”。
小麦沉着脸:“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李佑看着这张图思忖片刻,道:“再等等吧。局长不让查,我们等几天再看。”
小麦收回手机,撇撇嘴。
倒计时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归零,却于下一秒变成了“24:00:00”,上头的数字也变成了“四”。但一时没有人注意。
等小麦注意到数字的变化,等李佑想到倒计时的意义,已经是两天后。彼时,鹭江大学官网首页上的数字已经从“四”变成了“二”。
在网上到处逛的小麦忽然一脸惊悚,最小化鹭江大学论坛的页面,在各个网站搜索着关于郑湃的新闻。两分钟后,她满脸凝重道:“队长,我觉得事情严重了。”
“郑湃?”
“鹭江大学论坛上有一个新帖,十二点整发表的,我觉得你之前的推测有道理。”小麦道。李佑认为那个倒计时是郑湃头七倒计时,而郑湃的死亡时间恰好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她继续道:“帖子的楼主叫‘请叫我红领巾’。”
李佑:“……”
小麦说:“他什么都没说,只放了一段录音,网友说那是郑湃的声音。我听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但声音特别阴鸷!他说:‘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录音是否为合成,还需鉴定。”
“让技术部鉴定一下。”
“局长不是不让查吗?”
“查了再说。”李佑道:“还有这个发帖人,也要查。我怀疑两天后他会有大动作,这个人必须要查出来!我要再去一趟鹭江大学。”
“是!”
两天的时间并不够焦纵看完所有监控视频,排除掉犄角旮旯,他也只看了大半,还是在二倍速并不断快进的情况下。
焦纵暂停了视频,整个人放松下来,往座椅的后背一靠,疲惫地按揉着眉心.13B心疼他:“粽子,该吃饭了。”
“嗯。”
他伸手推了把电脑桌,转椅往后漂移,他刷地站起来往外走,准备出去晒晒太阳,顺便吃个午饭。
真是卧槽了,他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饭!
李佑在去鹭江大学的路上仔细想了想那天下午他跟306的人的对话,当时小五提到郑湃的毕业设计,似乎格外意味深长。但如果前几天的那则新闻并未造假,那么郑湃的毕业设计和另一个人的确实一模一样。
如果郑湃没有复制粘贴,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两个人的毕业设计才会一模一样?
下午三点,正是上课时间。
李佑再次向宿管出示了警员证进了宿舍大楼,找到306。306的宿舍门大敞,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他敲了敲门,走进去。
“李警官?”
李佑笑了笑:“打扰了。我有几个问题,想跟你们确认下。”
老四最活泛,眼珠子转转,眉心微蹙。
“被郑湃抄袭的那个人是谁?”
小五挑眉,却仍是闷头趴在自己位置上操作电脑。他头也不抬,随口道:“曹尉。”
有人瞄了眼岿然不动的小五。
“他平时成绩怎么样?”
“虽然我们是同专业,但是我们不同班。他的成绩怎么样,我们也不清楚。李警官,你还是去问辅导员吧。”老二插嘴,抢在小五开口之前。
可小五静静等他说完又开了口,平静道:“140511749,他的学号。密码后六位。”
有学号,可以在鹭江大学官网查到学生的成绩。
李佑再问:“曹尉住哪个宿舍?”
“409。”老四破罐子破摔,反正小五已经说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消息了。
“多谢。”
李佑走了,老大站起来,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关上门。他转过身,怕隔墙有耳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你们怎么都跟警察说了?”
“都已经问到曹尉了,估计那位李警官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不说也有别人会说的。”老四叹了声气,道:“再说了,这事本来就不是郑湃的错。可惜了。”
“但我们说了,说不定会惹祸上身的!”
小五这才抬起头,他推了推脸上笨拙的眼镜框,说:“你们看论坛了吗?还有那个倒计时。”
老大点头。
“我有预感,”小五嗤笑:“曹尉要完。”
第3章 S01E03
李佑上了四楼,找到曹尉的宿舍。
曹尉的宿舍在楼梯口旁边,宿舍门也是敞着,但是里头的几个人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各玩各的,看上去便知彼此关系不和谐。
他敲了敲门,开口:“曹尉在吗?”
“不在。”有人嘴快,说:“他快一个星期不在了,回家了。有事要么去找班主任或辅导员,要么去他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佑不为所动,甚至进门找了张椅子坐下:“曹尉性格怎么样?”
没有人说话。
“你们放心,今天我们的对话不会有别人知道。”宿舍门已经被他关上了,阳光从阳台照进来,宿舍里敞敞亮亮。他问:“他跟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没有什么是一局吃鸡解决不了的问题,有就两局。”
“那他和其他同学的关系呢?”
有人嗤笑一声,说:“曹家有钱有权,曹尉又是曹家的独苗苗,谁敢得罪他?嫌自己活得不够辛苦么。”
李佑也笑:“那老师也很喜欢他吧。”
“喜欢,当然喜欢。就算他的作业是一坨翔,老师也能给他夸出花来,要不是喜欢,难道还是眼瞎吗?”
“但我看他的毕业设计挺好的。”
“这事我们不知道,你得问老师。他的毕业设计我们都没看到,不清楚。”
李佑见这人不接他的话茬,又见这几个人一副绝不多言的模样,便知道自己不会再问出什么了。是以,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焦纵出去一个人吃了顿火锅,吃完了他站在火锅店门口,突然问13B:“商城里有哪些东西?”
“一套精美古风女装,一瓶82年的拉菲,一百颗过山车丸,一双滑板鞋……还有一张20平米的床。”
20平米的床?做丨爱都嫌大。
焦纵道:“除了过山车丸,其他都买了。”
“粽子,我们积分不多了。而且20平米的床,我们没地方搁啊。”
“给你在上面打滚。”
13B欣喜,瞬间变成哈士奇蹦出来要扑到焦纵身上。焦纵抱住它,撸了两把它的狗毛,将它丢出去。
他用的力气不大,13B四腿借力一蹬就能安全着地。但一不小心,13B被他甩到了别人的脚下,吓得刚刚下车的人瞬间跳起来,一脚踩上了13B的尾巴。
虽然受伤的是13B,但也是怪焦纵自己没注意。他走过去准备跟人道歉,对方却先发制人地指着他的鼻子气吼吼道:“你眼瞎啊!会不会走路!傻逼啊!!”
13B瞬间炸毛。它汪汪地叫,吠着旁人听不出来的话:“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焦纵抬头看了眼,瞬间提起嘴角。他摸了摸13B的脑袋,算是安抚它的情绪,温和着开口:“曹尉?”
“知道我是谁还扑上来?滚!再不滚我剁了你的狗!”
“我在鹭江大学的论坛看过你的照片。”焦纵很平静地说:“不过你最近没有看论坛吗?你和郑湃的事情,已经有人翻出来了。”
曹尉想到这事就特别焦躁,几天前忽然有人在网上爆出郑湃抄袭他的毕业设计,还将两个人的设计图纸都公布了。虽然没什么坏影响,但是他爸认为这事儿不宜被大众知道,他也乐地操“宽容大度”的人设。可他让人查,结果查了半天没查出是谁干的。
“那又怎么样?郑湃偷我的毕业设计,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但别人怎么说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13B默默吐槽:“这人好不要脸!”
焦纵道:“论坛上还有一个帖子,说的不是郑湃偷你的东西,而是公布了一段郑湃的录音。录音里,郑湃说,”他眼见着曹尉紧张地吞口水,阴鸷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做梦!”
曹尉钻进车里,脚踩油门,刷地跑了。
焦纵没想到曹尉到现在还不认错,忽然觉得自己只是弄了个倒计时,真是太便宜他了。
李佑在回去的路上接到小麦电话,说是郑湃的父母到了。他提了车速,很快回到警局。
办公室里,郑湃父母相扶着坐下,脸色灰暗。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大,四十岁出头,但头发已经白了一半。郑父虽然脸色不好,但情绪尚且平稳,郑母却是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小麦将郑湃的遗物和骨灰取出来,郑父站起来接过,郑母看着那盒骨灰,眼泪更加控制不住,悲恸大哭。
良久,郑母的情绪暂且被安抚。
“警官先生!”郑母抽抽嗒嗒,握紧了李佑的手不肯放,说:“我儿子绝对不会拿别人的东西的,你一定要还我儿子清白啊!”
“我尽力而为。”
如今牵扯出曹尉,李佑算是知道这件事为何被压下来了。曹家在本地家大业大,背后更与部分官员有牵扯。这些人,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会让曹家爆出丑闻,更不会让旁人查下去。
郑母听着鼻尖又酸涩起来,眼泪含在眼里,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她的丈夫搀扶着她,叹了声气,带着郑母离开警局。
焦纵的家就在闹市里,走走便到家了。进小区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郑湃的父母有没有到鹭江?”
13B无法提供这类信息,很心虚:“不知道。”
焦纵翻出手机给小五打电话,号码是他那天去鹭江大学遇见小五时留下的。电话很快被接通,他道:“郑湃的父母去学校了吗?”
那头说了一句,焦纵便道了谢,挂断电话。
“郑湃爹妈去过学校了?”
“我不跟蠢比说话!”焦纵转身打车,跟司机道:“鹭江警局。”
鹭江警局门口。
郑父和郑母相扶而出,郑父的左手拖着一只行李箱,郑母的怀里抱着一个骨灰盒。两人已见苍老,可此刻更是直不起腰,满目疮痍,仿佛瞬息间老了十多岁。
李佑将二人送到门口,于心不忍,但又无可奈何。
派出所大门外驶来一辆出租车,车停下,车里出来一个年轻人,一身休闲装,随意却张扬。他阔步而来,无视了旁人,站到郑父郑母面前,身边跟着一条哈士奇。
哈士奇汪汪汪地喊:“郑湃爹妈好可怜!”
焦纵没理他。
李佑瞥向哈士奇,视线停留了两秒钟,转向焦纵。
“二位是郑湃的父母吗?”
郑母迟疑道:“你是?”
“我是郑湃的朋友,姓方,您叫我小方就行了。”焦纵平和道,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仿佛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