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微点点头,道:“是的,我怕冒然开口,你们定是不信,便只能用这法子。”
“你该不会是怕被炖才随口扯了这么大一个故事吧?”陆易春怀疑道。
久微别过头,道:“拒绝跟傻子说话。”就算它要编,也不会编这样的故事。
陆易春瞪着它,道:“信不信待会就把你扔锅里煮了去?”
“哼!要煮便煮,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人参。”久微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
“带下去。”陆榆淡淡道。
久微突然开始怕了,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榆,道:“那个,其实还可以留几年,时间长了,味道更好。”
陆榆没有搭理它,看向陆易春,道:“此事,休要与二位长老说起,旁人也不许讲。”
“晚了。”不待陆易春回应,身后便传来带着怒意的声音。
只见陆初阁与陆远书相继走进来,二人面色阴沉,眸中带着不满。
“如此重大的事情,你还想瞒着我们,你想做什么?带他回来,若无其事的生活?”陆初阁嘲讽道,“那可是重华珠,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有丝毫人性可言,难不成真要所有人给你们的感情陪葬,这才作罢?身为众玄宗主,你便不能将儿女情长看得太重,你身上肩负众玄。”陆初阁气得手抖,扶着拐杖都是一颤一颤的。
陆远书走到陆初阁身侧,扶着他,生怕他下一刻会气得昏厥。
“鹤青,既已准备对付四安,便休要再想其他,这萝卜所言,不一定是真,看它这模样,顶多也就几十年,哪里见过陆曲士,定是它胡诌。锁魂墟那般凶险,南君修为高深,照样折了进去,更何况陶然然,莫要多想了,放下吧。”陆远书劝道。
陆榆对二人的话置若未闻,转身对陆易春说道:“捡到蛋,方能离开。”说完,抬脚回屋,将门紧紧合上。
陆易春替久微松了口气,虽说总喜开玩笑拿它去炖汤,可到底舍不得。
“二位长老,易春先行告退。”陆易春缓缓退下。
“这个陶然然有什么好的,一无是处。”陆初阁头疼不已,陆榆这样子,分明没把他们的话给听进去,“他会毁了鹤青啊。”
“老头,这次,我支持你。”陆远书道。
陆初阁瞥了他一眼,哼道:“本来就该这样。”
海外的一处小岛上,一位衣着朴素却也难掩其风华的女子,桡着一小舟,一脸坚定,朝脑海中熟悉已久的方向划去。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这么好看,万一哭丑了,那该多可惜啊,是不是?喏,这个给你。”
“那又如何,爹娘到底是没了。”
“扑哧。”陶然然睡着睡着,竟笑醒过来,原来还真见过,果真是记性差啊,难怪陆榆当时会因他那句初次相见而变脸。
努力忽略掉身体的疼痛,陶然然唇角漾起笑容,可没一会儿,掌心似被什么东西给从里划破,使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娘的,有人百毒不侵,我这是百鬼不侵,这身子也不知吸了多少鬼。”陶然然咬牙骂道,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这里面那些稍微厉害的鬼魂全往他身子里钻,其他弱点的,躲在边上发出呜呜的声音,都不敢靠近他。
临近年关,大伙开始空闲起来,也没有什么活干,没事这家站站,那家坐坐,谈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打发时间。最近让大伙尤为感叹是,便是三山城内的事。
包子铺的老板将卖完包子的蒸笼收完后,坐在石阶上,与一旁的馄饨摊上的食客唠嗑起来。
“听说三山城在建大殿,城里的百姓全跑山上挖树扛树去了。”包子铺老板手里掰开半个包子,边吃边说道。
食客咽下嘴里的馄饨,含糊不清的说道:“是不是你也想去扛啊?”
“我傻呀,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去扛那木头作甚,年纪大了,腰板不行。”包子铺老板笑道。
“连七十多岁的老人都去山上干活了,你还借口年纪大。”食客道。
“当真?”包子铺老板惊讶道,“那么大年纪不该颐养天年么?去凑什么热闹。”
食客也无心吃馄饨,将碗一推,转过身,低声说道:“这呀,就跟抓壮丁差不多,前阵子还有一位被踢下河,活活给淹死了。”
“不是吧?”包子铺老板吓得手中仅剩半口的包子掉落在地,“怎么从未听闻?”
“这事自然是被压下去了,这次负责的可是四安大弟子莫星垂,莫宗主的得意弟子,还有什么是他做不了的?”食客道。
馄饨摊的老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二人的谈话,忍不住插话道:“四安不是素来以待人谦和有礼著称么?”
“你确定不是众玄?”食客好笑道。
馄饨摊老板摇摇头,道:“虽说老夫记性不好,可到底还是分得清的。”
“你不提众玄我还忘了,许久未曾听到那陆宗主的消息,倒是四安逐渐为人所知。”包子铺老板道。
食客长长叹了口气,道:“听说这位陆宗主,思念亡妻,天天躲在屋里抹眼泪呢,哪里还能做其他的。”
“陆宗主的那位夫人,去了?”包子铺老板问道,根本没听说这事啊。
“听我族里的一位表弟说的,前日上山砍柴,误入众玄门第,听见有人在哭,偷偷一看,仙人之姿,便是那陆宗主。后来打听,才知陆宗主的夫人走了。”食客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好似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噗!”路过的陆易春听闻,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们宗主像是那种躲在房间抹眼泪的人么?再说了,久微也说过,夫人不会有事的。
食客抬头,打量着陆易春,道:“有那么好笑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陆易春摇摇头,故作羞涩道:“不好意思,方才吃了些烤红薯,一时没能忍住。”
三人闻言,立马捏着鼻子,匆匆散去。
陆易春见状,一阵无语,当真是假啊,随口说说而已。
城门口传来骚动,许多人闻声,纷纷前去观看,现在这闲得发慌的时候,正好看些热闹。
第41章 逃命
城墙边靠着许多面黄肌瘦的人,有的甚至身上还有伤痕,单薄的秋衣并不能抵御寒冬,一大群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不时有些好心人递上自家剩余的热粥,柔声地安抚着大伙。
陆易春走近一看,拧眉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回道:“这位公子好,我叫李仰飞,三山人士。”
“来秋水城作甚?”陆易春问道。
李仰飞面色微白,道:“其实,我们是逃出来的。”
“公子不知,三山城啊,有妖怪。”旁边一位瞧着岁数大些的中年男人说道,“死了好多人了,还不让人说,但凡说了的传入那四安弟子的口中,便以中邪为由,直接杀了。”
李仰飞立即阻止道:“赵叔,莫要再说了。”
赵望只好闭上嘴,看向自己身旁的人,心中一阵无奈。
“这事应该跟你们守城仙门的莫宗主讲,何故逃来我秋水?”陆易春道。
李仰飞无力道:“连夜逃离,实属不易,想将此事告知陆宗主,请他解救百姓。”
“咱们陆宗主管理门内事务与秋水城便够累了,还要管你们三山城的事?哪有那么多精力?”一位老妇人道。
“就是。”
……
围观人群三三两两讨论起来。
“易春?”陆雨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陆易春走出人群,对远处的陆雨眠招手。
陆雨眠走上前,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一转身没见人。”
陆易春挠了挠头,笑道:“跟几位路人闲聊几句。”
“你何时才能改了这碰上石头都能说上两句话的习惯。”陆雨眠失笑道。
陆易春脸微红,轻咳一声,指着前方,道:“那里有事。”
李仰飞看见陆雨眠,一副温润的模样,眉宇间透露着沉稳,与陆易春装束无异,想来便是众玄弟子无疑,一时得知二人身份,立即磕头道:“还望公子告知陆宗主,请他救救咱们。”
陆雨眠疑惑地看着他,道:“你们是?”
李仰飞只好将自己的来历再次一一道来。
“这些钱,你们先拿着,在客栈安顿下来,在下必当告知宗主。”陆雨眠从袖间掏出一些碎银递给李仰飞。
李仰飞伸出干裂的手掌,颤抖地接住陆雨眠的银子,感激道:“多谢公子。”
“多谢公子。”李仰飞身后几人热泪盈眶,纷纷磕头。
回到众玄,陆雨眠将事情的经过告知陆榆。
陆榆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眸看向陆雨眠,道:“与我何干?”
陆雨眠话一噎,道:“宗主之意是?”
“不管。”陆榆淡淡道。
陆雨眠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退下,去九曲斋寻了陆初阁。
陆初阁正约了陆远书吃烤肉,二人坐在水塘边的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陆远书正单膝跪地,低头看着微弱的火苗,道:“我说老头,你这木柴是不是湿的啊?”
陆初阁将怀中的木柴放下,道:“怎么可能,前几天都是这些。”
陆远书再次掏出火折子在石头搭的土灶里点火,吹了半天,两眼通红,火苗越来越低,甚至没有了。
陆远书干脆丢开火折子,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摆摆手,道:“算了,今天不吃了,你还是拿些藤梨给我吃吧。”
“想得美。”陆初阁道,“软的全被你给挑走了。”
“废话,不挑软的还挑硬的啊?”陆远书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再说一句试试?”陆初阁不满地瞪着他。
“你自己喊我来吃烤肉的,你还凶我?”陆远书站起身,指着陆初阁说道。
陆初阁脸涨得通红,道:“你想做什么?”
陆远书卷起袖子,眸里划过一丝坏意,慢慢地朝陆初阁走近,眼瞧着自己的计划快得逞了,陆雨眠却走了进来。
“二位长老。”陆雨眠拱手道。
陆远书轻咳一声,将袖子放下,看向陆雨眠,笑道:“雨眠呐,下山办事就回来了?”
“今日城内有三山城百姓涌入。”陆雨眠道。
陆初阁闻言,道:“出了何事?”
“据其中一人所言,三山城内有异动。”陆雨眠回道。
陆远书轻笑一声:“那可是四安的地界,有事不找莫复归,来我们这作甚?”
“四安为建玉龙殿,奴役百姓,有人言在山上瞧妖怪,却被四安弟子寻理由给杀了。因惧怕四安,便来秋水,想寻宗主为他们出头。”陆雨眠道。
陆初阁眉头微蹙,道:“鹤青可曾知晓?”
陆雨眠点头,道:“已知。”
“如何说?”陆初阁问道。
“不管。”陆雨眠道。
陆初阁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此事先放在一旁。”
“是。”陆雨眠点头,拱手退下。
“对了,那些人在哪?”陆初阁忽然想起来。
“估计已在乐田客栈安顿下了。”陆雨眠说道。
陆初阁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陆雨眠走后,二人换了块地方,坐到凉亭里,喝着热茶,一副相处融洽的模样,好似方才的争吵并不存在。
“当真不管么?”陆远书道。
陆初阁回道:“四安之事,咱们不宜插手。”
“咱们完全可以借这事揭发四安的真面目,撕掉莫复归的假面具,省得大伙总说莫复归有多好。”陆远书提议道。
“那些人所言,并不知真假。”陆初阁道,“冒然前去,恐会惹得一身骂名。”
“可是一月后的海客会,冒然讨伐,也会造成舆论,毕竟莫复归的面具做得太好了。”陆远书道,“需要一个契机去揭开。”
陆初阁拿杯子的手一顿,目光深远道:“若此事为真,便是个好契机。”
陆远书眼前一亮,凑近身子,轻声道:“若不是真,咱们何不让它为真?”
“嘭!”陆初阁把杯子狠狠放在桌上,杯中的茶水渐在桌面与二人的手臂上,怒道:“不可!众玄绝不能做如此阴险之事,那样与莫复归有何差别?”
“我就说说而已。”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陆远书表情有些不自然。
冬天万物沉睡,枝头早已不见鸟儿的踪迹,许是都躲在窝里,享受着难得的沉寂。
早间下了些雪,薄薄的覆在地面,为大地换了件素色的衣裳。
早起的猎人披着蓑衣,提着灯笼,踩着薄雪,留下一串脚印,缓慢地往城外山头方向走去。
想看看前几日布下的陷阱有没有猎物上钩,心里暗自期盼着是头肥羊最好,那样便可以好好吃上几顿。
刚踏出城门,便看见一大片黑漆漆的身影,抬高灯笼一看,竟是一大堆人,破破烂烂的衣裳,面色苍白,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猎人吓得心狂跳,暗骂一声晦气,壮着胆子,想绕开人群。哪只刚抬脚,就被人紧紧抱住。
“大哥,行行好,给我一口饭吃吧。”几近缥缈的声音响起。
猎人吓得手中的灯笼都掉了,拼命地拔开腿就跑,几次滑倒在地,也不觉疼痛,跑回家,将大门紧紧掩上。惊扰了还在睡梦中的妻儿,惹得一顿责骂。猎人紧绷的神经这才得以舒缓下来,抬袖擦去额头的汗,解下蓑衣,回屋哄着妻儿。
天色转亮,四周的景物清晰起来,城门边的场景已经是炳若观火。
陆易春头疼地看着这近百来人,抱怨道:“四安的那些人是瞎了么?会让这么多人跑出来?”
“易春。”陆雨眠唤道,“不得胡说。”
陆易春闭上嘴,目光转向前方的山峦,眼不见为净。
这些人的说辞与之前的李仰飞所言相差不大,难不成三山城内,真出了什么大事?
三山城内,莫星垂抬脚把莫霖狠狠地踹倒在地,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逃了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