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小派,有勇无谋?”陶然然闻言,笑问。
顾自闲看清陶然然后,道:“陶公子有意见?顾某可曾说错?”
“自然。”陶然然道,“大错特错,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休说小门小派,即便是大家子弟,面临死亡,也照样害怕。”
“我蓝田弟子便不会。”顾自闲高傲道。
“顾宗主倒是很有自信。”陶然然笑道,暗暗运力往蓝田弟子身上打去,一群人猝不及防往朱厌旁边栽去。
即便朱厌已被困在石阵里,可到底方才经历的东西历历在目,有的便扯开嗓子嚎叫起来,双腿直打抖,拼命地往回跑,没有一丝仪态可言,惹得旁人一众大笑。
顾自闲脸色几变,暗骂一声:“不争气的东西!”
“顾宗主,在下所言如何?”陶然然笑问道。
顾自闲不再与他搭话,抬脚离开,想要将自家弟子好好训斥一番,一个不察,被卷入石阵,惊恐万分。
陆初阁将一切收入眼中,不耻地看着陶然然,道:“心思险恶。”
陶然然表情微滞,随即恢复自然,道:“这便险恶?”
“重华果然损人心性。”陆初阁严肃道,“你若是还有点良知,便自我了断,以免伤害他人。”
“那抱歉了,我还打算把百川发扬光大,声名远扬呢。”陶然然笑道。
陆初阁眸里涌起失望,道:“当真是执迷不悟。”
“明明你们众玄造出的恶果,由我一人承受,本应向我表歉意,如今却说我执迷不悟。我好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求生是本能,你却一心劝我去死,说我执迷不悟。陆大长老,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邪魔,如今,我便让你看看,我这邪魔如何救人。”陶然然冷笑不已,转身进入石阵内。
陆榆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惊讶不已,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石阵内的动静。
云巫啧啧道:“这是妇唱夫随么?”
月黄昏轻轻敲了敲他脑袋,道:“还有心思说笑?”
“我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云巫嘿嘿一笑。
半晌,陆初阁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看向陆雨眠,训道:“不会拦着点么?”
陆雨眠垂着头,乖乖听着陆初阁的训斥,不时回应一二。
陆远书回过头看着陆易春,问道:“你觉得陶然然无辜么?”
陆易春想了想,点点头。
“我也觉得。”陆远书笑了笑,“可惜,重华不能留于世,他,也不能。”
陆易春眸色几变,道:“可宗主他。”
陆远书略有深意地看向石阵,道:“鹤青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你我皆知,可陶然然对鹤青呢?”
“夫人很爱宗主。”陆易春肯定道。
陆远书笑了笑:“也许吧。”
石阵内,陶然然刚落地,就看见陆榆站在对面,对他微笑,至于顾自闲估计是被吓晕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陶然然本能地抬脚想走过去,刚迈开一步,却又停下,道:“陆宗主想与我抢这份功?”
陆榆眉头微蹙,走到陶然然身侧,道:“不想。”
“那请陆宗主便坐在一旁,看我如何收拾这朱厌。”陶然然带着一丝疏离道。
原本蛰伏在地上休息的朱厌待看见陶然然二人后,立马来了兴致连跑带跳地冲过来。
外头的站着的人感觉到地面震动,摇摇欲坠的,替石阵里的陶然然与陆榆捏了把冷汗。
陶然然将挡在身前的陆榆推开,一个翻身,落在朱厌身后,手心出现红色的圆形光圈,忽然,四周阴风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
陆榆惊讶地看着陶然然,呵斥道:“停下!”
陶然然不为所动,整个人身上亮起红光,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身体各处钻出黑色的影子,直直朝朱厌攻去。
“陶适。”陆榆喃喃道。
“怎么这么多恶鬼?”云巫听着耳边瘆人的声音,捂住腰间一直作响的清铃。
月黄昏盯着石阵内黑漆漆的东西,以及那泛着红光的身影,眉头紧锁,这是陆榆,还是陶然然?
徐思直接将目光扫向陆初阁,语气不善道:“陆大长老,你们众玄这习的可是何法?怎么不像咱们仙门的法术?”
陆初阁原本绷紧的心弦突然断了,多了丝解脱感。
“他已经做出选择了。”陆远书幽幽道。
“什么?”陆初阁问道。
陆远书摇摇头,拍了拍陆初阁肩膀,道:“不用担心,鹤青没事的。”
一位年纪稍长的人冷声道:“二位长老,没有什么可说的么?”
陆初阁瞥了眼那人一眼,道:“你是何人?”
“……”
说话之人乃是顾自闲仅有的一位好友,名唤许时,此人与性子与顾自闲可谓是一模一样,正应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只见那些恶鬼围绕着朱厌不停打转,然后寻着缝隙,钻入它体内。
陶然然身子瑟瑟发抖,紧咬牙关,试图忘却身上那蚀骨般的疼痛,身子里不断有恶鬼钻出。
“夫人。”陆榆上前,伸手欲揽住陶然然。
陶然然恶狠狠地看着陆榆,不耐烦道:“滚!”
“陶适!”陆榆再次喊道。
“老子让你滚!”陶然然袖子一扬,将陆榆狠狠推开。
陆榆稳住身形,取下肩上挎着的弓,三支羽箭立于弦上,箭矢划破厉风,往朱厌身上飞去。
朱厌吃痛倒在地上,其余恶鬼见状,趁机钻入其体内。
第55章 选择
石阵外的人们各个踮起脚尖,极目远眺,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里面不时传来的怪声,心怦怦直跳。
陶然然捂着胸口,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丝,冰冷的目光盯着卧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朱厌。运力于掌心,却被陆榆阻止了。
“休要妄动。”陆榆道。
陶然然神智渐渐清明,眨了眨眼,漠然地看着陆榆,道:“都看见了?”
陆榆沉默不语。
陶然然自嘲地笑了笑,道:“陆鹤青,离我远点吧。”
“跟我走。”陆榆一把攥住陶然然的手腕。
陶然然拂开陆榆的手,正色道:“陆宗主,现在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话音一落,原本卧在地上的朱厌再次爬了起来,身上布满大小不一的伤口,眸里充满戾气,愤怒地奔向陶然然。
陶然然见状,运力将陆榆狠狠甩向一旁,飞身与朱厌纠缠在一起。
陆榆狼狈地退了几步,拔起无名,跟随着陶然然的身影,时刻将他护于身后,独自抵挡着朱厌。
眼瞧着陆榆身上的衣裳逐渐破烂,伤痕累累,手臂被朱厌抓得血肉模糊,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抓着陶然然。
陶然然勉强站直身子,目光犀利地望着朱厌,嘴里念着奇怪的口诀,咬破指肚,抬起手在空中画着符咒。霎时间,一道巨大的符咒泛起诡异的红光,紧紧贴在朱厌身上,紧接着,朱厌“嘭”地一声倒下,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几次挣扎着想要起来,终究无果。
“这这这!这是?”石阵外是人们激动不已,这究竟是什么?
徐思回过神,意味深长地看向陆初阁,道:“众玄看来也不似表面那般白玉无瑕啊。”
“徐宗主这话是何意?”陆初阁反问道。
“大家都看见了,百鬼相继而来,这等歪门邪道,陆大长老还有什么可说的?”徐思嗤笑一声。
云巫躲在月黄昏身后,扯了扯他肩头的衣服,轻声说道:“咱们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月黄昏点点头,算是默认。
“刚刚那个是召鬼符!”不知谁大喊一声。
人群里犹如炸开锅一般,议论纷纷,看向陆初阁等人的目光愈发不善。
陶然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额间满是汗珠,大口地喘着气,指肚上的伤口还在冒着鲜血,滴落在地,浸入泥土。
“陶适。”陆榆声音沙哑道。
陶然然闭口不言。
“你故意的,为什么?”陆榆盯着陶然然,带着一丝不解,方才朱厌明明已处下风,根本不需要使用召鬼符此等邪招,如此一来,陶然然分明是暴露了。
“呵呵。”陶然然目光停留在陆榆手臂的伤口上,然后迅速移开,“为什么?怕你陆宗主抢了我的功劳,怕你耽误我名扬天下。”
“陶适!”陆榆怒道,声音不自觉提高。
“那么凶作甚?”陶然然声音微微颤抖。
“你到底想做什么!”陆榆强压着怒火道。
陶然然抬起头,盯着陆榆看了许久,痴痴地笑了,良久,方才说道:“以前什么都不想,现在,什么都不敢想。”
陆榆对上陶然然的双眸,将他眼底的迷茫与无奈收入眼中,心疼不已。
“邪门歪道,不应留于世!”身后响起一阵声音,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只见一把利剑将陶然然刺穿。
陶然然掌心运力狠狠拍在顾自闲头上,低骂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
顾自闲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口中大骂道:“正邪不两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是吗?”陶然然邪魅一笑,“那你去死吧。”
“放肆!”
不知何时,石阵已经消失,陶然然手中的动作被众人瞧了去。陆初阁正满脸怒容地看着自己。
陶然然身子一顿,顾自闲见状,立马跑开,临走前还不望往陶然然胸前打一掌。
“鹤青,过来!”陆初阁看着陆榆,厉声道。
陆榆置若未闻,将身受重伤的陶然然拦腰抱起,足尖轻点,朝远处飞去。
洞口的阵法不知何时消失,只见沈海月站在那里,忧心忡忡地看向陆榆怀中的陶然然,还不待开口询问,陆榆直接越过她,大步离开。
顾自闲由许时搀扶住,看向陆初阁,道:“贵宗竟藏有如此之人,希望陆大长老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陆易春看不下顾自闲的所作所为,道:“顾宗主可别忘了,是我们夫人救了你,顾宗主如此忘恩负义,怕不是大丈夫所为吧。”
“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顾自闲冷冷道。
陆易春一时语塞,对着顾自闲拱手,退到一边,心里暗骂。
“那可有云某说话的份?”云巫走上前,说道。
顾自闲愣了一下,点点头,道:“自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云某也不客气了,顾宗主,人家陆夫人,哦不,陶公子好歹救了你一命,这都是大家亲眼看见的。你说他想杀你,可是你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可是人家陶公子呢?还被你打了一掌,你那一掌,怎么说也用了五成的力吧?你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可人家陶公子却是伤痕累累。”云巫连连摇头,“虽说天色暗了点,可大家眼睛也不瞎啊。”言外之意便是,你顾自闲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顾自闲脸瞬间涨红起来,结结巴巴道:“一码归一码,为了维护仙门清净,所有邪门歪道必须受到重惩。”
“顾宗主真是性情中人,敢作敢当,实在是让云某佩服。”云巫笑道。
“你!”顾自闲瞪着云巫。
若不是被许时拦住了,不然定要将云巫狠狠揍一顿。
“这事顾宗主不必挂心,众玄自有打算。”陆初阁丢下这句,转身离去。
“仙门有规定,凡是离经叛道者,皆该杀。”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徐思,忽然开口道。
陆初阁没有理会徐思,径直往前走。
一处狭窄的山洞内,陆榆褪下外衣铺在地上,而后再将陶然然放上去,盘腿而坐,往他身内灌输灵力。
陶然然缓缓睁开眼,眼前黑漆漆一片,晃了晃手,什么都看不见,喃喃道:“又瞎了?”
“没有。”靠在一旁的陆榆回道。
陶然然寻声转过头,道:“陆鹤青。”
“我在这。”陆榆道。
陶然然从衣襟处掏出那封放了多日被碾压得满是褶皱的休书,纠结了许久,拿起又放下,深吸一口气,递给陆榆,道:“你被休了,自此以后,你我再无关联。”
“自古哪有妻休夫的。”陆榆沉声道,并没有接过休书。
“我便做那自古以来的第一人。”陶然然道,“谢谢你救了我。”说着,将休书塞在陆榆手中,寻着洞口的光,走了出去。
陆榆胡乱将休书塞在袖子里,跟了上去。
外面日头正高悬,空气里混着泥土的气息。
陶然然摸了摸伤口,没有丝毫疼痛,余光瞥见那抹修长的身影,挺直腰身,迈开步子,潇洒的离去。
“哦?徐逸兴来了?”莫复归听着下面弟子把五谷内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惊讶不已,“想不到他竟还有这招,幸好,也不是废物。”
“宗主,五谷阵法已破,想必那些人定会陆续前来寻宗主麻烦。”那人说道。
莫复归不甚在意地笑笑,道:“他们误入阵法,岂能怪我?”
那人闻言,跟着笑起来:“宗主所言极是,弟子多嘴了。”
“你且先下去。”莫复归摆摆手。
“是。”
待那人离去后,莫复归转头看向屏风后那抹纤细的身影,道:“你觉得,我这次,有几分胜算?”
“没兴趣 ”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
莫复归也不恼,道:“你便等着我享受着万人追捧的时候来娶你,让你成为人人艳羡的女子。”
“不必了,我不喜欢。”
“为什么?”莫复归不满地皱眉,“你在怪我?”
“不敢,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海客会结束后,我便离开,再不回来。”
莫复归眸光一冷,道:“你觉得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么?”
“呵,我倒是有自知之明,只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我会怕。”
“你做的也不会少。”莫复讥笑道。
屏风后的女声久久未传来,莫复归望去,屏风后面空荡荡的,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果不其然,以顾自闲,许时为首的一众仙门纷纷寻莫复归讨要说法,怒气冲冲而来,灰头土脸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