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的,还有多呢。”掌柜笑道,将找回的银子递给陶然然。
“对了,掌柜的,你们这会做衣裳吗?”陶然然摸着下巴问道。
掌柜连连点头,道:“自然是会的。”
“那我干脆用这两匹布做两套衣裳够不够?”陶然然将手中的布放回桌上,本还想找个便宜点的裁缝,可刚刚走了太久的路,实在是不愿动了干脆在这做算了。
“够的。”掌柜一边说一边把裁缝请出来。
裁缝给陶然然量好尺寸后,再听陶然然描述了另一种尺寸,做好记录后,便抱着布回到后院去了,承诺他明日便能做好。
陶然然想了想,今日便不回去了,寻间客栈住下,明天再回去。
夜间灯火璀璨,陶然然漫步在街头,听着热闹的吆喝声,不时驻足观看树上挂着的各色花灯,眉眼轻弯。
“前面有人打架,咱们去看看。”一位青年拉着自己的好友连忙上前去凑热闹。
陶然然本不想看此事,却听见一个让他熟悉的名字,二话不说便冲上前。
“方达,老子告诉你!你们再不交租金,便滚蛋!”一位中年男子红着脸骂道。
方达捂着脸上的痛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道:“之前明明说好的三年之内不涨租,可如今在刚过一年,便翻脸,直接涨了一番,言而无信。”
“哼!老子的房子,愿涨就涨,你若是不服,便离开,有的是人愿意租这房子。”中年男子得意洋洋。
方达不再说话,低着头暗自流泪。
“老子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交不出银子,乖乖给老子离开,别再赖在这里。”中年男子厉色道。
陶然然走到方达身前,抬袖擦去他脸上的泪珠,安慰道:“小兄弟,别哭了。”
方达抬起头,看着陶然然,愣了一会儿,随即感激道:“多谢公子。”
陶然然将银两递给方达,道:“这个给你,应该够交房租了吧?”梦中的方达对他的恩情没来得及报答,既然遇上了,便权当是还了梦里的恩吧。
“不可!”方达推却道,“无功不受禄,我与公子非亲非故的,怎能随意拿公子银两?”
陶然然拽过方达的手,将银子放在他手上,苦口婆心道:“你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有钱之后,再还给我。”
“可公子这银子,我就是干一辈子的活,也还不起啊。”方达脸一垮,为难道。
“哪有这么夸张?”陶然然不可思议道。
“这可有二十两,就算我不吃不喝拼命干活拉车,一辈子最多也只能赚十两银子,再加上我娘卧病在床,需要看大夫那些,哪里能还得起公子。”方达说道,“还请公子收回,我会想办法处理。”
眼看着方达走进屋,陶然然也不好跟上,只能寻思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那位中年男子。
正在陶然然快要放弃的时候,在一处面摊看见了。
陶然然走到中年男子的桌前坐下,道:“这位大哥。”
中年男子拿筷子的手愣了一下,道:“你是何人?”
陶然然表明自己的来意之后,中年男子干脆放下筷子,板着一张脸,久久不语。
”大哥?“陶然然再次喊道,“不知大哥考虑得如何?”
中年男子看向陶然然,叹道:“今日所为在公子眼里看来,我定是一位言而无信,粗鲁之辈,其实并非如此。那位方达与他母亲借租在我屋里,我见他孤儿寡母可怜,便也便宜租给他们,甚至每逢过节,便会送上些礼物。前阵子,我发现有位衣着华丽的老人经常站在那屋前,一站便是半天,风雨无阻。细问才知,他是方达的父亲。早年因为洪涝,他与方达母子失散,以为他们已经死了,便另娶,成了家。后来才发现方达母子二人并未身亡,想要将其二人接回府中,方达不肯,便拒绝了。后来他找上了我,想让把他们赶出去这样,方达母子无处可去,便会接受他了。”
陶然然听后,不好意思地看向在中年男子,道:“方才误会大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中年男子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当时的所作所为确实很气人,刚才还有几个小孩追着我骂呢,估摸着是我的方式不对。”
“是的。”这点陶然然倒是赞同,“大哥可以试着跟方达说清楚,这样他或许会听进去,他母亲卧病在床,需要银子,而他父亲现在的生活肯定比他们好,有足够的经济条件去给他母亲治病。不过这么多年未见,难免生疏,这个需要方达自己想通,依靠外物是没有用的。”
中年男子挠了挠头,憨笑道:“公子说的在理,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嘿嘿。”
“方达曾与我有恩,这些便当是我报恩吧,这些银子还请大哥收下,给方达的母亲请个好点的大夫,剩下的便当是给大哥的租金了。”陶然然说道。
“不可,这个万万不可。”中年男子连连摇头,推拒道,“你直接给方达就行。”
“我给了,他不肯收,只能拜托大哥了。”陶然然感激地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没办法,只能收下。
回到客栈后,陶然然搬着凳子坐在窗前,探出头看着窗外凄清的街景,人群早已散去,宽敞的街道上偶尔跑过几只嬉戏的野猫,不时发出令人胆颤的哀嚎声。
陶然然看了许久,待清风钻了满袖后,这才察觉凉意,伸手将窗户关上。
屋顶传来轻微的响动,陶然然猛地抬起头,眸里划过一丝欣喜之色,重新将窗户打开,除了飘落的叶子,什么也没有。
陶然然失望不已,只好重新将窗合上,到底是分不清梦跟现实,现在这个陆鹤青,哪里会在乎他。
陆雨眠跟陆易春站在客栈的门前,抬头看着屋顶上的陆榆,一时间不明所以,宗主好好的,跳上人家屋顶作甚?
陆榆坐在屋顶上许久,直到屋内的烛火熄灭,再无动静,这才离开。
“宗主方才坐那是为何?”陆易春好奇地问道。
“无事。”陆榆道。
“那还需要找陶公子么?”陆雨眠问道,“若他出了意外,不好跟陶宗主交代。”
“他自己偷溜走的,与众玄何干?”陆榆冷声道。
“可我们不就是来找套陶公子的么?”陆易春疑惑道,之前明明是说来找陶然然啊,现在听宗主的语气,好像是不打算找了。
“回去。”陆榆留下二字,便不见了踪影。
陆易春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又折返回去,朝陆榆方才站着的屋顶飞去,掀开瓦片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何人。
陶然然正好做了个噩梦醒来,一时没有睡意,将蜡烛重新点燃,抬头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谁!”陶然然抱紧被子,大声喊道。
陆易春暗道不妙,立即将瓦盖回去,足尖轻点,飞向远方。
“雨眠,我总觉得宗主对陶公子有点怪。”陆易春拉着陆雨眠说道,“刚刚宗主站着的那屋顶,屋里的人正是陶公子。”
“原来宗主已经找到了陶公子。”陆雨眠恍然道。
“可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陆易春纠结道。
“是又如何?”陆雨眠还没回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喜怒莫辨的声音。
第88章 番外之大梦(6)
陆易春看见陆榆板着脸走了过来,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宗,宗主。”
“背后不语人是非,自己去领罚。”陆榆淡淡道。
陆易春一脸苦色,“是。”
陆榆回到孤鹜居,在院里站了许久,抬头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蒙蒙亮,雾霭还未散去,守门弟子睡眼惺忪地靠在门框上缓神,耳边炸开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
弟子甲一个激灵,瞌睡全跑了,揉了揉眼睛,看见眼前的景象,不禁呆住了,还未跑出嘴的话也忘了说。
弟子乙更是夸张,直接跌坐在地上,脑袋碰到门槛上,疼得眼泪直打转。
“陶?陶公子?”弟子甲定睛一看,只见陶然然从人群中走出来,身着鲜艳的大红衣裳,脸上洋溢着喜悦。
“陶公子这是做什么?”弟子乙震惊不已。
“当然是要娶你们宗主了。”陶然然从容道,转头对着身后的人,“继续吹,别停,声音越大越好。”
于是,喜庆的乐音再次响起,在空中飘荡。
听闻门外的声音,门内弟子早早起了身,赶往前头,想要看个究竟。
“陶适!”陆榆阴沉着脸走出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让你做陶夫人。”陶然然笑道,“看,喜服都给你准备好了。”说着,拍了拍肩上的包袱。
身后众弟子闻言,个个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要娶他们的宗主?而且还是一个男的?实在是骇人听闻啊。
“休要胡说八道。”陆榆不悦道。
“全是真的,虽说我这银子是从你们这里拿的,可是回百川我就还你。陆鹤青,前面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只要你,不能再耽误了。”陶然然真诚地说道。
“荒唐!”陆初阁匆匆赶来,恰巧听见这话,怒不可遏,“鹤青岂是你能妄想的?”
“为何不能?”陶然然正色道,“我对他的在乎不比任何人少,人生在世,最起码要有追求自己所喜之物的勇气,也不枉为人一遭。我不喜金银与权势,独独喜他,若有半分虚假,挫骨扬灰。”
“可笑至极!”陆初阁冷笑不已。
陶然然将目光转向陆榆,抬起手,殷切地看着他,道:“陆鹤青。”
陆榆的神色没有半丝起伏,道:“雨眠,送陶公子回去。”
“是。”陆雨眠回道,走到陶然然身前。
陶然然愣住了,缓缓收回僵在空中的手,自嘲地笑了笑:“今日不成便明日,明日不成便后日,只是这日复一日,即便你心中无我,可你眼里身边都只能有我。”
陆雨眠带着陶然然离开了,这场闹剧也就散去了。
“鹤青。”陆初阁看着失神的的陆榆,以为他是被陶然然气了,便想安慰一下。
“长老,可想让众玄办喜事?”陆榆突然出声问道。
“嗯?什么?”陆初阁微愕,随即喜上眉梢,“你是同意与苍山的大小姐见面了?不过也不急,你们先见见面。”
陆榆眸光微沉,并未作答,在陆初阁的眼里是默认了。
一时间,百川的二公子陶然然意欲求娶众玄的陆宗主被拒,让人直接给轰走,送回老家的事一瞬间传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听者皆笑陶然然这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阿适。”陶肆头疼地看着自家弟弟,“你当真是认真的?”
“是的。”陶然然道,“我就看陆鹤青顺眼,喜欢得要命,非他不可。”
陶肆顿时哭笑不得,“若是知晓你去众玄是为这事,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你去。”
“大哥,我一定要陆鹤青。”陶然然执着道,“他只能是我的。”
“你还想如何?”陶肆无奈道,“人家都把你给赶回来了,对方态度可想而知。”
“即刻赶往秋水城,寻家客栈住下,然后便去众玄提亲,直到他答应为止。”陶然然丝毫没有听进陶肆的劝,一脸坚定。
陶肆看着几近疯狂的陶然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劝阻之辞,便也没再多说。
翌日,陆初阁以为陆榆要去苍山,便准备了好几大箱丰厚的见面礼,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昨日因为陶然然带来都不快消失殆尽。
“鹤青,跟姑娘说话时别板着脸,声音放温柔些。”陆初阁耐心地叮嘱道,“人家姑娘说什么,只要不过分,你就尽量满足她。”
“嘁!”陆远书听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搞得我们鹤青没见过姑娘似的,你个老头子,嘴上说得这么多,不还是一辈子打光棍。”
“你!”陆初阁瞪着陆远书,“你懂什么?”
“长老嘱咐,鹤青自会记在心头。”陆榆回道,“鹤青便先去了。”
陆易春艰难地抬着肩上的担子,回过头看着身后一众的师弟,不禁纳闷,对身边的陆雨眠喊道:“雨眠,你说宗主要带这么多东西去苍山,难不成是真的看上苍山的大小姐了?是不是被昨日那陶公子给刺激了?”
陆雨眠忽然想起昨晚陆榆在落霞院停留多时,以及昨天白日里陆榆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多气愤。
“我说雨眠,你想什么呢?”陆易春唤道。
陆雨眠回过神,笑了笑,“也许吧。”
眼看着苍山近在眼前,陆榆却忽然调转了方向,朝西边飞去。
众人见状,疑惑不已,却也还是跟上。
百川门前,陆易春将肩上的担子松下,喘着气问道:“宗主这是?”
“提亲。”陆榆淡淡道。
“什么?”陆易春吃惊地看着陆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宗主真的傻了不成?
“进去。”陆榆丢下二字,抬脚上前。
陆易春一把抓住陆雨眠的胳膊,激动道:“你听见没有?宗主说来提亲?这百川,也未曾听闻有女眷,再者,不是去苍山么?怎么来了百川?宗主这里是不是?”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陆易春一堆问题抛出来,让陆雨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宗主何时说过去苍山?”陆雨眠被陆易春问得头疼。
陆易春呆滞片刻,好像是没有,可是为什么会是百川?
陆雨眠失笑,也不知大长老知道后,该会有多生气。
“宗主,陆宗主来了。”陶道夕急急忙忙地跑进前厅,震惊道。
“什么?”陶肆微怔,“他来作甚?”
陶道夕摇头,道:“不知。”
“请他进来。”陶肆道。
“大哥,我去买红绸,既然送上门了,这次就把他堵在百川,老老实实跟我成亲。”陶然然立马起身,志在必得道。
“你这是土匪啊。”陶肆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