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会儿,有人发了传讯符过来,问他们在哪儿,说大部队到了,就等他们。
“那些修者到了,该死,我们还没找到问题关键!他们要是打算注入灵力,我们拦还是不拦?”洛白越表情焦躁。
穆时辰脸色很沉,但还是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带对方往山脚下返:“这些大能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毫不探查就按褚柠原说的做,我们跟去看看。”
两人到了山脚,和一干修者汇合。褚柠原因为之前提出了蛟的猜想,又提供了听上去十分靠谱的办法,宋承天让他指挥,带着大家看一看这个阵法。
结果褚柠原不好意思地说阵法一道他不太懂,只知道阵在山里,让诸位真人自行寻找。
“看来这个阵是真的没什么问题。”穆时辰凑到洛白越耳边,温热的呼吸扑在对方耳尖,“不然他不会这么自信地任由这些修者寻找,而不是设法语言诱导糊弄过去。安虚观从华国结开始行事就小心谨慎,不会托大到认为所有修者都看不出他们布置。”
洛白越点了点头。
两人更疑惑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会儿褚柠原也在困惑。他本来以为洛白越搜魂得到了他的秘密,会赶过来破坏阵法、坏了他的好事,一直心里都十分绝望难受。没想到到了这里却得到了一个惊喜:阵法居然好好的没动!
他转了转眼睛就自认为想明白了:哪怕知道阵法不妥,这两人能怎么办?直接打破阵法?那不是把蛟放出来了?所以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修者们赶到此地。这会儿他们想破坏也做不到了。
他松了口气,心里得意地挽着穆时斐隔壁,略带嘲讽地冲洛白越两人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洛白越他们也正死死盯着褚柠原,同时分心关注着修者们一举一动。正满心戒备的时候,洛白越忽然顿了一下,片刻对穆时辰道:“我剪的去追踪龙宥的纸人有信了。”
“怎么样?”
“那个叫龙宥的,居然不在S市,也来了D省。”
“难道他也在这里?准备利用阵法下手?或许阵法现在还没改变,他就是要等到这些修者确认完了再改变?”
“不,他不在磬音山。”洛白越摇了摇头,“他在D省沿海的W市。”
这似乎让整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眼看那边修者们确认了阵法是困龙阵,也找到了山下有蛟的证据,并且越发相信了褚柠原的说辞、准备开始设法给大阵补足灵力,洛白越几乎要坐不住了:“我们还不拦着吗?”
到了这会儿,穆时辰也动摇了。
要是安虚观让大家随便看就是有自信阵法地改动不会被看出来呢?他们如果再不阻止,是不是褚柠原他们的阴谋就要得逞了?可是拦吧,证据呢,无缘无故说不能加固这大阵,这解释不清啊。
正犹豫,就看褚柠原带着一干修者往山谷去:"诸位请看此处,这里有一方镇蛟碑,请大家同心协力,向此处输入灵力,便可为这大阵蓄力,再多困住那恶蛟数年!”
镇蛟碑?
洛白越听到此处,顺着褚柠原所指方向望去,见到之前自己和穆时辰所找到的山洞之前有一方极小的碑,青苔遍布,看起来历史悠久,正静静躺在山谷谷底。他电光石火间明白过来,手指一动,神力遥遥点在那碑上,打出一个繁复精细的明踪术。
那石碑上有一股排斥之力,神识稍一探入就仿佛被层层迷障裹挟,像是要拖入一个迷梦。好在洛白越神魂足够强大,轻而易举拜托了这迷雾,仔细分辨就意识到这层迷障是无尽的阴气所化,目的却很简单,只是微不可查地改变人的认知,让人以为石碑是阵眼。神力再顺着石碑下方能量走势沟壑一盘,竟发现地下又有层层遮掩之法,掩饰住了另一个阵法!
下面这个隐蔽的阵法之所以连洛白越两人绕山时都没发觉,一则是手法复杂、层层遮掩,又借用了山林之气掩盖,二则,是它完美地和上方的困龙阵对应,只是灵力走向完全不同。
一旦被引动,灵力逆向流转,便严丝合缝地卡住上方困龙阵的结点,将之破坏开来。困龙阵破,对阵下恶蛟而言,再无阻碍。
这手法却也足够隐蔽,如果不是洛白越有神力,恐怕也和这些修者一样发现不了。
洛白越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这安虚观当真可称得上一声胆大心细了。一方面没有对原先的困龙阵做出任何改变、任你查探,另一方面却悄悄在阵眼上做手脚,极其细微地改变了阵法阵眼的标识,引诱着确认阵法无误的修者们注入灵力,自以为是在加固困龙阵,却不知不觉之间将困在山下的蛟释放。
……只是褚柠原在其中恐怕也只是个牺牲品。
洛白越想到他体内的阴气,嘲讽地弯了弯嘴角:亏他得意洋洋,信了安虚派改变了困龙阵、准备用新的阵法将蛟的灵力抽取出来的说辞,还自以为得计、可以分一杯羹,然而实际上呢?
要是真的为了吸取灵力,把蛟放出来干嘛?放出来还能吸吗?
褚柠原被安虚派安排在这儿诱导修者们注入灵力,恐怕到时候蛟若是真的跑了,这帮修者再把他抓过来一探查:好么,体内阴气真多啊——那他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替罪羊。
第106章
洛白越顾不得太多, 当即出声喝止:“不可!”同时一道神力甩过去, 牢牢罩住了镇蛟碑,让其他人无法向内部注入灵力。
“洛真人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戒备地看着他, “莫非不想让我们加固大阵?”
“这阵要是真的为了困住下面的恶蛟, 我当然不会阻止,但恐怕大家是中了褚柠原和安虚派的计!这阵有问题。”
褚柠原心头一跳。洛白越果然发难了。
可他被搜魂之后就翻来覆去想着万一被捅破如何化解,此刻倒有种“另一只靴子落地”之感,对答如流:“洛真人何必在这种事关国家的大事上与我为难?你我私怨私下解决便是。”
转头对众人道:“也不瞒大家, 我男友是他前男友, 他分手后接受不了, 心慌意乱出了车祸死了, 被那位岳麓岳真人救回来,之后就与我一直过不去。我前两个月修为被废, 就是他让岳真人做的。”
别的字一个没说,但意思清清楚楚:洛白越这指控是胡闹,纯属私人恩怨。
果然有逐风阁的人不满道:“洛真人, 请你让开,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你和褚柠原有什么私仇下面自己打去, 灾难当头拿人民百姓开玩笑, 你还是人吗?”
“私仇归私仇,我没打算这时候同他计较这个。我说的话是有证据的,你们看这大阵似乎正常, 但实际上下面用障眼法遮住了一处暗阵, 你们要是不信, 我用灵力戳破这障眼法你们就知道了。”说着抬手就要使出神力。
褚柠原心里咯噔一声。他就算对安虚观的手段再信任,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看洛白越一脸坦然镇定,只怕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立刻开口阻止:“你说要动用灵力就动用?谁知道你是不是要趁机破坏大阵?”
两人各执一词,都有道理,上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虽然浇不在众人身上,但却让人们越发心浮气躁:
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希望越快越好,而不是毫无意义地陷入一对仇人的争执。
恰好,洛白越也是这么想的。他眼见打嘴仗辩不清楚,心里动了真怒,一抬手,雄浑的神力毫无顾忌地冲向褚柠原身后护着的镇蛟碑!
“拦住他!”褚柠原惊恐地大吼。
周遭几个修者下意识地放出灵力阻拦。洛白越说动手就动手,看起来似乎是恼羞成怒解释不清的样子,同样怒喝:
“你敢!”
“住手!”
数道璀璨的灵力光芒从不同的方向拦向洛白越,其中有好几道来自元婴大能。谁都以为结果是必然的:洛白越使出的法术被挡住。
然而当闪瞎人眼的光芒淡去,结果却叫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些修者的阻拦没有一个起效,洛白越金白色的神力直冲镇蛟碑,激起镇蛟碑的防护屏障,然而那屏障竟只亮起了一秒功夫,便摧枯拉朽一般被击得粉碎,霎时那碑被神力卷起,狠狠地抛开去。
修者们惊得话都说不出,随后就是心里一沉:这个洛白越的实力竟如此惊人?而且他突然发作破坏镇蛟碑,莫非真的像褚柠原所说是故意的?甚至,是不是困龙阵的损坏也有他背后捣鬼?现在到了大家想要一同弥补大阵的时候,他才图穷匕见,展露出实力阻止众人?
宋承天一个手势,所有超自然事件管理部门的警-察全都举起了灵能木仓,一个个如临大敌地指向洛白越:“不许动!举起手来!”
宋承天更是双眼如电,极冷地盯着洛白越:“你做了什么?!”
“打破障眼法。我说得再多不过是和褚柠原扯皮,不让你们真的看到困龙阵下方还有一个暗阵,你们永远都不知道真相。”洛白越这回没有反抗,直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很平和。
暗阵?
数位对阵法有所研习的修者下意识按照他的话去看困龙阵,这回凝神一看之下就愣了:“竟真的是两个阵?”
“和困龙阵节点完全对应!但刚刚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真是奇了,我浸淫阵法学五十多年,居然没看破这完全相应的两个阵?!”
“这暗阵好生阴毒,居然专用来破解困龙阵?如果真是将灵力注入,恐怕我们这么多人的灵力足够让暗阵运转,届时阵势一成,便直接将上方对应的困龙阵节点冲破!”
这些熟悉阵法的修者仔仔细细地研究阵法的能量走势,一个个大皱其眉。他们的反应无疑证实了洛白越的说辞。
宋承天看了看众多修者的反应,又一次挥手,那些警员们放下了武器。他本人略有歉意:“是我们误会了。”
其他人也有些讪讪的,不大好意思地收起攻击的架势:“这,洛真人真是实力强大,也独具慧眼。这阵法的问题大家都没察觉,还好有你,否则真出了事情,我们这些修者以死谢罪都不够。”
“无妨,不怪我擅自出手就好。也是因为时间紧迫,解释不清不得不先下手。”洛白越说着转头去看褚柠原,“这下你们应该相信了,褚柠原说了谎。”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下面有这个什么暗阵!”褚柠原连忙道,“这么多位大能都没发现,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发现?我有什么动机放出这条蛟?我也只是失察之下差点好心办坏事而已。”
他这话其实也不无道理,毕竟除了洛白越,没人说看出阵法有问题,就有人想做和事佬:“大家消消气,这会儿不是争执的时候,褚真人想必也是救人心切,想早点镇住下面的蛟……”
然而他说什么。洛白越已全都听不进去了。
他此刻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褚柠原那句话:“我有什么动机放出这条蛟?”
对啊!动机呢!
他忙着戳穿阵法的算计,却没顾上把整件事串起来。褚柠原辩解的话是假,但这句却是实打实的。
他没有理由破坏困龙阵放蛟。根据记忆他也确实没这么打算,而是自以为这阵法改动后是为了吸收蛟体内灵力的。
当然,褚柠原是被安虚观骗了,可是安虚观呢?他们有什么理由放出这条蛟?难道纯粹是反社会人格想害人?但改变阵法耗费人力物力不小,而且为了掩饰镇蛟碑,又收集了大量阴气。就为了祸害人间?去了W市的龙宥又是去做什么?
他脑子里种种谜团碰撞不停,忽然身边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穆时辰陡然抬头:“不好!安虚观根本不是想要放一条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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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市。
在镇蛟碑被洛白越拔起扔出去的刹那,布阵的安虚观道长便闷哼了一声,喷出一口热血。他咳嗽数声,道:“龙宥,被发现了。”
“成事有余败事不足的东西。”龙宥面色狰狞了一瞬,也不知是在骂谁。
“我早同你说,那两个小子不好用,自以为是又没什么功力。”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龙宥烦躁地摆摆手,“安虚观不能暴露,我们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能用得上的、又蠢到不会怀疑我们的,也就是褚柠原和穆时斐那两个。他们与玄清有联系,事成之后就是完美的替罪羊,刚好推给玄清。宋长奇那老匹夫名声臭了,说他的徒弟丧心病狂放出恶蛟为祸人间,谁会不信?”
“那如今呢?你选的两个蠢货,当罪魁祸首合适了,但没成事,你怎么说?”
“我还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时全都托付给两个蠢货。……不。”龙宥忽然奇异地笑了笑,“说托付给他们也没错。既然他们不能让那一百号人的灵力为我们所用,就只好用自己的命去填我的御龙阵。虽然阵法恐怕启动不足,但总归聊胜于无——大不了,如今D省都是尸骨与冤魂,废物利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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磬音山。
穆时辰突兀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看向他,连白越也不例外——他还没想明白,但看男友却好像已经懂了似的。
“你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洛白越赶忙问,这也是在场诸人想知道的。
“这下面困的是一头恶蛟。但困阵却叫困龙阵,这提醒了我。”
“这怎么了?”有人不解。
穆时辰深吸了一口气:“我原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把这蛟放出来,褚柠原打的是抽取这蛟灵力的念头,那将蛟困在此处反而更好。非要把蛟放出来的,如果不是反社会人格,喜欢消耗大把资源来制造灾难,那就必然是为了更大的好处。这个好处,我如果没猜错,是龙。”
——龙。
当他说出这个字眼的时候,全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