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快开始了,我之后去找你,咱俩慢慢说。我现在先去收拾这个烂摊子。电话我不挂,你听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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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一家装潢豪华的高档大酒店。
此刻一层几十张圆桌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陆陆续续有人入座;红毯从门口一路铺到最里面的舞台下面,台子上扎着深深浅浅一捧一捧的纱做的花,温柔浪漫的旋律一遍遍播放。
一个老者坐在台子下面最前头的桌子边。一群一群的人挂着喜色来向他道喜。那老人也一反往日的威严,竟显得格外慈眉善目起来,谁来道贺都能得个好脸。
“小少爷可是享福了。”
后台,坐在化妆镜前的夏楠音闻言不由抿起嘴唇笑了笑,口中却道:“什么享福?外公身体不好,我做晚辈的得满足他的心愿。要不然,我才不会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您这话说出去,多少男男女女要嫉妒死了。”妆娘手脚麻利地给他补着妆,“大少爷长得好又能干,而且洁身自好,没有任何不好的传闻。要我说啊,整个首都都挑不出比他更好地男人了。”
夏楠音脸颊有点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晃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外公铁了心要自己和那夏时辰结婚,说什么也不改主意。
他想起那位老者拉着他的手,掏心掏肺:
“……我自然可以给你一半产业财富,剩下一半留给夏时辰。可是我时日无多,护不住你,你拿着那些,就如小儿抱金于市,说不定就要被人坑死,那些人为了以绝后患,指不定抢了你的财产还要设计你一个罪名把你弄进监狱。思来想去,只有夏时辰,我收养他这么多年,看得清楚,他人品很好,不会因为我分产业给你就记恨于你。我如果嘱咐他照料你,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少会照拂,但若是别人对你用商业手段,你自己闹不清楚里面陷阱丢了产业,这些他却不会管。思来想去,我决定让你们结婚,楠音你性子好,长得好,如果这两年培养出感情,他当然照顾你一辈子。就算没有感情,两年后离婚,他这人最爱憎分明、不迁怒旁人,恨我临死摆他一道也不会牵连报复你。这样,最差也不过是和没这一遭一样对你不闻不问。左右不会更糟。”
夏楠音感激外公为他想得如此周到,但又有些歉疚,觉得这么半强迫地对待那位夏时辰不好。可是外公执意如此,自己做晚辈的只能遵从。好在两年时间说长不长,大不了到时候主动离了婚开一家小饭馆,放夏时辰自由。
他心里正想着,却听到前面一片喧哗,皱起眉来:“外面怎么了?”
妆娘也不知道,茫然摇头。夏楠音就自己站起来,步履匆匆地走到前台,一下却惊呆了:
收拾装点得漂漂亮亮、精致悦目的台子,就等着待会订婚礼用的,这时候上面站了个高大的男人,星眉剑目,气势不凡,不是夏楠音未来的丈夫是谁?
此刻那夏时辰就这么站在台子上,单手解着自己的领花,姿态有点随意,将原本好好扣着的扣子都不小心带开一个。这么一来,沉稳如磐石的气质就有了些许恣意,俊朗的眉宇间透出三分不羁的味道来:
“跟各位亲朋好友道个歉,今天是我夏时辰的不对,让大伙儿白跑一趟了。今天这个订婚宴取消,我备车将诸位送回家,日后一定一个个上门道歉。给诸位带来不便,十分抱歉!”
这话不啻冷水泼进热油里,刺啦一声迸溅出层层的议论吵嚷。
宾客们面面相觑,都在别个眼里看到和自己一样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这闹的叫什么事儿呢?
说不订婚就不订婚了?
夏时辰是个很可靠的年轻人,怎么突然来这一出?
就有不少人去看夏老头。夏老头是所有人当中最惊愕的一个,他被这突然的意外打得措手不及,在短暂的怔忪之后立刻暴怒了:
“你在胡闹什么?仪式就要开始了,还不到后台准备好?!”
“我很认真,夏伯伯。”夏时辰转头看了看夏老头,表情平静,和平时一模一样,但有心人却注意到,他往常管夏老头叫“伯伯”,如今却叫“夏伯伯”,这亲疏一下子就出来了,让人心里“咯噔”一声。
就听这男人道:“夏伯伯,我与您这么多年情同父子,您的外孙,那就是我大侄子,我思来想去,这桩婚事着实荒唐,还是作罢了吧。”
夏老头瞪着眼睛看他,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人能找来这么刁钻的角度反对。他气得伸出手指着台上的年轻人:“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记得。”夏时辰轻描淡写地一笑,“我不和夏楠音结婚,就拿不到夏家的财产和继承权。”
全场哗然。
夏时辰被夏老头当做继承人培养也有十个年头了,早就上了手,而且各个产业各个公司的人大多也比较服气他。结果现在告诉他们,夏时辰这继承人之位居然不稳当?
夏老头再没想到夏时辰会明晃晃把这事儿说出来的。他不该小心谨慎藏着掖着吗?被人知道他地位不稳有什么好?说不定就有生出别的心思的想以此拿捏他。
他瞪着眼睛气都喘不匀。却听夏时辰低沉的语气里生生掺上了三分叹息:
“我为夏家也算是全心全意,到了如今,却需要卖身给您的外孙来保住继承权。我起初舍不得自己一腔心血和与您的感情,但思来想去,旁人的产业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夏家说到底是夏伯伯您打下的基业,就算我与您情同父子,到底也不是真的父子,您想把产业留给自己的血脉亲人合情合理,我没有要您白给我的立场。只是要我卖身赔上终身幸福来换这个继承权,到底觉得不值。这个婚,就还是不结了,夏家继承权我也从此放手。如今您有了亲生外孙,想来家业传承不必担心。不过您对我的抚养之恩,我没齿难忘,对您的赡养,我依然责无旁贷。”
说着,就起身朝着台下走去,沿着红毯一路往外,看上去是要离场。
所有人都被这一连串猛料惊得反应不过来,愣是直直看着他走。而夏老头捂着胸口手一阵一阵地抖:
这疯子!
他怎么敢?!
继承权变更这样的大事,一个不好夏家就要人心动荡。而且他居然还就说了继承人是楠音!楠音从没学过管理公司,他要是继承了夏家,家里最大的产业——夏家控股的茂华公司公司,管理人员也好,股民也罢,立刻就要失去信心,让股价跌停!
再说了,夏老头自认精明能干,但也承认打下一番家业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下面不少当初一起混的弟兄,如今年头久了,各自成家,小算盘都打得啪啪响。夏时辰从小被培养,还因为年轻被好生质疑试探了一番,吃了不少暗亏,这才算是坐稳一个副总的位置,让一群老叔叔认了这个继承人。
换成楠音呢?
那帮闻腥而动的鲨鱼不扑上来把这孩子生啃了?!
夏老头自认为看人很准,才定下这桩别人71" 糊你一脸白月光[快穿]0 ">首页73 页, 觉得荒唐他却觉得把稳的婚事,认定夏时辰舍不得夏家——不说身份地位财富,就下面好几个小公司是他自己一点一滴看着起来的,是他的心血。为了这些,他也会妥协。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夏时辰居然说放手就放手了,甚至临了还摆了他和夏家一道!
第141章 番外
夏老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夏时辰又积威甚重,夏家的保镖下属没得到夏老头命令,哪怕明知道这场面不像话,竟然也没敢动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夏时辰往外走。
这时候婚礼台后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说不出的委屈隐忍:“你就算不愿意和我结婚, 又干什么要这么气外公?外公一把年纪, 身体不好,你这么说, 不是寒了他老人家的心吗?”
“让他走!让他走!”夏老头喘过气了, 手指颤巍巍指着门口,一副悲凉模样,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叫我夏伯伯?!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叫我夏伯伯!你难道不姓夏吗?”
这祖孙两个这幅作态,一干呆怔的人倒被他们叫得回过神。立刻就有门口的人把夏时辰拦住, 满口的和稀泥:“你气性也忒大了。和家里人闹些矛盾, 怎么就说得这么生分?夏老爷子养你一场尽心尽力, 手把手地教你接管公司……”
又有七大姑八大姨上来, 这个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那个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要么就是“想想夏老爷子的身体,咱们先遂了老人的心愿再说”……
夏时辰被他们拦在这儿, 脸都黑了。他才没工夫和这帮不辨是非、盲目看哪边可怜就站哪边的人废话。可是这一帮名义上的长辈, 他又不能真把人掀翻在地, 根本脱不了身。
男人索性站定,回过头,一双黑眸如同冬季寒潭,冷到人骨子里:“夏伯伯,你养我这么多年,可我为了茂华公司,为了夏家,为了您那些产业辛苦工作十年,如今净身出户,您的产业分毫不要,这恩情算是还干净了吧?至于什么父子感情,我说一声情同父子是给您面子,没想到您还就坡下驴了。您若是非要唱念做打地跟我扯感情,那就也别介意我摊开来说——您养我这些年,不让我叫‘父亲’,只让我叫‘伯伯’,只让我学习如何经营,常人父子间什么一起打球、父子闲谈从来没有,这是养孩子还是养个打理家产的员工,您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是那只盯着财产看的白眼狼,可是有些人一回来,您就掏心掏肺什么都给打算好了,我十年兢兢业业,如果不和您这位宝贝外孙结婚就一无所有。您问我姓不姓夏,我觉得我还真姓不起。”
“哦,对了。”他看着呼吸急促地夏老头,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放心,从今日起,我决定就不姓夏了,以后叫时辰就好。您的产业可以留给您夏家人继承,不用分给我这白眼狼,您看如何?”
男人站得如一柄标枪,任由周围所有人怎么说都岿然不动,唇畔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痕冷意里点染嘲讽,在明亮的暖色调酒店灯光中看去,竟有种诡异的森寒之感。
夏老头平白打了个哆嗦。
他望着那熟悉的年轻人,如望一头厉鬼,闹不明白好端端一个对他孺慕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般冷厉刻薄模样。
竟是连姓氏也不要了。宁可对财产分文不取,也要抽身离开。
夏老头心渐渐沉了下去,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厉声问:“你可想好了?是真的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肯和我孙儿成婚?你今日背弃约定、出了这个门,日后就算哭着求我要回夏家,我宁可把产业给了乞丐,也不给你分毫!”
所有龃龉被摊开在众人面前,他此刻也顾不得保密了,就这么问出来。倘若能用着冰冷威胁换来夏时辰一丝犹豫妥协,就算养父子失和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又怎样?只要最后夏时辰还是回来继承夏家,局面就还是可以稳定。大不了之后再描补一番,把这次的事情说是一点小事引起的争吵,揭过去作罢。
然而那已然长成一个高大英俊男人的孩子却笑了,清清楚楚道:“这您放心,如果要回夏家代价是要我娶您这外孙,我也宁可做乞丐,都不回夏家。”
个别边角的桌上响起几声闷笑,又强行掩了下去。
台上夏楠音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当众剥光了一般又痛又恨。
……亏自己还曾对这夏时辰有过歉疚,说不该耽搁他幸福。可这人怎么这么恶毒?自己也没得罪过他,婚事是外公安排,他俩根本没怎么接触,怎么就被这人说得像是自己有什么令人避之不及的地方,要他宁可被赶出夏家都不肯结婚?
夏楠音总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打量着他,羞愤之下再也在此处待不下去,一扭头直接跑回了后台,躲在化妆间里哭得停不下来。
而外头夏老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养子是铁了心净身出户也要离开,自己千般打算化为泡影不说,夏家的前景也顿时灰暗难测,一时又急又气,一口气没喘匀,竟生生气昏了过去。
顿时满堂宾客又乱了起来,喊的喊嚷的嚷,也有人抓住夏时辰说他气晕老爷子,必须留下来赔罪。夏时辰伸手摸了摸口袋,好吧,今天穿的订婚礼服,没有钱夹。他目光扫了一扫,很快找到记忆里自己的助理,招呼一声,对方就把钱夹掏出,从里面把所有的现金拿出来,也有小两三千。
夏时辰把钱往拦着他的人怀里一塞:“医药费。”然后不等那呆住的人回过神,就直接带着助理闪人了。
助理跟了他好几年,被老板突如其来的悔婚弄得一脸懵逼,但习惯了服从这位说一不二的主,下意识跟着就出了订婚场地,拿出车钥匙开车。
开上车了助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自己是夏家雇的,就算跟着夏时辰也是因为他是大少啊,怎么就……而且这是要去哪儿啊?
夏时辰——其实现在应该叫回时辰了,瞥了他一眼:“你也听见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想跟着我可以回夏家去。不过,麻烦你先把我送到一个地方。”
“哪里?”
“不知道,你等等。”时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还在通话中,就对着那边问:“阿越,你现在在哪儿?”
白越听了时辰解除订婚的全场,闻言报了地址,说在这儿等着他。
要说白越现在在的是柯白越租的地方。这小子对他的好弟弟放心不下,怕人进了豪门受什么委屈,硬是从老家小镇过来,在首都租了三个月的房子,准备陪夏楠音过了适应期再回去。这份痴情叫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也还好他这么干了,不然时辰这么跑出来,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