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未,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玩土?”淳德其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就像聊天的时候随口一句“今天吃的什么”,答案并不重要,只要听到的那个人回答就好。
但小侯爷显然并不这样认为,他很认真的凑到淳德耳边轻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热热的吐息喷洒在淳德耳边,周未的话轻飘飘的从他的耳蜗进入了心底。
“土里面有宝贝的。”周未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兴奋,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了,“就是这么大的,滑滑的小瓶子,很好看的。”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淳德听他描述心里隐隐猜到了那是什么。
果然,等周未带他找到那个小瓶子的时候,他终于确定了这正是他和盛康王打算用来试探周未的那一个,甚至连里面的密信内容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很好看?”,周未捧着那个小瓶子就像捧着心爱的珍宝。
天真可爱的神情没有丝毫破绽,完全就是一个要献宝的小孩子。
“它里面还有东西呢,不过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小侯爷边说边示意淳德打开瓶子。
其实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封密信本就是他筹谋的,没想到现如今却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打开青花瓷瓶,抽出那封密信。
展开信纸,淳德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胡乱的把信纸折好又塞了回去。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淳德拉起周未的手,心里却还是觉得空荡荡的。
周未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没有继续留在这的必要了。
从不知还有羽卫存在的周未哪里又知道若不是淳德早已知道一切,并对他暗生情愫,倘若换成其他帝王,说不准他早不知魂归何处了。
当晚安寝之后,小皇帝紧紧抱着周未,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他的神色,正因为朦胧不清的光线才给与人无限的遐想。
若两人不是兄弟,若他们坦诚相待。但这世间哪有什么“如果”,只不过人力总有不及之事,而那些“如果”、“假若”一类的词汇也只是人们用来自我安慰的工具罢了。
自那天过后,淳德对待周未的态度并未有所不同,但周未却寻到了心理安慰,既然小皇帝都知道了,那他起码的节操是保住了,反正淳德也不是个不顾人伦的人。
入秋以来,皇上秋猎的事就被提上了议程,这是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秋猎,自然要慎重对待。
先皇于马上得来的天下,后来先皇镇守中央,镇北侯居北震慑夷敌,不曾想镇北侯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心智不全的儿子继承了侯位,如今先皇也已崩殂,小皇帝再怎么说文治武功都要展示一下以安天下的。
皇帝寝宫中,宫人伺候着小侯爷穿戴好了骑装,一身利落的红色骑装穿在小侯爷身上恰似灼灼其华,眉眼清纯无辜偏又容色姝妖惑人,矛盾的恰到好处,迷人而不自知。
淳德在一边换好骑装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小侯爷低头把玩腰间配饰的模样,低垂的眉目如画,透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叫淳德一时之间看呆了去。
直到宫人看见他纷纷行礼,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淳德走过去轻轻抚顺小侯爷的一缕青丝,温声嘱咐道:“入了围场不要乱跑,一定要紧跟在我身边,记住没?”
因着第一次穿这骑装正感到无比新奇的周未胡乱的点点头,倒让淳德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秋猎那天,皇上吩咐贴身太监福满在车上照看好周未就打马走在了前面,怀成这次也难得被派来继续伺候小侯爷,现下也正高兴的很。
唯有周未心情低落,本以为可以骑马的,却因为自己是个傻子而不得不放弃了,迎风奔跑的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看出周未心情不好,怀成变着法子的哄他高兴,但周未现在躲他还来不及。
打开一边的车窗,周未扒着窗沿看起了路上的风景。
冶艳的容颜偏又有着清纯的眼神,矛盾的妖精引人沉迷,这一刻不知是美色还是风沙迷了众人的眼。
其实风景也是好的,但人多扬起的尘土就大,不一会儿周未就关上车窗只隔着窗纱去看了。他又哪里知道有人在哀叹一路上最美的风景就这样看不到了。
队伍前方,淳德与盛康王正与众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谈话。
“一切可都安排妥当了?”淳德问道。
“一切都已就绪,就等蛇出洞了。”盛康王回道。
回头看看队伍后面的马车,盛康王道:“陛下的想法如何?”
“什么?”淳德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的一愣。
轻轻拍拍骏马的脖子,盛康王不紧不慢道:“对于小侯爷,陛下可有什么章程。”
淳德挥鞭驱马紧走几步道:“朕会护他一世的。”
无奈一叹,盛康王道:“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朝中大臣已经多有谏言了,陛下对小侯爷盛宠太过,恐非好事,若陛下不想害了小侯爷还是慎重行事才是。”
沉默一瞬,淳德道:“看不见他我心不安。”
盛康王一愣,他也没有想到皇上对周未的感情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这么深了。
一时不知如何说的盛康王,只能提醒淳德道:“不管怎样,他也是我们的兄弟,陛下万万不可……”
话未尽,意已达。
“朕心里明白。”淳德提转缰绳掉头去了周未那边。
一旁的盛康王悠悠道:“你这哪里是明白的样子?”
车内的周未正百无聊赖的很,这时皇帝上了车来倒叫他精神一阵。
说起来,他早想撮合着主角攻受多相处相处了,但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大纲里说,皇帝是在日常相处中不知不觉爱上主角受的,这在周未看来只要把他们安排在一个空间中,皇帝就迟早会爱上主角受的。
“以前都是怀成陪我玩的,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怀成了。”周未看似孩子气的抱怨着。
正在斟茶的怀成忍不住手抖了一下,溅起了几点水滴在手背上。
淳德看看怀成,他对这个小太监还有点印象,但也就只是有印象而已,听周未此话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周未是乍见他之下的兴奋罢了。
怀成将茶水奉上,沉默着退到了一旁。
“若是小未想同他玩,可以传人过来的。”淳德对周未道。
想着这样主角攻受见面的机会也可以多起来,周未就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
倒是怀成尤为高兴,他跪下身谢了皇帝,起来之后又对着周未开心的笑了起来。
看着他笑的开心的样子,淳德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傻子炮灰倾倒众生的日子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了一天路终于在傍晚抵达了围场。
坐了一天车的周未松散着自己快要被颠散的身体,古代的马车真是折磨人。
不过这天高地阔的风景还是很怡人的,久在宫中,周未都快忘了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了。
满福这时恭敬道:“小侯爷去歇息一下吧。”
好不容易能够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周未并不想这么早就去休息,坐了一天马车他也想活动活动。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小侯爷说着就不管满福,只顾朝前走去。
满福见阻止不了小侯爷,只能无奈带着侍卫跟在他身后陪他去玩,怀成倒是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样子。
玩了一会儿,天色不早了周未就打算回去休息了,这时候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
队伍刚停下整顿不久,这时候出现什么混乱很容易让人以为是整顿队伍时出现了什么差错。
不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周未很想去看看,却被满福阻止了,看满福神色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周未只好按耐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曾想周未没有过去,那阵骚动倒往他们这边靠近了。
侍卫们反应很快,立刻就将周未围在了中间,离得近了周未才发现骚乱竟然是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很快又发展成了多人混战。
侍卫们的呵斥没有阻止的了混乱,情况很不对劲,周未此时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那一伙儿纠缠在一起的人的时候,保护周未的侍卫中却有人猛地打晕了满福,怀成惊叫一声,就要扑上去保护小侯爷,但他哪是身强体壮的侍卫的对手,也是一下就被敲晕了。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周未还来不及反应余下的侍卫就倒了两个。
其中一个叛变的侍卫把周未往怀里一带,抱起来就朝拴着马的地方跑去,因着周未乱逛,他们这时候离马正好很近,绑匪侍卫就像是有天助,周未很顺利的就被人掳走了。
周未骑上了心心念念的马,心情却并没有很美丽,身后的那个侍卫一声不吭,皇帝的大军就像是个摆设,周未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叫救命还是其他什么求救的话。
或许是夜晚太黑的原因,他们很顺利地甩开了身后追赶的人,那个侍卫又中途换了几次马,接应的人就连替换衣服都准备好了,也是非常的有备而来了。
等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夜已过半了。
那侍卫抱着周未进了一个农户人家,周未知道这时候挣扎也是无用,反而可能适得其反,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摸清他们的目的。
谁知那侍卫把周未带到安全的环境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How are you.”
字正腔圆的中文式英语发音,细品还带着点北方口音。
措手不及的周未条件反射道:“I\'m fine. Thank you.And you”
还不等周未想清楚这个人是不是他老乡的时候,那个侍卫突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扣头道:“属下甲三叩见主人。”
一脸懵逼的周未:这剧情转折太快,我有点跟不上。
甲三看出周未的疑惑不解,于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密封的信道:“这是老主人留给小主人您的,他说您看了就会明白了。”
一脸黑线的看完这封信,周未只感觉自己仿佛日了一只哈士奇。
这封信全文是用拼音写成的,不对,还是有一个英文字母的。
内容翻译过来是这样的:“Hi,老弟,我是你爹,比你早来了那么几十年,本以为我是注定要一展宏图霸业的人生赢家了,谁知道最后功亏一篑,我恨,只能将这份希望寄托给我亲爱的儿子了,你要是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也是穿来的,我跟你说,不只是你和我,就是你爷爷你太爷爷你八辈祖宗,都是穿来的,我们曾经都是一个傻子,这样说你就该明白了吧?我们这是遗传性穿越,我已给你留下了谋朝篡位的资本,你好好用,别辜负了为父的一片苦心,最后,国足若有出头之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一条就作为咱们家的家训传下去吧。
ps:我已经散布消息说你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了,这样至少保你不死,之后就自求多福吧。”
周未: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们的剧本真的不一样,你的宏图霸业就到此为止吧,家训也恕我无能为力了,你们家怕是要绝后了。还有,我们家恐怕不是遗传性穿越,而是遗传性炮灰吧!这很明显的大家都没有一个成功的,不是炮灰是什么?
虽然原本以为是单机的生存模式突然变成了联网游戏,还更新了个资料包,但周未只想说抱歉,我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
甲三还跪在地上等他看信,低垂着头显出了十二分的恭敬,旁边漆黑的小桌子上油灯噼啪作响,成了这寂静的夜中唯一的声响。
把手中的信装回原来的信封,周未对甲三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也不想知道,你现在放我走,我们就两清了。”
摇晃的灯影下甲三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秀美不似凡人的小主人,恭敬道:“老主人早已安排妥当了,主人您只要依计行事就可坐拥天下。”
“若是我拒绝呢?”周未知道甲三不可能杀他之后说话就少了顾忌。
沉默了一瞬,甲三再开口时语调低沉道:“羽卫筹谋至今已经一十三载,不论牺牲的兄弟们,就是现在活着的也是要有个交代的。”
如此看来,这羽卫也并没有对周未这个新主人有多忠诚,他们也只不过是把周未当成一个筏子罢了。
情况不明的情况下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周未打算保持沉默。
“您累了一天了,现下就先歇了吧。”甲三看着周未低垂的眉眼,声音不由自主的就温柔了几分。
等周未歇下之后,甲三走了出来,外面有几个农人打扮的羽卫正等着他。
其中一个男人等甲三走近了低声道:“丁五被活捉了。”
甲三皱眉道:“那这里恐怕不会安全了,嘱咐兄弟们加强戒备,天亮我们就出发去西北。”
说完了正事,一名羽卫好奇问道:“那就是咱们小侯爷?他不傻吧?”
甲三瞥他一眼警告道:“那是我们小主人,老侯爷早有交代,他当然不傻。”
那名羽卫讪讪道:“我看小主人一表人才,就知道他不是个傻的。”
屋里的周未并不知道他们正在讨论他傻不傻的问题,在陌生的环境中,周未竟然失眠了。
数羊数水饺都不管用,周未坐了起来,油灯已经被吹灭了,黑暗中仿佛有隐晦而巨大的东西隐藏着,等待着吞噬什么。
周未记得小时候自己睡不着觉就抱着枕头去找哥哥,缠着哥哥讲故事,哥哥每次都一脸不爽的赶他走,但只要他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哥哥,哥哥就会心软的抱着他给他讲故事。
寂静的黑夜,月光隐匿入云层之中,一丝光线也无的农家小屋中,周未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显得无助而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