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要踏出那一步,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深渊。
杀手A布满刀茧的手指捂住了脸,难过地哭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这位民工小兄弟,一脸纯良无辜。
同样都是靠搬砖吃饭的苦命人,我为什么还要为难他呢?
杀手A一咬牙。
他下定了决心。
“小兄弟,我不杀你了,你走吧!”
顾奕新为难道:“但是你如果不完成任务,应该要负责任的吧。”
杀手A心灰意冷。
“我把钱都还给他们。”
杀手A慢慢夹起那一颗蒸饺,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
蒸饺是胡萝卜肉馅儿的,耐嚼鲜香,咬在嘴里,醋的酸味儿和肉香味混合在一起,最便宜的食物,最高级的享受。
杀手A老泪纵横。
他赚的那些钱,一分也没敢花,还存在瑞士银行。
什么山珍海味,如果不是靠劳动挣来的钱,吃着也不香。
还不如22" 豪门老男人怀了我的孩子后我跑了21" > 上一页 24 页, 这五块钱一笼的胡萝卜肉馅蒸饺。
杀手A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发送。
店老板端上来两盘花生酱拌面。
“你在写什么?”
“辞职信。”
杀手A把第一次任务的钱全部还给接单人,表示自己从此洗心革面,再也不干杀手了。
两碗面吃完,杀手A决定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哎,小兄弟,我得找个工作。你知道这附近哪个工地待遇最好吗?要有五险一金的。”
顾奕新心想你这算是问对人了。
“我知道本市所有工地的薪资水平,工资最高的就是……”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潜在的犯罪分子,多了一个吃苦耐劳的搬砖工。
*
杀手A在工地上开始了劳动改造。
工地业绩蒸蒸日上,顾奕新又一次上了报纸。
三月份的省劳模评选,顾奕新未能更进一步,成为国家级劳模的候选人,据说原因是工作太缺乏技术含量,于是被另外一名从事技术工种的工人同志PK了下去。
但这次,有一名记者专门为他写了一篇报道鸣不平,登载在报纸的犄角旮旯里。
论证内容是,自从顾奕新来到了工地后,该工地的技术效率就越来越高,应该把这一部分也算进他的工作贡献里去。
这篇报道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所以只能登在犄角旮旯里。
但是记者特地拍摄了顾奕新昨天中午在太阳下面开动挖掘机的近照,照片充满了美感,被工地男模的粉丝珍惜地做成了切页。
非常不巧的是,赌王十四岁的小女儿,正是顾奕新的狂热粉丝。
这天,赌王在吃早饭时,发现自己的小女儿正在偷偷撕下报纸的一角,塞进耽美文库夹层。
赌王趁女儿不注意把报纸翻了出来。
然后他的脸绿了。
气的。
我不能忍受这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赌王想。
于是他找到接单人,甩给他好多好多钱,要求他一个一个派出杀手,一直到顾奕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止。
*
托赌王的福,今天顾奕新的晚饭又有着落了。
*
因为已经遇到过一次,所以当杀手B从路边的皮卡丘身后跳出来拿枪指着他时,顾奕新已经不是很吃惊了。
“你好。”顾奕新礼貌打招呼,“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杀手B瞪着他。
听说上一位臭名昭著的杀手A就是折在了他的手上。
这个人一定非常不好对付。
杀手B警惕地想。
他其实有点怵,其实很想一枪子儿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做这一行的,都有点怪癖。
而他的怪癖就比较麻烦。
杀手B沙哑着嗓子说:“你最后的一个心愿是什么。”
顾奕新沉思问:“你是要帮我完成心愿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名杀手可有点难做。
万一目标的最后心愿是世界和平怎么办。
杀手B嗤笑:“你当我傻。如果有人想要中国拿世界杯,我能替他办到?当然是听完这个心愿,就送你上路。”
顾奕新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
“我的心愿是……”
他美好的唇形在夕阳中染出一层玫瑰金,眼里似乎藏着一些怯懦,啊,那便是杀手最热爱的情绪,看到自己的任务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
杀手B一想到自己让这个难搞的目标产生了濒死的恐惧,就感觉非常兴奋。
看啊,他玫瑰色的面颊渐渐苍白,睫毛不断震颤,浅色的眼睛里闪过泪光。
顾奕新的声音越来越小,杀手B下意识地凑近,想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但是他还没有听见后面的话,只感觉手里一空。
杀手B的枪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到了顾奕新的手里。
杀手脸色一白。
“你……你……”
顾奕新沉思着看着手里的枪。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中学课本里的插画,貌似是一个反战的宣传雕像。
那启发了他。
顾奕新把枪筒抻长揉软。
然后打了一个结。
顾奕新下掉了子弹,重新把打了一个活结的枪塞回杀手B的手中。
杀手B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他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耳朵,证实并不是在做梦。
杀手B怔怔看着手里的枪。
又抬头看向仍然面色平静的顾奕新。
这个民工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枪,是杀手B认为的,世界上最可靠,最强大的,最可以依仗的东西。
这件东西在顾奕新的手上,却如橡皮泥一般随意搓圆捏扁。
杀手B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
兰州拉面店里。
杀手B恭敬地帮新老大涮筷子,一脸诚挚问:“为什么您的力量这么强大,却不去做一些更赚钱的工作,而是选择普普通通的搬砖呢?”
顾奕新挑眉,夹起一根刀削面。
“你看这根面。”
杀手B肃然凝神,看了半天,却一直没有等到顾奕新再说话。
杀手终于忍不住问:“这根面怎么了?”
再不吃就凉了。
顾奕新心想。
看着面前洗耳恭听的杀手,顾奕新神色肃穆。
“面里有学问,但只有做面的师傅能体悟得到。同理,搬砖的乐趣,也只有实践之后才能感受到。”
顾奕新风卷残云干完了第九碗面条,汤也喝个精光,空碗搁在桌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顾奕新随口一问。
“怎么样?跟不跟我去搬砖?”
*
陆铭时觉得自己的下属陈志昂最近情绪很不对,于是建议他带薪休假一段时间,整理一下状态。
陈志昂觉得老板这是要卸磨杀驴。
于是陈志昂同意了休假,然后开始搞事。
他利用职权划走了公司的大额流动资金,等陆铭时发现的时候,资金周转已经出了点问题。
陆铭时很生气,他想找陈志昂问个清楚,但是对方已经人间蒸发了。
陆铭时这几天于是有些不大开心。
这天顾奕新刚把第二个杀手劝回工地,回到家里,就看见老婆疑似有愁眉不展的倾向。
但陆铭时一看到他,便伪装出了十分阳光灿烂的模样。
还是不要让公司的烦心事打扰家人为好,陆铭时忧伤地想。
“老公,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铭时强装潇洒问。
顾奕新镇定道:“非常不错,每天都搬很多砖,开心极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我帮工地找到了几个新员工,他们工作效率非常高,一来就冲到了明星员工排行榜前十。”
顾奕新甚至开始期待下一位杀手的到来。
“那就好。”陆铭时欣慰道。
陆铭时没有告诉顾奕新自己公司资金出问题的事,他要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同理,顾奕新也没有告诉陆铭时自己被人追杀的事。
他们现在颇有一点史密斯夫妇的意味。
两个人握着手坐在沙发上,各自出神想着心事。
陆铭时一边通过微信怒骂叛徒,一边努力做着表情管理。
顾奕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陆铭时,终于问:
“陆总,你遇到什么事了么?”
陆铭时立刻微笑。
“不,什么也没有发生。”
崽突然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声。
顾奕新便要站起身去热奶,陆铭时轻描淡写将他按住。
“不用。”
他驾轻就熟地掀开衣领,抱起崽崽。
然而今天崽崽却不太乖。
“为什么?”
陆铭时茫然地看着哭泣的小崽,还是顾奕新很快将奶热好拿过来塞进陆玖津的嘴里,才止住儿子的哭闹。
陆铭时陷入了苦恼之中。
“难道崽嫌弃我了?”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自问。
只要一想到这里,心就呼啦呼啦的绞痛。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崽,任谁嫌弃我,他也不能嫌弃我。
陆铭时有点堵心,眼圈快速泛红。
也许是受公司出事的影响,一点小事就刺激了他,使他情绪不稳定。
顾奕新看不得陆铭时难得脆弱的样子,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会是什么原因呢?
顾奕新决定亲自试试。
……
第71章
顾奕新这一试, 果然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陆铭时以手掩面,努力装作一切无事发生过, 内心默念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以转移注意力。
顾奕新惊悚地抬起头。
陆铭时努力整理好心情, 强自镇定。
“怎,怎么样?”
顾奕新皱了皱眉。
“苦。”
……
陆铭时呆滞地看着顾奕新,半晌。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句话是顾奕新的行动准则, 时间一长, 陆铭时也被影响得深以为然。
于是陆铭时决定自己也试一试。
……
顾奕新试探着看向陆铭时。“怎么样?”
陆铭时忍不住“呸”了一声, 脸皱成一团。
还真挺苦啊。
两个人齐齐转向正愉快喝奶的崽。
“我们儿子一定很聪明, 这么小就知道不喝苦的了。”
果然不愧是陆铭时亲自生的,一模一样的怕苦呢。
陆铭时喃喃:“是哦, 小时候,他们给我吃黄连, 都被我吐掉了。”
两个人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陆玖津表演喝奶,面上同时出现出一种慈祥的神情。
你看他的小嘴, 吮吸的多么有力。
你看他的小腿,蹬动的多么精神。
你看他的小胖手,在空中左摇右摇,就像在说,再来一瓶。
……
如此慈爱安详地欣赏了良久, 两个人同时长长舒出一口气。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
陆玖津同志打了个奶嗝, 陆铭时拿纸给他擦掉嘴边的奶沫,顾奕新看着看着,终于想起来重点不对。
“所以为什么会是苦的呢?”
陆铭时动作一滞。
对啊, 这是个好问题。
陆铭时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顾奕新的视线落在他胸口。
顾奕新沉思道:“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
“也许,有清热降火的效果?”
“……”
陆铭时囧囧有神地看着他。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顾奕新很快就想到了办法,爬上楼,从床头取下孕夫指南。
“首先,与进食食物的味道有关……”
顾奕新顿了顿,这显然不可能,因为陆铭时从来不吃苦的东西呀。
“再者,与精神状态有关……”
顾奕新疑惑地看了一眼陆铭时,他正坐在窗边的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品着一壶茶。
看着也不像心里藏着事啊。
演技挺好的。
陆铭时装模作样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顾奕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把书上的内容指给他看。
陆铭时有点语塞。
顾奕新耐心问:“为什么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呢?”
陆铭时看着他认真的眼神,长久无言,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时候……”
陆铭时带着点惆怅的口吻伴随着吹拂进来的晚风,让顾奕新产生了一点错觉,仿佛面前的正是那个mini版本的小陆铭时,一伸手就可以摸摸他的头。
“小时候,爸爸总是很忙很忙。”陆铭时轻轻说,“大部分时候他只是没有时间陪我们罢了,但是有一两年吧……”
那时候家族经济遇上了真正的危机,而父亲从来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结了不少冤家,人人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等着看风度翩翩的陆家家主,一朝失去所有优雅,感受到痛苦的滋味。
“但是我爸爸扛住了那一切,在人前和过去没有半点区别,无论对着谁,都没有落下过陆家人的面子。”
不过,对于家人,那一段时间的陆父是真的顾不上了。
“我看到了很多次他崩溃的样子,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体谅他的辛苦,和他大吵一架。”陆铭时轻笑,带着点后悔,“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仇视他。”
顾奕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陆铭时的发顶。
他的动作很轻柔,甚至如果陆铭时不是正在看着他,看着他轻轻把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都不能察觉到重量。
陆铭时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甚至顿了一下,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你这样摸我会让我以为你在摸小猪的。”
小猪就是他们对小玖津的爱称,谁让崽崽属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