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摩擦着一块青玉,眼底看不出其他情绪。
平静得太过异常。
外面忽然一片慌乱,萧爵这才抬了抬眸,掀了毯子披衣出去。
“发生什么事儿了?”萧爵直接抓住在门口晃悠的萧逸问道。
“哎呦皇兄,你怎么出来了?”萧逸眼中的惊喜还没有褪去,“我刚准备进去和你说呢,你赶紧进去,伤口还没有好呢!”
萧爵拧眉:“就在这儿说,朕无妨。”
萧逸从来不敢忤逆萧爵,早年也听过萧爵的事迹,即使萧爵后来受伤,但具体如何也没有穿入萧逸耳中,在他眼里,皇兄还是战神一般存在。
就是铁打的,就算命悬一线,只要皇兄不想死,阎王就不敢勾他的命!
他当即道:“是这样的皇兄,我们的人已经进入了京城,包围了老狐狸一行人。而且听你的命令,早就把老狐狸这些年加上此次南方大水的赈灾情况散布出去,老狐狸失了民心,他那边也倒戈不少军兵。萧羽现在带兵进宫了,只要不出意外,今天晚上萧羽就能带着老狐狸的首级,放我们进京!皇兄,我们赢了!原本我还以为得僵持个两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赢了,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
萧爵毫不意外,只是微微点头。南方赈灾一事一出,他就知道老狐狸必败无疑。
萧逸惊讶:“皇兄,你就这冷淡的反应?你不应该和我一起激动吗?”
隐忍数十载,就是为了今朝,他不信皇兄不高兴的。
萧爵目光来回穿梭,开口淡淡:“没什么好惊讶的。”
第474章 陛下,你住手!(四十九)
他从改了计划开始,就知道一定会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道理不管是哪朝哪代,每一位皇帝或是平民百姓都清楚的一句话,萧爵自是听了岑沐的话,利用了这一点。
南方赈灾,他设计让老狐狸去处理。给老狐狸的银子都是表面铺了一层银子,实际上箱子里面搁着的都是石头。
老狐狸手里干净,这赈灾的事情他不会多动手脚,他心里跟明镜似得。这银子拿下去,下面的人一层层的,真正到了灾民手上能有多少?这一层层再孝敬他,他能拿多少?
他是真的老狐狸。
得了名声,还贪了银子。
灾民得不到解决,一批批地涌入京城,乘着战乱,被人“机缘巧合”带进去去了丞相府,发现了那些银两。老百姓心里怎么想,出了那门儿会怎么说?
老狐狸打着昏君的名头,谋反篡位,可是就是乘着他打江山的时候,他的名声在民间坏的彻底!
失去民心,也就输了。
再加上南方还有萧爵的人,这个结果,萧爵并不意外。
他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有你看到岑沐没有?”
“岑沐?”萧逸想了想,“刚刚好像看到他去竹林那边了,应该过一会儿就回来,皇兄你还受着伤,赶紧进帐篷里面吧。岑沐这么大人了,肯定是嫌这儿吵,去那边静静了。”
“啰嗦。”萧爵冷冷打断萧逸,直接迈开大步前去竹林。
老远看到那抹蓝色的背影,萧爵目光都柔和不少。
如若可以,就这般静静远望,未尝不是一种惬意。
这般宁静不过片刻,萧爵忽然瞳孔一缩,漆黑的眸子一片惊恐与慌乱!
“岑沐!”萧爵一个箭步过去,还是晚了一步,岑沐已经重重摔在地上。他抱起岑沐,试探他的脉象。
一片平常,什么病症都没有。
“岑沐。”萧爵摇了摇怀里的人,宛如沉睡的55" 快穿:傲娇男神请坐好54" > 上一页 57 页, 美人,怎么摇都摇不醒。
萧爵拧着眉头抱着岑沐回了主帐,沿路遇见萧逸那货还多嘴问了几句,却被萧爵一眼给瞪回去。
“把军医先找过来,再派人去京城请太医。”许是觉得那群庸医无能,萧爵顿了一下脚步补了一句,“把京城有名的大夫都带过来!”
“皇兄,小沐沐怎么了?”萧逸心里也担心岑沐,见皇兄如此着急,还以为他是什么大病。可是岑沐身上没什么伤口,脸色也正常,与平常睡着了的模样没差别,他便就多嘴问了。
萧爵也没再换他的称呼,只大步带前走着:“朕让你去就去!”
“可是皇兄,此处偏远,来来回回还折腾。不如先请军医瞧瞧,等萧羽回来复命,明日咱们一起回宫,请大夫进宫给岑沐看病,你觉得如何?”
三两步化作一步,萧爵停在帐篷前面,背上因为伤口裂开染红了一小部分。萧逸方才一心在岑沐身上,这才注意到萧爵的背,正要开口,却被萧爵冷冷的目光给打断,慎慎地退了两步。
第475章 陛下,你住手!(五十)
“朕说的话你听不懂!”萧爵心里没由得烦躁,“让你去找大夫就去!赶紧!”
他转身就把人抱进帐篷,一脸慌乱与紧张,丢下喉咙里还剩一句“皇兄,你的伤口”的萧逸。
他在帐篷前愣了片刻,这才找人牵了马,没有任何停留就直接飞驰离去。皇兄交代的,他一定会去做。更何况,关乎岑沐性命,他不赌。
营帐里面,萧爵紧紧握住岑沐的手,坐在床榻之下,压根不像是一个帝王。
“岑沐,你只是在睡觉对吧?”萧爵声音有些颤抖,握住岑沐的指尖已经泛白,因为太过用力岑沐的手背变的青白。
萧爵松开了手,“抱歉,一定弄疼你了……”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哈哈,不过那时候我也不大,就像人类几岁的小孩。你真是个瓷娃娃一样,脸一捏就红了,让人心疼得紧。”萧爵低眸看着岑沐的手背,轻轻搓着,似乎能让那红了一圈的皮肤恢复正常,“现在还是一样,那么不禁打。”
榻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反应,如果不是那平稳的呼吸,萧爵定会觉得他已经……
想起上一次,他毫无征兆地离开,萧爵心脏就宛如刀割针刺!
他不过是一转身,就只看到心尖上的人重重栽在地上。而这一次,却是眼睁睁看着人砸在地上。
他承受不起了。
“岑沐,你醒来好不好。”萧爵轻声哄着,温柔似水,“你醒过来,我任由你打骂,怪我不该瞒着你我记得以前的事情,怪我不该瞒着你我身份的事情,怪我总是欺负你,都行,只要你醒过来。”
他怕了,他受不住岑沐的离开。
如果这次他又毫无征兆,绝情地离去,他一定紧随其后。反正这一世,还有一个萧逸,他肩上没那么负担责任,他不想装什么天下在心里。
他心里,只装下一个岑沐就够了。
年轻的帝王仿佛抽去了生机,颓废地靠在榻边,老了好几岁一般:“岑沐,我在这灯里等了你近千年。你……”
他停顿了片刻,终是深深叹了口气,呢喃出声,“你当真就这么绝情,再不肯原谅我吗?”
“我就是怕,怕你还在怪我,我才没告诉你我就是司琰。可当你说出你喜欢的人就是,司琰,我还没敢相信。”
“整整十三天,我想了十三天,这才敢和你说出真相,倒不想你竟连一个知道真相之后的表情都懒得施舍给我。”
“……我们三个人里面,终究还是你最绝情。”
萧爵就这样不停地说着,像是在说给岑沐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了,宫里头那只猫,应该是从前在妖域里面你捡的那只梓蝤神兽吧?竟不想,他还跟在你身后。说你重情呢,还是绝情?”
细细想来,说岑沐重情也绝情,只要是放在心里的,岑沐可以用尽全力去对他好。说他绝情,他可以一刀两断之后再也不回头,哪怕你做错的事情已经改过自新。
比如那只猫,比如他。
第476章 陛下,你住手!(五十一)
榻上的人手指忽然动了动,萧爵立马亮了眸光,旋即就暗淡下来,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原来那只小崽子在你心里还当真重要的紧,我同你说了半天你都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一说起他,你就动了。”
帐篷里面忽然寂静下来,榻上的人再没有动静,萧爵也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是剩重重的一口叹气声,带着无奈的语气道:“……当真,还不肯原谅我吗?”
萧爵站了起来,所坐的位置是一大摊血迹,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的更多,纱布止不住。他任由鲜血从身上流淌出来,麻木的疼痛似乎也能让胸口的疼痛不再蔓延,能够止住几分。
“抱歉,一会儿让人弄干净。”萧爵沉沉看着地上的血,他记得岑沐素来不喜欢这血腥的味道,怕是又让岑沐生气了。他有些懊恼,就算要这般作践自己,也不该在岑沐跟前。
反正也没人关心,还弄的他不舒服。
萧爵颓废地往外面走,嘴里还补了句话:“明天丞相府倒了,那只猫找给你,等你醒来,你想离开就离开,都随你……”
最后三个字,仿佛用尽了萧爵全身的气力。
萧爵心里明白,只要岑沐走了,这一次之后,他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他不是司琰,可又是司琰。
他算什么呢?
一盏灯,还是一念神识?亦或者,只是一段司琰不愿意要的记忆?
将岑沐设计进灯里的那人,究竟想做什么?永远让岑沐留在这里面,还是让岑沐想起那段记忆,去接着恨他或者还是爱他?又或许,只是为了让岑沐看清楚本心?
有什么意义呢?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萧爵仰头,细密的雨水轻轻打在脸上,痒痒凉凉的,很舒服。
萧逸办事靠谱,京城中有名的大夫很快就被带上山。
所有人探完脉象之后,都说岑沐身体无碍,种种迹象表明岑沐这时候只是在睡觉。
萧爵重新包扎好伤口,就懒懒地靠在一旁,静静听着众大夫诉说,没开口说一句话。深幽的黑眸让人看不透皇上内心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好是坏。
萧爵没说话,一旁站着的萧逸却爆了口:“一群庸医!你说岑沐在睡觉,那你们倒解释解释,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啊?说啊!”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跪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可是他们也很无奈,真的没有探出事什么病症。床上的人呼吸平稳,脉象也正常,真的是没病!
叫不醒他,他们这群老大夫也无能为力啊!除非是什么新的杂症,那也不至于京城数十位有名的大夫都看不出病来。
一位老大夫瑟瑟走出来道:“老臣听闻有一种怪病,称之为活死人。就是像这位公子的病症,一直睡着,不见醒,就是不知道……”
萧逸直接吼出来:“不知道你就闭嘴,老子又不是大夫,你和老子说什么?想拿他做第一例来治,都给老子滚!”他当真也是急了,本来以为岑沐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第477章 陛下,你住手!(五十二)
老大夫也没料想到萧逸居然这么大反应,岑沐这种病情是第一例不假,他能治好的把握不大。
可按道理说,正常的人听了应该只会来一句“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谁知这端王殿下,竟然是这般反应。
他颤抖着跪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弱弱地看了萧爵一眼。见萧爵一脸疲惫,却无多大反应,心下也安定下来。
皇上还没说什么,他们命应该丢不了。
这医者心态也不同,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偏偏就想弄清楚。见萧爵没有恼怒之色,胆子也大了一些,有人出声问道:“皇上,这公子的病情不曾见过,不如让我们再试一下,说不定能有转机。”
死马当作活马医这句话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别说不吉利,就是真的治不了也不敢说。
“皇兄,万万不可!这群庸医都看不出岑沐得了什么病,安能对症下药?若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物,出了什么事,岂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这群人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萧爵只觉得疲倦,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大夫们都是他叫来的,最后不让治的又是他,萧爵自己都看不透自己,别说此刻怒火中烧的萧逸。
正这时,萧羽一身铠甲在帐篷外面有事禀报。萧爵里面的大夫离开,让萧羽进来。
一脸喜气还没有从萧羽脸上淡去,见了满营帐的人,还有床榻上面躺着的岑沐,萧羽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僵直收敛下来。
疑惑问道:“怎么了这是?那小子怎么了,我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萧逸没开口,萧爵也没有率先说岑沐的事情,只问道:“京城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萧羽点头,脸上的表情缓和很多,眉目间多了几分喜色:“是,丞相一脉已经打压干净,现下京城已经都是我们的人。皇兄,我真是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这么快就把老狐狸一脉打压干净!”她话头一开就停不下来,只咧嘴自顾自地说着,也没有看坐着的两位兄长脸色有多么难看。
“皇兄,还是多亏了你的谋划!这老狐狸真是,明明手脚不干净,这么多年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偏偏还顾及面子,明面上的什么账目都撇得干干净净。这次你设计把赈灾的脏水往他身上泼,他居然把南方多年的老底都往京城里面搬。也不知道他是狡猾还是蠢。”
其实他们都清楚,不是丞相蠢,而是他等不及了。
一面贪恋着皇位,一面这么多年没有出过什么意外,这头一次栽了跟头,急功近利不少,这下才彻彻底底栽在了萧爵的谋划之下。
搁在平时,萧爵定会好好和萧羽分析一番。但现在这时候他完全没有心情,便只是点了点头道:“处理好了就行,不必管其他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