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单纯的嵬国人尝到了甜头,便把什么杀人的勾当都抛之脑后,一心一意赚钱做买卖,不到半年,嵬国成为最富裕的地方,修仙界的修士们挤破头都想取一个嵬国的媳妇儿嫁个嵬国郎君入籍。
转眼到了除夕,秋觉莫怀尘做了一桌年夜饭,三人在涂煞宫喝酒聊天,饭桌上有一口铜锅,锅下添了炭,锅中咕噜咕噜的煮着牛羊肉,热气翻腾水雾弥漫。
时乐看着熙熙攘攘的烟火气,也算是个热闹的除夕夜了。
不知萧家叔侄在南桑国,今夜如何了?
来年开春,嵬国冰雪消融,当年萧执挖的千百个锦鲤池水化开了,时乐想等天气再暖些,多放些小锦鲤进去,水里栽些荷花,岸边种点桃树芙蓉,也不知多少年那家伙才回来,说不定那会儿已经桃花满枝荷花满塘了。
秋觉和莫怀尘将涂煞宫后边几座荒山都种满了草药,那些飘过的怨灵恶灵会顺手给他浇浇草松松土,在时乐开采灵石、栽花种草、制造法器的动员下,嵬国人鬼妖相处得前所未有的和谐。
所有人都忙,且忙得欢喜。
时乐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又重操画锦鲤符的旧业。嵬国人敬畏他,视他的鬼画符若珍宝,每每在涂煞宫殿外施舍锦鲤符,都会出现人鬼妖一道儿排长队的千古奇观。
至于嵬国人为何如此稀罕锦鲤符这宝贝,自然是时乐老毛病又犯了,开始杜撰他自己的经历打造自己的人设,且现在坐于代理宫主之位,谁敢质疑呢?
“我出生那日,干旱了三载的晋城连下三天雨;七岁到河边玩耍,随手捡了块石子竟是最纯粹的灵石,换了千两银子;十三岁到落厌山拜师,灵试时是第四名,他们只收三人,当夜我正收拾包裹准备回家,谁知第一名突然家遇变故主动弃权……”
和当年在笠州,一模一样的说辞,可又有了新的故事。
“后来呢?”
“后来我又懒得拜师了,去山下经商,路过寒江时,捡到一个姑娘,惨兮兮的只剩下一口气儿,但脸蛋极美,美得不沾染半分烟火气,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谪仙,清冷中透着一点动人心魄的媚。我将这姑娘救了,他就日日缠着我,心狠手辣脾气差还败家,后来为了治治他,我索性将他娶了,现在,这姑娘是我媳妇儿。”
“那你媳妇呢?”
“他心眼小,生我的气,两年前被他叔叔带到南边躲我去了。”
“那你不去寻他?”
“想去,他叔叔不让,但这倒无所谓,只不过……我担心他气没消,永生永世不肯醒来见我,那我……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还不如现在这般,起码有点儿念想和盼头。”
“遇到这么难缠的媳妇,你后悔么?”
时乐抬头,笑得一双眼睛眯了起来,认真又温柔的望着眼前这位身材高挑,面容清冷绝艳的‘姑娘’道:“不后悔,实不相瞒,这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事儿。”
和当年在寒江村初遇一般,这日也是惊蛰。
漫山的桃花谢了,锦鲤池中荷叶刚抽芽,梅雨连下数日,午后阴雨未晴天光暗淡,而眼前这人一笑,人世间都敞亮了。
“大小姐,你终于舍得回家了。”
“再不回来,怕你跑。”
—全文完—
第65章 番外:明媒正娶(萧乐)
嵬国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萧宫主的大喜日子快来了。
涂煞宫后山那片衍梦草被萧执一把火烧了,改种血芍,血芍花碾碎浸泡,可入染料,千年不褪色。
萧执坚持,成亲用的红衣红幔红喜字,他都要亲手做亲手染,时乐这人懒,习惯将就糊弄过活,可看对方这样上心,他也半是嫌弃半是甜蜜的跟着一起忙活,忙得眼睛都花了。
这位萧宫主不仅洁癖,还十分有仪式感,把原本清冷的涂煞宫染红不算,还将最珍稀的镜灵石雕成石屏,一面是山水花鸟荷叶锦鲤,一面是两人活色生香的春宫,玲珑剔透,暗夜流光。
时乐时常无聊的想,老宫主要得知他的涂煞宫如今变成了大型春宫,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收拾这不正经的儿子。
而且时乐发现了,萧大小姐是真的败家到极致,自己辛辛苦苦两年为涂煞宫挣来的积蓄,被他一折腾几乎就用光了。
好在时乐想得开,挣钱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媳妇儿花的,没错,媳妇儿,他现在这么称呼大小姐。
两人谈妥了,如当年洞房时承诺那般,时乐娶,萧执嫁,毕竟时乐会养家。
嵬国人可高兴了,自家的宫主终于嫁出去了,于是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魑魅魍魉皆大规模开采灵石,把灵石染红当做红鸡蛋一筐筐送往涂煞宫。
时乐看到宫殿里千百筐红灵石便捂着肚子狂笑:“大小姐,民间有送红鸡蛋的习俗,可既然你不能下蛋,他们就不触你的霉头,所以就改送了红石头替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执无语,汇起一股灵流就要把数以万计的红灵石炸成粉末,时乐及时阻止了这败家孩子——
“别闹,都是大家一片心意,再说,这些灵石可比红鸡蛋值钱多了。”
萧执依言收了手,转而抱起越发嚣张的时乐扛在肩上,勾起唇角道:“我倒是想让你给我生一个。”
“呸,没这个功能。”
萧执面上的笑加深了:“话虽如此,但多试几次总没错的。”
如此说着,他便把时乐火急火燎的扛回婚房推到铺得整整齐齐的喜榻上,一顿狂轰滥炸的吻后,时乐眼神散乱,喘着气红着脸调侃:“光天化日,娘子怎如此急躁?”
“没办法,谁让我的乐哥哥这么好吃呢。”
原本铺得整整齐齐的喜榻被两人折腾得一片凌乱,等时乐缓过劲儿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屋中没点灯,廊外的红灯笼隐隐约约落进点光亮,映在萧执好看的脸上。
时乐恹恹的躺在萧执怀里,四目相对,彼此默契的没言语,许久,时乐仰起脸在萧执的眉心吻了吻。
“大小姐,你同我,萧家可要绝后了。”
萧执将头埋在时乐脖子间,啄了啄对方微微凸起的喉结:“彼此彼此。”
“……”
“绝后才好,如果有了小孩,你疼他不疼我,我就把他杀了。”
时乐噗的一声笑:“虎毒不食子,你还是人吗?”
“我是不是人,横竖都砸在你手里了,不准反悔。”
时乐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这家伙的头发终于又变黑了。
“都娶你了,还怎么反悔?”
萧执的心颤了颤,好不容易熄灭的火又烧了起来,他再次把时乐扑倒在凌乱的被子里,时乐叹气:“这媳妇儿怎么都喂不饱的!”
还有七日便拜堂了,萧执时乐正在婚房里没羞没臊的翻云覆雨,突然有鬼奴来报,说涂煞宫大殿外等着一个男童,说要见时乐。
刚完事的萧执意犹未尽,而时乐筋疲力尽,彼此都有点不耐烦,萧执隔着门让鬼奴退下,什么男童不男童的,没空闲搭理。
可鬼奴退下不到盏茶功夫,又折了回来,有些迟疑禀报道:“那男童说了,他是……时使的儿子,千里迢迢来寻亲爹的,若时使不见,他就一直等。”
闻言,原本几乎已经睡着的时乐蹭的睁开眼,而萧执几乎要炸了:“儿子?!”
四目相对,时乐睡眼迷蒙,迷迷糊糊的挠了挠头:“你给我生的?”
萧执面上冷了下来,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时乐,怎么回事?”
时乐无所畏惧的回望,他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
“我怎么知道,一起去看看呗?”
“走。”
路上,萧执倒是比时乐紧张许多,问鬼奴道:“那孩子多大?”
鬼奴如实答道:“大概……四五岁的模样。”
“男童女童?”
“男童”
萧执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他娘呢?”
“没有,只有孩子一个人。”
萧执琢磨着,四五岁的话,若真是时乐的孩子,那就是落入万鬼冢之前搞出来的,可是那会儿自己一直在他身边,料他也没这个机会……
时乐无可奈何的看了认真思考的萧执一眼:“怎么?怀疑我背叛了你?”
“倒不是。”
“那是什么?一脸严肃的。”
“……”萧执不答,脸色却没晴过半分。
两人到了涂煞殿,鬼奴将孩子请了进来,只见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幼童穿的破破烂烂的,看到时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立马亮了,脆生生甜糯糯的叫了声:“爹!”
这一声爹,把时乐叫懵了,也把萧执叫怒了。
孩子正要冲过来,被萧执一把拎起衣领,嫌弃又不敢太用劲儿的扔到一边。
他简直要气炸了,随随便便冒出个野孩子,叫他几日后就要嫁的人做爹,换谁都受不了吧?
连时乐自己都有些慌了,难不成自己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弄出了个孩子?
“孩子,谁是你爹呢?”
男童从地上坐了起来,想过去抱住时乐,但看了一眼身旁凶神恶煞的萧执,止住了脚步:“爹,你不认识我了么?”
时乐哭笑不得:“我哪儿来你这么大的儿子。”
男童委屈巴巴的咬唇,糯糯的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娘说,你看到这个,就会认我了。”
怎么连娘都出来了?时乐吓得赶紧伸手去接符纸,萧执却先他一步夺了过来,展开一下,确实是时乐的真迹锦鲤符。
萧执眉头皱了皱,拿着锦鲤符转向时乐道:“怎么回事?”
时乐看得出,萧执生气了,可是他也冤枉,这个证据算什么啊,他至于抠门到和人家姑娘一夜春宵后,只送个潦草画的锦鲤符作为定情信物么?就算他同意,姑娘也不能同意吧?
“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时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打鼓,完了完了,媳妇儿要炸了。
萧执冷着脸,捂住锦鲤符的手发抖:“那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真不是我的。”
“爹,你不认我了么?”
“你娘是谁?”萧执声音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男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拽着衣襟怯生生的摇头:“我不知道……”
时乐追问:“连你娘是谁都不知道,那你又怎知我是你爹?”
男童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看着时乐,时乐也看着他,突然,男童圆溜溜的眼睛凝了一层水雾,片刻,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孩子一哭,时乐就彻底懵了,质问的话再问不出来。
萧执转向他,兴许是看出了不对劲,面色稍稍有了好转:“拿他怎么办?”
时乐道:“先安顿好吧,虽不是我们的孩子,但怪可怜的,给他吃顿饭换身衣裳,等他爹娘来领。”
萧执虽不乐意把这威胁到他存在的孩子留在涂煞宫,可既然时乐已经开口,他也不好再反对什么。
“爹……”
“……”看到孩子泪眼汪汪委屈巴巴的,时乐又有些不忍心,走过去揉了揉对方脑袋:“我不是你爹,放心,我会给你找到爹娘的。”
男童不乐意,却也不得不点了点头,因为除了那张皱巴巴的锦鲤符,他也没更多说辞了。
萧执命人将男童安置妥当,就拉着时乐继续回他们的婚房,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
“到底怎么回事?”
时乐漫不经心的耸肩:“我猜,这孩子是无处可去,又不知从何处弄了张我曾经的锦鲤符,又恰巧知道我的身份,来寻依靠了。”
“……”
看萧执不作答,时乐曲起手敲了敲他积雪千尺的眉间:“你怎么回事,这么不信任我?”
萧执抿了抿唇,也不多说,抱起时乐扛在肩上就往屋里快步走,胆战心惊一场,要好好吃一顿才能弥补回一二。
“萧执,你过分了,又折腾我?”
“你难道不舒服么?”
“……我累了。”
“没事儿,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丧心病狂!”
时乐笑骂,倒是在萧执的怀里几乎软成一团烂泥,任对方揉捏亲吻,数度释放后,真的是做着做着就昏睡了过去。
每次折腾完,时乐总是翌日的午后才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难得发现萧执不在身侧。
刚开始他也没在意,后来突然想到昨晚天降儿子的事,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也顾不上某处胀痛,潦草的穿衣洗漱,捉了个鬼奴就问大小姐去了哪儿。
当得知萧执去找那孩子之后,他急得背后一阵虚汗,大小姐在某些方面心眼儿小,可容不下对时乐一口一声爹的男童。
时乐朝男童的住处冲了去,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萧执立于一旁,听到开门声望向时乐:“你这么快就恢复了?”
“……”时乐朝屋里张望,视线在少年身上停了停,有点迟疑,又转向萧执:“昨夜那孩子呢?”
萧执还没作答,少年朝他笑靥如花,脆生生的唤了声:“爹。”
时乐脚底一滑,差点没平地摔倒。
“你谁……?”时乐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如何都想象不到,会被一个和秋觉差不多大的少年叫爹。
少年眨了眨眼:“爹,睡了一觉就记不得我了么?”
萧执憋着笑:“这就是昨夜千里寻爹的那孩子。”
“……”这样未免长得太快了吧?
“他就是传说中的朝浮蝶修成了人形,许是你在他破茧时恰巧遇上了,他就将你认作了爹。”
朝浮蝶,本是朝生暮死之物,一旦历了三百六十五道死劫,便可化作人形,可惜寿命不过百日,且早上是少年人模样,到了晚上又恢复成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