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底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嗜血妖藤。”
江晏清记得这东西,曾经他遭遇过,是个十分难缠的妖植。
嗜血妖藤生来就开灵智,它们的智商普遍不低,而且实力很高强,又因为它的本体藏在地底难以被找到,分支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在同一个阶级的修为之内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一旦对上,想要脱身就十分困难了。
当年他就是被这嗜血妖藤追赶,一路逃亡才误打误撞入了传承之地,说来他还得多谢这嗜血妖藤。
司空煜沉着脸,打量着不停翻动地表的血红藤蔓,问江晏清道:“嗜血妖藤?这是什么妖植?”怎么从未听说过?
江晏清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司空煜似懂非懂,盯着他,半晌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它叫什么?”
天元大陆之内从未有过这嗜血妖藤的记载,但江晏清却知道得如此清楚,司空煜难免有些怀疑。而且此前他隐隐感觉得到,江晏清似乎对这个仙境很熟悉,给人一种他在逛自家后花园的感觉。
司空煜想了很多,最后都阴谋论了,甚至怀疑他们身体会互换,其中就有江晏清作梗。
面对他有些咄咄逼人的质疑,江晏清半点没慌张,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我一进来就感觉到有个声音在指引我去一个地方,我猜这个仙境会出世,只怕与我有渊源。”
修士对机遇都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像那种上古传承,没有缘分的根本不可能传承得了。
“那声音还告诉你这东西是什么,倒是服务得周到。”
司空煜没多想就相信了他的说辞,只是却有些愤慨,难免要酸上两句才觉得舒服。别说什么指引了,从进了仙境他就没顺利过,看来这传承是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了。
江晏清脸皮十分厚的自夸:“也许是看我长得好看吧。”
司空煜赏他一个白眼,心底腹诽着同样是人,为什么他就总是那么好运气?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整个人的气息都沉重了几分。但看着那张顶着欠揍的笑容的自己是我脸,司空煜又完全怨不起来了。
算了,人各有命,何必去羡慕别人的人生如何?既然他过去不好过,那就该让自己未来过得舒心自在些。
撇开那些阴暗的想法,司空煜神识清明,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摆脱困境,他问江晏清道:“既然你知道这是何物,那应该知道它的弱点是什么。”这种藤蔓妖植一看就很难缠。
江晏清也收起玩闹的心,正色道:“嗜血妖藤属木自然怕火,用火烧就是……”
“废话,本尊难道不知吗?”司空煜没好气的撇嘴,“它的分支众多,你烧的速度只怕还没它生长的速度快。若说烧本体,但它本体埋藏在地底,你我很难将它本体找出来。”
江晏清无奈的耸肩摊手,“我话还没说完呢。”
司空煜:“……”
“这嗜血妖藤也不是打不死,不过却没必要花费大精力对付这个没用处的家伙,所以……”
司空煜好整以暇的瞅着他,看他说出什么花样来。
“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吧。”
说着江晏清一把扛起司空煜就没命的往北方跑,司空煜被他这一下弄蒙了。
后面一直没进攻的嗜血妖藤见猎物跑了,自然怒不可竭,数千上万的血红色半透明藤蔓穿破地表,直直追缠二人。
江晏清修为不是虚的,跑路的速度自然一绝,任嗜血妖藤如何追赶纠缠,愣是被他给逃脱了。
海面上海风徐徐,嗜血妖藤藤蔓只延伸得到海上十米便已经是极限,张牙舞爪的就是是够不着要抓的人。
江晏清长吁一口气,伸手去逗弄嗜血妖藤,“再来啊,不是叫嚣得挺厉害的吗?”
然后乐极生悲,下一秒他肚子就被一脚踹了。
“你踢我干什么?”
想他好歹扛着他跑了一路,没点救命恩情也有点苦劳,结果没讨到好不说还被恩将仇报。
江晏清有点委屈。
司空煜脸黑如锅底,额头青筋突突暴起。他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道:“抱着舒服吗?”
“……”
江晏清立马明白了,赶紧将人放下来,软声软气的赔罪道:“这不情况紧急下意识反应吗?下意识反应,我没冒犯你的意思,而且……谁对自己身体肖想得起来。”
司空煜理着起了皱褶的衣襟,江晏清说得他自然清楚,但是那股别扭的感觉却是实打实的。
他不喜欢别人的碰触,进仙境之前只是搭个肩膀他还能强忍着配合,但这绝对不能忍。
他冷声警告道:“别老是动手动脚的,本尊跟你不熟。 ”
江晏清愣了下,然后又嬉皮笑脸的说:“现在不熟,那是不是等我们熟了以后就可以了?”完全不怕司空煜的冷脸。
司空煜:“休想!”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这厮的脸皮厚度!
☆、二十三
后头有嗜血妖藤在,他们肯定是不能回到岸上了,于是二人只能选着横渡这不知名海域。
这次依旧是司空煜走前方,阴郁的神情任谁都看得出他此时心情非常不好。后头江晏清苦恼的皱着眉,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消气。
两人横渡海域两个时辰之久,却完全看不见一点边际。
也不知这仙境是哪位仙界大能开辟,这广阔的地域,一个小世界也不过如此。
海面风平浪静,却渐渐聚起浓雾,厚重沉淀的湿气,仿佛随时拧出水来。
嘶、嘶嘶……
哗啦啦的海水翻动声,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嘶哑的叫声,两人同时警惕地低吼一声:“谁?”
他们环顾这四周,奈何水雾太浓厚,遮蔽了双眼视线,三丈开外完全看不清是什么景象。
二人心觉不妙,默契的拉进了距离,背靠着背形成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状态。
嘶哑的叫声越来越近,搅动得海水淅沥沥作响,打入心底仿佛能击溃所有的防线。
在两人脚下的海面上,忽然冒出一颗海蓝色的脑袋,他好奇的侧头,水汪汪的蓝眸子盯着他们瞧。他湛蓝的发丝漂浮在海面上,蓝色的皮肤几乎和海水融为一体。
“是鲛人。”
江晏清没想到,以前传承了仙境之后一直没见过的鲛人,这次居然主动的出现了。
因为灵气越来越遗乏,很多上古的凶兽和仙兽都相继灭绝,而鲛人就是其中之一。
天元大陆中有文献记载,鲛人落泪成珍珠,所织鲛绡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们的歌声更具迷惑人心的能力。
“咯咯滋……”
鲛人像是听懂了他在说自己,好奇地扭头张嘴说了什么,江晏清和司空煜完全听不懂。
鲛人撅嘴有些不高兴了,他一跃跳起又沉入海底,绕着两人脚下的海域绕圈圈来回游了十几圈,他又冲出了水面,缓缓启唇,美妙绝伦的歌声就传入两人的耳膜。
“快!把听感封闭起来!”
江晏清还没说完司空煜就已经那么干了,虽然鲛人早已灭绝,可他还是看到过关于鲛人的资料,自然知道鲛人唱歌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鲛人还在吟唱着,歌声带着穿透力,就算他们封闭了听感,歌声还是穿过耳膜直达脑海深处。
二人暗道不好,然而迷失心智的感觉并没有到来,反而觉得五台清明,六识通透。
歌声不但没让他们迷失了心智,反而将先前连串逃亡带来的疲惫感一扫而光。
两人此时终于知道这鲛人并无恶意,于是也就解封了听识。
一曲唱罢,鲛人似乎很高兴,绕着他们一直转圈圈。
江晏清蹲下身来朝他伸出右手,鲛人高兴地用冰冷布满鳞片的脸颊蹭他掌心,喉咙发出呼噜噜的低吟。
江晏清对鲛人道:“谢谢你的好意。这仙境之内危机重重,你还是早些回到族人里吧。”
“咯滋。”
像是回应一般,鲛人的尾巴高兴的拍打水面,他朝二人挥挥手,然后一头扎进深海,不知游去了何方。
司空煜一直在一旁看着没说话,等到鲛人走远了,他才像是审犯人一样逼问江晏清道:“本尊总能感觉到你对这仙境之内十分熟悉,不知方不方便给本尊解释解释?别还用什么有声音指引来忽悠本尊,那套说辞本尊现在根本就不信。”
这人此前兴师动众,死缠烂打的就是非要他来这仙境,说什么有人指引,他不信那声音会尽职到大事小事全部管完。
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江晏清自知此时不好再糊弄下去,但又不能说出真相来,只要先打太极道:“现在我不方便告诉你,等到了目的地以后我就告诉你真相。”
司空煜将信将疑,虽然很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过他没有强迫人的习惯,也就只好任由他去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两人再次恢复行程,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刚才哪只鲛人凄惨的尖叫声。伴随着的,还有那一波比一波凶猛的被人为掀起的海浪。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鲛人走时尚且还是好好的,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能让鲛人毫无反抗之力,又不怕鲛人歌喉迷惑神智,只怕那对手十分难缠。
江晏清原本是不想管闲事的,但想到此前鲛人的友好,那些顾虑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他与司空煜对望一眼,最后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要管上一管的意思。
江晏清低声笑着说:“怎么说他也帮过我们一把,就当还了这和恩情吧。”
司空煜冷哼一声,“本尊最讨厌欠人人情。”
言下之意是答应了,却非要口是心非的说着带刺的话语。
他撇下江晏清,率先奔向鲛人发出尖叫声的方向。
江晏清看着他背影失笑摇头,心道这魔尊怎么就不能耿直一些。
二人很快就找到了鲛人,他被一根鱼骨三截叉刺穿了琵琶骨,狠狠地钉在暗礁上,鲜血顺着胸膛和双臂沥沥流下,晕开在海面上很快又飘散得无影无踪。鲛人整条鱼尾都离了水,被暴露在烈阳之下,陷入昏迷之中,而且隐隐有脱水窒息的现象。
凶手不在现场,江晏清也估算不出是什么东西伤害了鲛人,不过正好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将鲛人带走。
不需要任何商量,他们二人默契的上前分工合作,一人负责拔下鱼骨三截叉,一人敞开怀抱接住落下来的鲛人。
“接下来怎么做?”司空煜丢掉鱼骨三截叉,看着给鲛人疗伤的江晏清道。
江晏清道:“难保这凶手会不会突然折返,事不宜迟,先把鲛人带走再说。”
司空煜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只是二人刚把鲛人扛起,他们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及其凶恶丑陋的生物。
☆、二十四
那是一条巨大的鱼,锋利的牙齿能咬碎一切,怪异的是,鱼身上却长着人类的四肢。
这便是传闻中的鱼人,它们灵智不好但生性凶残,主要以猎杀鲛人为食。
江晏清看清是鱼人以后反而放轻松了,鱼人克制鲛人,但对付其他物种就不行了。
鱼人似乎有些忌惮他和司空煜,但又不甘心猎物就这么被抢走,它咆哮着企图吓走他们,然而二人丝毫不为所动。
倒是司空煜蹙着眉,眼中流露几分厌恶。
鲛人柔弱美丽,而这鱼人长得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
“我们走,别浪费时间。”
司空煜完全不想和这么个家伙缠斗,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走人。
江晏清忙道:“哎,你等等我呀。”
司空煜搭都不搭理他,只兀自前行。
后头见两人当真扛着自己食物跑了,鱼人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高举鱼骨三截叉嘶吼着冲向两人。
江晏清回头对它微笑道:“他很讨厌你,你要是不想死,最好乖乖的呆在原地别动。”
说罢又转身去追已经快要看不清身影的司空煜,留下被一道禁制锁在原地的鱼人。
鱼人用尽办法也挣不脱枷锁,眼睁睁看着他们越飞越远,气得双眼充血突出,仰天大声怒吼。
救了鲛人后,江晏清和司空煜没过多久就看见了海岸,只是他们却为一件事犯了难。那就是——
这鲛人要怎么处理?
鲛人离不得水,带着也不能带上岸去,把他就这么丢在这里也不行,毕竟现在他还重伤昏迷,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条鱼人。
“现在怎么办?”
司空煜下意识询问江晏清的意见,江晏清道:“还是先等他醒来我们再走吧。”
司空煜努努嘴不太乐意,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自行找了块礁石盘膝修养。
江晏清将鲛人放下,让他爬伏在礁石上,鱼尾泡在海里,然后开始翻找芥子空间。他记得空间内还有一瓶归元丹,也不知道这鲛人吃了有没有效果。
许是太久没整理空间,江晏清用神识找了一遍没找到,他刚打算仔细些翻找,一个白玉瓶子就砸他腿窝里了。
他捡起白玉瓶子,颇感惊讶的看向司空煜,却见他闭目养神老神在在,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他丢过来的归元丹。
知道他这人别扭,江晏清也不拆穿他,只是笑笑道:“谢谢。”
司空煜纹丝不动,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只是眼睫毛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江晏清撬开鲛人禁闭的嘴,囫囵着塞了几颗归元丹进去。
归元丹入口即化,不过几息就见鲛人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江晏清看着放心了,也就放任鲛人自行疗伤转而去骚扰司空煜。
“这些时日跟你相处下来,发现你也没传言中那么残暴无情,比起那些明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