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魔修一行走完,青禾终于忍不住暴脾气道:“好大架子,真当这是他魔罗州?”
另一位长老附和道:“非但不把我们放眼里,连妖王也不敬。”
“无妨。”衡道古倒是没生气,因为他笃定司空煜今晚会来。
长老团们气不过之际,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三清长老却满脸疑惑。
怎么感觉魔尊这神态如此熟悉呢?跟走火入魔时候的盟主可真像。
三清长老摇摇头,暗骂自己想太多。
☆、六十七
月上中天, 正打坐吐纳的罗刹忽然睁开双眼, 他皱起眉头,眼底难掩恐惧。
只犹豫不到两息,他迅速起身离开蒲团打开了门, 观察四周并无任何人之后, 如同鬼魅般悄悄潜入了黑暗中。
少顷,修奇从屋檐上跳下,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讥笑着,而后亦动身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罗刹一路出了仙道盟, 他谨慎警惕,没让任何人发现,身后的修奇比他更善隐藏, 他丝毫没察觉自己已然被跟踪了许久。
罗刹行至仙道盟西南方十里外的西沼泽,入得一处密林时还警惕的张望四周。修奇融入黑夜之中,不带半点声息,仿佛已化作空气。
罗刹并未发现他, 确认无人后方才安心走入。
修奇并未立即跟上, 而是在原地潜伏了些许时间。半刻钟后,罗刹不知从何处折返了回来, 四下寂静,莫说树叶摇曳的声音,便是虫鸣蛙叫都不听分毫。
他又走入了密林,只是这次却与上一次方向不同。
修奇终于动了,紧紧贴着他身后不远不近吊着。
密林中央有一湖泊, 明月倒映在湖中央,月光投在湖面闪烁着耀眼的星光。夜风拂过时,水面泛起涟漪,月影被荡得层层叠叠。
湖岸边矗立着一位玄衣男子,他发鬓随风摆动衣袂飘飘,淡色的嘴唇嚼着三分笑意,眼神却是极其冰凉,仿若十二月的寒冬飞雪。
“你来晚了。”
男子启唇淡淡的说着,神情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虞,可却让罗刹恐惧得吓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人,此时在他眼里是比魔尊更为可怕的存在。
罗刹喉咙滑动吞咽着唾沫,还未想好如何解释,那男人却再度开口道:“此前托你做的事完成得不错,这是解药的一半。”
罗刹贪婪的眼神落在男子手中的瓷瓶上,却在听见他后面那句话后脸色有些难看。他微微咬牙道:“您说过事成后会把解药给我的。”
男人冷笑一声,抬着下巴挑起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自然流露出来。
他说:“我可没说过会一次给完。”仿若逗弄渺小可怜的小虫子。
物品还未物尽其用时,怎会轻易放走?
罗刹自知自己不是敌手,男人想要如何他根本无力抵抗,只好收拾了心底的不甘和怨愤道:“您还想我做什么?只要是您吩咐,我定当万死不辞。”
他恭敬得像一条讨好主人的狗,期盼能在讨得欢心后得到些许奖励。
男子含着笑意,轻声道:“你想做的,就是我需要你做的。”
罗刹瞳孔微缩,双眼睁大,对面前高深莫测的男人更是畏惧了几分。
他以为他的野心藏得很深,至起码这么多年来魔尊都未有察觉,却不想被眼前的男人一眼看穿。
男人没有明着说,他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套他话,便装傻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可多,不知道您指哪件事?”
“呵。”男人只笑了笑,未说话。
忽然感到剧烈的挤压感,罗刹只觉的背脊被压得要趴到地上去,胸腔几欲炸裂开来。
这股恐怖的威压很快就消失了,罗刹喘过气来后已是汗湿了全身,头发黏黏糊糊的贴在脸颊两边。
罗刹不敢再有任何欺瞒,当即恭敬的表示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您请等着好消息罢。”
男子满意的微眯起双眼,将手里的瓷瓶抛向罗刹,罗刹忙不迭的接住,生怕瓷瓶落地碎了。
男子背过身,目光落在湖面上璀璨耀眼的光点上,似乎是不准备再说话了。
罗刹见此识趣的起身伏拜,而后才拖着还未从威压中缓过来的身子颤颤巍巍的走了。
在他离开前,密林暗处一道影子一闪而逝。
男子眼眸转动到影子消失等我方向,勾起了嘴角。
线和鱼勾都抛了出去,就差两条大鱼了。
[天道!快放我出去!]
藏在衣襟里的小铜镜滑了出来,咚一声掉下草皮上发出一声闷响,镜面里的三寸小人捏着小拳头死命的捶镜面,双颊因怒火烧得如夕阳的火烧云。
“真不乖。”
天道弯腰捡起铜镜,指腹在镜面上轻轻一碰,镜里的苏哲就如同被什么摁倒了一样,像个乌龟一样四脚朝天翻不起身,只能无力的挥舞着四肢。
指腹轻轻一划,苏哲的衣服就自主撩起,像有一只手指在他肚皮上游走一样,一个激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摸到侧腰的敏感处时,整个人顿时全身无力软了。
想起自己被强行拉进这个世界,被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肆意地欺骗玩弄,他却连一点抵抗的能力也没有,苏哲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嚎啕大哭。
大佬就了不起吗?大佬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
事实上是真的可以。
天道看他哭得不成声,眸光微闪,终于收了手。
他用平生最为轻柔的语气哄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也不会对他们如何,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原来他也有这么温柔的语气,还是在哄一个男人。
苏哲还是在哭,一下子宣泄出来的眼泪,哪是三言两语可以哄回来的?不可一世的天道有些头疼的叹气,看来真是把人欺负狠了。
他说:“等任务完成了,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真的呃?”苏哲终于停了,但由于之前哭得太猛,打起嗝来了。
天道忍俊不禁笑了,“当然是真的。”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保持怀疑的态度。”苏哲吸吸鼻子,撸袖子胡乱擦脸,感觉身为一个男子汉却像个女人一样哭得不成声,实在是太难看了。
天道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感觉又是心痒难耐。最后他还是有些良心,没付之行动。
他心情愉悦的说:“这次真不骗你。”
苏哲撇头没吭声,天道也没再强调,因为……
他没告诉苏哲,在送他回去之前,他恐怕要跟自己一起穿越其他小说位面做任务了。
☆、六十八
司空煜最后还是去了, 同时身后还跟了个大尾巴。
清冷的月光洒在鹅卵石铺的羊肠小道上, 司空煜面色不虞,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月光下的脸颊侧影不难看出弧度紧绷。
显然, 此时的他心情十分不美妙。
他身后的大尾巴一点自觉也没有, 还兀自轻松的说:“你别担心,师父人很好说话的,不会为难你。”
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江晏清还是喊衡道古为师父以示敬重。
司空煜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向, 大尾巴括噪得令人怒火中烧。他猛地转身,大尾巴猝不及防差点与他撞上。
“江晏清!”
“怎么了?”
大尾巴江晏清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怎么生气了?
司空煜气得要死, 这个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他咬牙切齿的说:“看来盟主大人当真不怎么关心自己死活。”作死了正好,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看着心烦!
司空煜看着凶神恶煞,可眼底的关怀却不会假, 江晏清心底欢喜面上却仍装得一脸无辜。他说:“神魂受损哪是一朝一夕可以修复好的?闭关也不见得好得多快,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慢慢来,也省得闭关无聊。”
闭关修炼十年八载对修士而言都是家常便饭, 如今他倒是嫌弃起闭关枯燥来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闭关,只是如今他与司空煜关系紧张又存在误会,若是一闭关就是数载,司空煜对他感情淡去怎么办?又或者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一想到可能等他出关,司空煜却跑来跟他说——本尊有道侣了, 然后拉了个不知道哪个旮旯冒出的人来让他参加他们双修大典,他不得心塞死?
江晏清绝对不会放心,不过是神魂受损,仙道盟仙丹妙药众多,慢慢温养着,效果不会比闭关差多少。
江晏清的小心思司空煜不得而知,此时他已经快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心想这人生来就是克制他的。
他眯眼冷哼一声:“随你。”若江晏清真损了根基不得寸进,日后死了就在他坟头办喜宴!
两人别扭着闹着就到了衡道古暂时入住的蓬莱院,院内早已设下酒宴,摆上灵果山珍。
两人入了蓬莱院,第一眼就看见正在侍弄的香炉熏香的衡道古。
衡道古也看见了他们,视线触及江晏清时闪过一丝诧异,然后转为无奈。他放下手里的小抖杆,笑吟吟的说:“来了?请坐。”
司空煜礼节性的点点头,而后落了坐,江晏清自然而然坐到他身旁。
司空煜正在气头,不想和他距离太近,又不好在衡道古面前表现出来,平白掉了价。他冷硬着好看的眉眼道:“不知妖王寻本尊何事?”
“哎。”衡道古摆摆手,亲自给他斟满了酒,“就非得是有要事才能见魔尊?老人家年龄大了,想与小辈们交流交流感情,也不成?”
司空煜瞧了眼比自己还显的年轻的衡道古,默默接受他老人家的自称,毕竟不看外表,衡道古真实年龄一直都是天元大陆的一个迷。
他抿了一口酒,道:“妖王相邀,这个面子,本尊自然不敢拂了。”
衡道古笑笑不语。
之后衡道古真如他所说的只是与小辈聚聚,与司空煜侃侃而谈,天元大陆的秘辛都被他当作谈资抖搂了出来。
江晏清全程陪喝酒,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境里呆久了了的后遗症,他习惯性的在司空煜酒杯空了以后立即添酒,不时给他布菜,那叫一个辛勤。而司空煜似乎也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衡道古眼角余光瞧着不自觉散发恋爱酸臭味的两人,端着酒杯挡着的嘴角微微勾起。
小海终于找到个值得爱的人,真好。
酒过三巡,司空煜爱酒,但他酒量不好这点一点没变,很快就面色酡红神情木然。表面看起来还十分清醒,江晏清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没看见一般。
江晏清很确定司空煜真的醉了,忍不住笑了开来,不枉费他倒了一个多时辰的酒。
他转头面带歉意的对衡道古说:“师父,司空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衡道古哪会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笑了笑道:“莫要做得太出格,小心把人逼狠了后头也不回走了,有你哭的。”
“师父还不信徒儿的手段吗?”
衡道古一怔,而后两人会心一笑。
江晏清这个人,看着是正气凛然的老好人,其实心黑得很。
他向衡道古抱拳拱手,道:“师父,我们走了。”
衡道古摆摆手,“走吧走吧。”
江晏清伸手按在司空煜肩膀上晃了晃,柔声道:“司空,走了。”
司空煜抬头迷茫的看着他,微微侧头,“去哪儿?”
“回我们房间去。”江晏清继续哄骗。
司空煜眼眸滴溜溜转了两圈,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半晌后,他怔怔的点头,“哦,好。”
然后乖乖伸出手,张开,显然是想要江晏清抱。
江晏清第一次见这么乖巧的司空煜,感觉心脏中了一箭,此时脑海里只有一句——可爱,想……
江晏清脸豁地红了,赶紧把那些污浊的想法驱赶出脑海。
“嗯?”司空煜张了半天手没得到抱,疑惑的蹙起眉,不太高兴的抿抿唇,他略带委屈的哼了声:“难受,抱。”
江晏清倒吸一口冷气,什么理智通通被抛到了脑后。
去他的正人君子,送上门的肥羊,不吃白不吃!
他麻溜的一把抱起司空煜,司空煜乖巧的靠在他胸膛,酒劲上头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柔软的银发倾泻在江晏清的臂弯上。
此时的司空煜,就像收起了爪牙的白虎,化身成任人揉捏的大猫。
江晏清稀罕得不得了,欢欢喜喜的抱着人就跑。
万年老光棍衡道古全程目睹,被那些无形弥漫的粉红泡泡淹没得心酸,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小情侣把老光棍的心伤到了。
☆、六十九
江晏清抱了司空煜一路, 司空煜也靠着他胸膛睡了一路, 时不时哼哼着难受。
蓬莱院离盟主府不远,将司空煜放到床榻上时,江晏清十分惋惜, 怎么路程就那么近呢?他还想再抱久一点的。
江晏清是有那个小心思, 但有贼心没贼胆,他是真怕司空煜清醒过来会弄死他。
给司空煜盖上被褥,江晏清搓了搓手掌,掌心还残留着属于司空煜的温度。
司空煜睡得很沉, 并不知道江晏清站床榻边看着他看了很久。
良久后,江晏清长叹口气,附身在他耳旁道:“司空……”
刚一开口又止了, 他起身,盯着司空煜因醉酒而泛红的侧颜,神情有些落寂。他低声呢喃着:“说了你也不记得。”
他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此时已经接近子时, 他想着该走了, 免得吵扰了司空煜。刚一转身,衣袖却被紧紧抓住, 原来是在他转身那一瞬间,沉睡的司空煜却抓住了他衣袖,抓得死紧,江晏清试着扯了扯,没扯动。
他苦恼的摸摸鼻子, 看来是走不了了。
他想了想,与其就这样坐在床榻上打坐,到还不如光明正大的直接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