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只在一瞬间。
回过神来的乔久看到自己手中被撕碎好几页的笔记本火冒三丈,顾辞这幅淡淡的样子更像是火上浇油。
“你有病啊----”
话哽在喉头,乔久盯着手中的本子,有一道光突然在脑海闪过。
他把本子拿到眼前,盯着看了好久。
“我知道了!”乔久突然兴奋起来,噔噔噔的跑下楼。
“妈,我出去一下!”
外面是黑夜沉沉。
乔久拿了一个手电筒就往门外跑去。
“啊--”黑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随即戛然而止。
乔久才刚刚出了门,一个趔趄差点摔到了地上。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稳了稳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是乔业鸿家。
身后传来王青青的声音:“乔久你别出门!”
乔久跑过去的时候,村里的灯渐渐亮起,尖叫声叫起了早就睡了的人们。
乔业鸿家灯都亮着,乔久到的时候屋内已经有很多人了,多是住在附近的,屋里很吵,尖叫声,孩子的哭泣声,说话的声音,以及王桂骂骂咧咧的声音。
乔久一只手扶着院门,喘着粗气。
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夏芳芳。
她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条很长的口子,是真的很长,就算乔久离她很远也能看到其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像个小喷泉。
乔久瞳孔微缩,跑到夏芳芳身边,脑海快速想着急救的办法。
颈动脉...颈动脉...
乔久手忙脚乱的伸出手,但根本没什么用,血越来越多,他的整个手都被血打湿。
夏芳芳盯着乔久,她面色惨白,嘴唇微微开合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一瞬间,乔久觉得夏芳芳像一条濒死的鱼。
夏芳芳慢慢的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最后盯着不远处被别人抱在怀里的小孩,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随即又是更大的喧嚣。
夏芳芳死了。
乔久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坐在地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甚至连脸上都有。
第5章 乡村
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乔久看过去,是乔大河和顾辞,前面还有一个人,但他没看清是谁。
他昏昏沉沉听到乔大河的声音:“我给镇上医院打了电话了!”
但是还有什么用呢?
乔久这么想着,只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的疼。
模糊中好像有人扶住了自己。
那天晚上乔久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在乔业鸿家的院子里,面前是濒临死亡的夏芳芳。
她满身是血,而且还在不断的流,血越流越快,直至喷洒出来,喷洒到乔久身上,脸上。
周围像是燃起了火光,有种不真实的明亮感。
乔久一直做着这个梦,他知道这个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眼睁睁的看着夏芳芳的血溅到他脸上,死去,然后是门口的人进来。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镜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恐惧也越发的深刻。
夏芳芳就死在乔久眼前。
他被困在梦魇中,睡不安稳。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一觉睡了快二十个小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身上还有一种黏腻的感觉。
乔久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的汗。
王青青正好进来了,看到乔久醒来倒是很开心:“饿了吧?我去给你把饭热上。”
“别了,我也吃不下。”乔久一眼就看到了王青青通红的眼眶:“妈...”
“嗯?”
“没什么,”乔久笑笑:“我想洗个澡。”
乔久也理解,王青青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凶杀案这种事情只在电视上看过,一时间自己身边就发生了两起,多少会有影响,更何况乔久还记得,她和夏芳芳关系还挺好。
王青青闻言道:“正好顾辞烧了水。”
“他烧的给他用呗,”乔久说:“我待会儿自己下去烧。”
“他又不用,”王青青说:“放哪儿也是凉了,你怎么不能用。”
“他不用烧什么水啊?”看了看王青青,又道:“用用用。”
不用白不用。
王青青哎了一声:“我去给你煮点粥,可不能不吃东西。”
说着就出门了,转身的时候还抹了抹泪。
乔久坐在床上,心情突然有点复杂,梦里的情绪似乎还环绕着他。
半晌,自嘲的笑了笑,才起身找衣服准备去洗澡。
洗完澡,乔久觉得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这里没有浴室,浴缸和花洒也没有,洗澡就是一个大木桶,然后找一间有火的小屋子,把门一关就可以洗了。
乔久从桶里出来,穿上衣服,突然觉得背后有凉意。
像是被锁定了的猎物。
回头就看到了静静地站在门口的顾辞。
他就那么站在那儿,眼睛紧紧的看着乔久。
屋里还有点热水带来的雾气,乔久透过雾气看他,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可这就是真实的,乔久看着眼都不眨的顾辞,心里猛的涌上一阵火气。
“我操!你变态啊!”
他看看自己,虽然衣服已经穿好了,可是谁知道顾辞在门口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他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自己,目光有如实质,乔久甚至觉得颈后有点发麻。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乔久面上不好看,心里更是mmp。
“你还看!看屁啊!”
顾辞听到这句话,像是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随即垂下眼睫,侧过身子,又呆了几秒,才向外走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乔久一口气噎在胸口。
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里。
剧情走向不对啊?
难道他不应该还口吗?
直接这样就这样走了的顾辞让乔久有点不知所措,他都做好了和他对骂的准备了。
深呼吸深呼吸!
乔久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能崩人设不能崩人设不能崩人设!!!
可是还是好气啊!
想起自己也许在他面前洗了澡爬出来木桶换了衣服。
乔久的脸色更黑了。
妈的智障!
出来的时候乔久正在和乔大河说话,依然是那个面带笑意的顾辞,看见出来的乔久,还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乔久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人是怎么做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不对!乔久突然一愣,想起昨晚做了一整夜的那个梦。
梦里的最后一幕就是顾辞的眼睛,在夜里亮的惊人。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这几天顾辞都住在他家里,要是真的这么显眼的话,他早就发现了。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向顾辞看了过去。
五官俊逸,看起来就很硬气,从外表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帅哥,哦,或者说,有钱的帅哥。
但是看到王青青和乔大河精神萎靡的样子,再看看精神奕奕的男人,乔久就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想起来,他进乔业鸿家院子的时候,是笑着的。
就连知道乔业鸿和夏芳芳死了,他嘴角都还挂着笑容。
不是装出来的。
是真心实意的笑,像是带了点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意思,总之,他整个人都像是处于一种很轻松的状态。
乔久在心里暗骂一声,真是变态!
王青青端着粥进来,放在乔久面前,带着关切:“快吃吧。”
熬得粘稠,还带着热气,乔久其实不喜欢喝粥,但是看着眼前这碗粥也没有什么抵触的心里,拿了勺子慢慢喝。
乔大河和顾辞在说药材种植的事。
顾辞声音低沉:“下个月我就让他们把药水送过来。”
乔久其实对这个药水非常感兴趣,他也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原本自己家也有药材生意,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去。
但他没插话,低着头吃自己的。
吃得很慢,但是一口接一口,就没停过。
吃着吃着顾辞他们的谈话声没有了,乔久抬头就看到了顾辞又盯着他,颇有点肆无忌惮的意味。
但乔大河和王青青都在旁边,乔久不好说什么,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来:“您饿了吗?”
顾辞的动作和目光太过明显,屋内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正在纳闷,听到乔久这么说都笑了,王青青说:“还有很多呢,我去给你舀一碗。”
顾辞原本就挂着笑意的脸上更加明显:“那就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青青说:“顾辞你就别见外了。”
乔大河虽然没说话,但看样子也是这个意思。
乔久:“是啊,你就别见外了。”
就冲你给的伙食费,也不该见外。
等乔久一碗粥喝完,顾辞的那一碗也已经解决了。
“妈,”乔久把碗放到厨房:“我出去逛逛。”
“逛什么逛!”王青青板起脸:“好好在家待着。”
“我在家待着闷,就出去一会儿,保证不走远。”乔久抿了抿嘴,声音也压了压,他这一招从来没有失灵过,只是后来没有用过了而已。
果然,王青青也没招架住,挥挥手放了乔久自由。
出门的时候路过电视,里面有模糊的倒影,乔久突然想起原身的这张脸,惆怅的叹了口气。
突然不想回忆刚刚自己撒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王青青在后面喊:“多穿点!”
乔久裹得厚厚的出了门。
冷风一吹,乔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不过想想也正常,现在是冬天,一般没人会在外面待着,而那些喜欢在外面玩耍的孩子,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也被自家大人拘在了家里。
半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有些过分的安静。
乔久看似漫无目的的走到了乔业鸿家。
院门大开,院子里一片狼藉,但一个人都没有。
乔久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背后站了一个人,一瞬间汗毛直立,像是呼吸都停了一拍。
比乔久高了大半个头,乔久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什么时候来的,关键是,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6章 乡村
院子里忽然吹过一阵风,乔久的心跳的厉害。
他定了定神,看向来人。
乔久记得这个人,叫乔正,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
这时乔正摸了摸后脑勺,笑的憨厚:“吓着你了?”
乔久吞了口口水,扯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似乎是没想到乔久会点头,乔正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不自然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路过,看到你在里面,就进来看看,见你像是在想事情,就没出声,是我的错。”
他虽然面色有些不自然,但是语气却很真诚,这么一解释乔久的火气无端就消了大半。
乔久摇摇头,扯出个笑:“我也有问题,不好意思啊乔正哥。”
“没事没事,”乔正不甚在意的摇摇头:“你在这儿干嘛呢?”
乔久笑了笑:“我也是路过。”
说着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啊乔正哥,再不回我妈要急了。”
乔正笑了笑:“快回去吧。”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回去帮我给青青婶说一声,我待会儿到你们家拿点酸菜。”
乔正妻子早逝,家里只有个老父亲和一个才上初三的女儿,每年的酸菜都是在村里人家里拿的。
乔久想了想没什么问题,笑着答应了。
转身就听见乔正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二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乔久突然觉得,他这句话很有意思。
走出院门的乔久鬼使神差的转了身,乔正站在院子里,背后就是那副红对联。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乔老三。
每个村子都有那么几个混混,乔老三就是这类人,自爹妈死了之后把原本还算过得去的家败光了,老婆也跟人跑了。
这几年把剩下的田租了出去,每年收点租子,剩下就是偷鸡摸狗,不过他还算有个度,村里的人时不时接济一下,日子也还过得去。
他醉醺醺的和乔久擦肩而过,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乔久隐约听到了乔业鸿的名字。
他心一跳,直接就拦住了乔老三。
“怎...怎么了...”一说话,就是直冲面门的酒气,乔久差点被熏死。
乔老三眯着眼睛看乔久:“久娃啊...大学生啊...出息了可别忘了...嗝...可别忘了你叔...”
“不忘不忘,”乔久看看周围:“三叔,你刚刚说业鸿叔怎么了?”
“他啊,”乔老三脸上出现了一种暧昧的笑容:“他傻呗...他啊,就是傻死的...”
“什么意思?”
“不过还好他死了...”乔老三又开始笑:“不死也要被...被笑死...”
不等乔久说什么,又摇摇晃晃的走了。
乔久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有念头闪过,突然拔腿就向家里跑去。
王青青看到乔久这幅见了鬼的样子惊讶的很:“你怎么了?”
乔久没回答,跑去楼上自己的房间翻出之前分析案情的小本子,把乔正的名字加上了。
上面有很多人的名字,乔强,夏芳芳,乔老三...
乔久又在后面写上了乔正的名字。
王青青跑进来,面上带着担忧:“怎么了?”
“没事儿,”乔久问:“妈,二奶奶呢?”
王青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去警局了。”
“怎么了?”
王青青沉默半晌才开口:“你芳芳婶就是她杀的。”
乔久愣了愣:“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很平静,可实际上他的说话都有点抖了。
“不知道,”王青青低着头:“她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