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漏算一点,却是小季掌柜正直善良的品性。司七没有把握,小季掌柜会因为外物同斐诺和离, 哪怕在外人眼里,他们夫夫两个实在是太不般配。
听了司七的表白心迹, 季灯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司公子你龙章凤姿,肯定有风姿绰约、上天注定的人儿在等着你, 而不是跟我一个有夫之夫纠缠。谢谢你的厚爱, 可是我已经有阿诺了, 我们日子过得很好,我很满足了。”
司七失落的垂下眼帘,
“可你怎么知晓――”我注定的夫郎不是你?
剩下的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得到季灯这样的结果,司七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按小季掌柜的性子,会答应他才是怪事。再怎么说,这也是小季掌柜的家事,司七插手至此,实在是失礼至极,也实在是失了大家子弟的风度,更何况小季掌柜对他所谓的好意也并不领情。
事已至此,司七只能寄希望于斐诺对季灯并没有外人所说的那么不堪,外界传言只是眼红之言及人云亦云罢了。
想通了,司七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拉开屋门,门口的斐诺三人猝不及防便暴露出来。
斐诺口中还塞着鸣瑟从小妹手里拿来的苹果,双臂被鸣瑟拽着,腰也被季小妹紧紧向后拖着。
季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却还是不由得噗嗤一笑。
听尽屋内言语的鸣瑟松了手,悠哉悠哉的拉着季小妹回到饭桌上继续吃饭,留下三个当事人自己解决。
司七上前一步,对斐诺拱手作揖,
“这些日子是我着相了,给您带来了许多困扰,真是失礼至极,还望斐兄海涵。”
斐诺伸手拿掉苹果狠狠咬下一口嚼的嘎嘣脆,长腿一迈并肩站到季灯身边,
“用不着,你早点离开燿阳城再也别回来才好。”
司七一噎,他先前怎么没发现斐诺说话也这么呛人呢。
但是他不对在先,司七也就苦笑着接受了。
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司七双手奉上,
“斐兄,这是我司家信物,以后…如有需要,尽管拿着它任寻一家司家商铺,司家人必定全力以赴。权当…权当是我的赔礼了,还请收下。”
“用不着。”
斐诺把红彤彤的苹果塞进季灯手心,推他出门去用被打断到一半的午饭,然后利落的将堂屋的门一关,回头看来,眉梢高高挑起,面容上竟是司七从未见过的冷酷,墨绿的眼瞳幽深又危险,
“你怎么会以为我们稀罕。因为你司家人的身份?”
司七骇了一跳,行走在外许久的直觉让他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
这是斐诺?那个在街坊口中吃软饭的汉子?那个在季灯面前伏低做小的汉子?
司七结结巴巴了两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狡猾至极,将所有的人都骗了。季灯呢?季灯知晓斐诺的真实面目否?
斐诺冷哼一声,
“不过就是个司家子弟,就是你司家家主今天在这儿,我们也不稀罕这破木牌。”
虽然还算是个昂贵的木料,但只能在大安而言,内里半分魔法元素都没有,斐诺怎么看得上。
“你!”
司七面皮涨红,这可是他们司家拔尖的子弟才能有的信物,怎的在斐诺口中就一文不值,还藐视他们司家家主!
司七气的捏紧了拳头,斐诺却悠悠哉哉的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搭起了二郎腿一下一下的晃悠。
“我藐视你们?可你不是也在蔑视我们么?大安人讲究以牙还牙,我这还是留了情呢。”
不然司七现在还焉有命在。
司七一怔,瞪目道,
“我什么时候…”
斐诺不耐烦打断他的话,
“听信外面的传言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主动掺和进来想要离间我们夫夫,难道不是因为你蔑视我们?瞧不起我是个吃软饭的,瞧不起灯哥儿不如你司家富贵,所以你可以任意操控我们?我们夫夫之间的事儿你个毫不知情的人插什么手,哪儿来这么大脸。”
斐诺挑着眉梢慢条斯理的摩挲着修长的指节,唇边却是似笑非笑,只等着先礼不成立马后兵。
“我……”
司七怔愣,真是如此么?他从一开始就是站在高处在俯视着所有么?
“家族子弟的傲气,我懂――”
说实话,司家家教确实不错,司七虽然富贵,但也不曾有一双势利眼,谦谦有礼,温润如玉。好歹他斐诺也是曾经在大陆横着走的法师族群,法师的傲气简直能顶一百个司七。不过现在的斐诺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斐诺了,是只属于季灯的温柔体贴没脾气的斐诺。只是……
“我爱吃软饭,灯哥儿也愿意供着我吃软饭,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半途插进来的你就不合时宜了,你觉着呢。”
嘴唇翕动几下,司七挣扎道,
“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叫小哥儿养活,自个儿却整日无所事事,怎么叫对。”
“你瞧见我无所事事了?”
司七虽然没说话,可执拗的眼神里分明就透露着这个意思。那天斐诺抱着一袋子玩具回来不是被他瞧个正着?
这回换斐诺噎了一下,好在很快找回了主场,
“那你知晓纂香苑里大半的香粉盒子都是我亲手刻的么?”
至于后来的一些则因着斐诺“实在”忙不过来,季灯也心疼斐诺辛苦,所以从外面订做了一些,虽然花纹差了些,却也称得上是精品了。
司七这回哑口无言,面上更是隐隐发烫。他还真不知晓。纂香苑里的香粉盒他也仔细瞧过,一批在街上做的香粉盒子虽然精致,在司七眼里却还是不够看,剩下不知出自谁人之手的木盒却是真正惊艳到了他。本因为这是纂香苑的秘密司七不曾过问,却不曾想竟然都是出自眼前这个据称吃软饭的绿眼汉子手里。
“那……你总不能把铺子里的事儿全让小季掌柜一个人操持。”
司七沉默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灯哥儿就爱操心这些,我做人相公的,当然是顺着他来了。”
斐诺悠哉悠哉的晃着二郎腿,却是语出惊人,石破天惊。
司七不曾想斐诺竟然找出个这般拙劣的借口,一双眼瞪的老大。
“他想开一家香粉铺,我就陪他开。他喜欢数银子,我就把银子都给他数,家里的银子全是他做主。你行么?”
斐诺不遗余力的体现着自己同季灯的恩爱无间,末了再给予敌人狠狠一击。
司七沉默。
他想过,若是季灯确实喜欢做香粉,他就带季灯一起开一家香粉铺子,世人指摘的抛头露面在他这儿不是什么问题。他以为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他从没想过会把所有的身家交给季灯。
这需要何等的信任与默契。
“我错了,错的离谱。”
司七喃喃道。
偏听偏信,一叶障目,自以为是……
在光环里长大的司七鲜有有像今天一样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缺点,还是第一次被外人如此指摘,枉他一直以司家芝兰玉树自居……
眼见眼前的公子哥儿被打击的蔫了几分,斐诺乘胜追击,咬着后槽牙露出个恶狠狠的笑,
“再说,你游历过的城市多就了不起了?秀个什么劲儿?”
“不就是去了南边的几个城市,得瑟个什么劲儿。我东南西北全转过一圈儿,风俗人文如数家珍也没像你这么炫耀的。只等着铺子里放的开手了就带着灯哥儿出去玩,哪里用得着你乱讲一通。你们大安最爱挂在嘴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别光挂在嘴边才好。”
司七被说的悻悻,一下一下应着点头如小鸡啄米。上一次被这么训斥还是在他爹的书房。听得斐诺一口气讲完一串,司七更是汗颜,
“斐兄居然去过这么多地方,真是我所不能及。”
滔滔不绝的话顿时一顿,翘起来的腿跟着心虚的安安分分摆好。斐诺先前是沿着小河村一路直行,东西走向的府城倒是逛了不少,南北可是真没去过……
不过输人不输阵,斐诺面色淡然的一颔首。
好在司七沉迷思绪,不曾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司七沉吟许久,将木牌收进怀中,郑重的对着斐诺长长一揖到底,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古有一字之师,今有斐先生恳切之教,教我自省吾身,还请受我一拜。往日是耘道之错,耘道深感愧疚,还请斐先生原谅则个。”
言罢又是长长一揖。
“恩恩恩。”
斐诺随意摆摆手,站起身来迈着修长的腿往堂屋外走去。这小子既然解决了,他也没耐心再跟他耗下去。跟灯哥儿黏在一起还差不多,跟司七黏这半天叫个什么事儿。
却不想紧接着便听到身后一句掷地有声,
“耘道请拜斐先生为师,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斐诺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在院中用着饭的季灯几人闻言也是傻了眼。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87.第八十七章
屈指一数, 斐诺来到大安也已经三年有余了。除了季灯兄妹, 斐诺心高气傲, 谁也看不上眼,也并没有结交熟识的意愿。
季灯却是个性子和善的,同邻居客人关系都打的融洽, 斐诺也乐见其成。偏偏同季灯关系极好的鸣瑟口蜜腹剑同斐诺百般不对付, 再认识一个司七也是个脑子有疾的,被斐诺一顿指着鼻子痛骂一顿之后竟是嚷嚷着要拜斐诺为师, 还命手下人到处搜集新鲜玩意儿献给师郎和季小妹,只请他们能在斐诺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更可气的是鸣瑟笑得直打滚, 一边还拍着大腿在季灯面前进谗言,
“没成想你家斐诺也是个小可人儿, 引得人家追在屁股后头跑呢!若不然灯哥儿你带上小妹同我回云裳衣铺去,且叫他们两个汉子在一处过活罢29" 木系法师和土著小哥儿28" > 上一页 31 页, !”
斐诺顿时张牙舞爪的把季灯搂的死紧,警惕的盯着鸣瑟,一张嘴也淬了毒,
“老不羞快回你自己家去, 长成这副模样也好在我家灯哥儿面前献殷勤, 我家灯哥儿今年才十七,做你儿子都绰绰有余了!”
“哼,我老不羞?你都够做我爹的年纪了,比着灯哥儿差了更多, 你才该躲回家抱着被子哭你的去罢!”
鸣瑟冷笑一声反击道。
“好啦好啦――”
季灯哭笑不得的瞧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人, 安抚的拍了拍斐诺的手臂,
“鸣瑟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离开你哪,除非你真不要我,跟着司七跑了。”
念着这些日子百折不挠的司七,季灯也忍不住来了句玩笑。
但这话落在斐诺耳朵中可就不是玩笑了。暗搓搓的磨了磨后槽牙,斐诺眯起了墨绿瞳孔,打定了主意。
也不晓得斐诺到底做了些什么,总之没过两天,季灯就收到了司七回京的消息。
“怎样走的这般急?”
季灯问道,
“是不是家里有事儿?”
斐诺冷笑着把司七留下来的信悄悄摸摸的揉成一团扔进了灶台。
还想开了春再回来?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面对季灯却是一脸无辜,
“哦,听说是司家有了至宝的消息,所以急招知晓内情的司七回去。司七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再接手家里的生意,约莫今后很难再回来燿阳城了。”
季灯对此倒是无所谓,笑笑便揭过不再提了。
……
没有司七的擢莲街,渐起的喧嚣纷言很快就被新的热闹掩盖在时间的尘埃,平静一如既往。但倘若鸣瑟一年中能有十三个月不在擢莲街就更好了。
好不容易鸣瑟去隔壁府城挑衣料子,斐诺更是抓紧时间黏在季灯身边,少看一眼都是不可逆转的损失。
季灯抿着唇笑的无奈却包容,鸣瑟和阿诺都是挺好的人,偏偏见了面就跟两只斗鸡似的掐红了眼。不过坦诚而言,斐诺全副心神都在他的身上,季灯也是无比满足的。
铺里的伙计和客人已经习惯了掌柜夫夫两个的腻糊劲儿,当下瞧见也只是善意的打趣道,
“瞧这紧跟紧凑的,比娃黏亲娘还黏糊呢!”
此言一出,铺中的客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可不是,就是我家新女婿和女儿也没小季掌柜夫夫这般,可叫人好生羡慕!”
季灯现在已经对这些善意的调侃坦然自处,但笑不语。斐诺却是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就是要这个结果,看还有没有不长眼的敢觊觎他的灯哥儿!
苏素素一进门果然又瞧见斐诺正拉着季灯的手一同立在柜台后。
“灯哥儿!”
苏素素跑过去,把手上挎着的篮子放下,
“我娘做的金桂饼,你拿回家尝尝。”
金桂饼是这两年酒楼里新推出的一种点心,因着以桂花为原料,成品也色泽金黄,干脆就叫了金桂饼。虽然工序简单,因着做来却十分耗费功夫,平常人家少有心思做的。
“真是麻烦了,”
季灯笑眯眯的接过来放到柜台下,
“替我谢谢苏婶儿。”
“不用不用。”
苏素素大喇喇的摆了摆手。
“灯哥儿,我出去一下。”
却是斐诺突然道。
“好。”
季灯弯着眼目送斐诺离去,待收回视线,便见苏素素正盯着自己,季灯吓了一跳,好笑道,
“怎么了?”
苏素素却是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拉着季灯的手进了后面的隔间,
“灯哥儿,我…我想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