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他眼睛里勃发着坚定,小脸上满满都是严肃,整个人身上洋溢着斗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柳晗瑾如此有攻击性,对,就是攻击性,一个不该出现在柳晗瑾身上的东西!一时便有些哑然。
赵梅淑不知道的是,她们知道一点皮毛,而柳晗瑾知道全部,还是加油添醋之后的全部!
这都是陆金留的“功劳”啊!他觉得自家瑾儿傻乎乎的,总是担心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轻易被人哄骗了去,不止没有半分隐瞒,说的时候更是声情并茂、催人泪下,直把柳晗瑾弄得泪眼汪汪,警铃大作,仇恨值直接飙到了最高!
“诶,瑾儿......”眼见柳晗瑾就要迈出房门,赵梅淑急急叫住他,她想说,你知道怎么安排、怎么相处、怎么说话么?
柳晗瑾却信心满满的挥了挥手,“娘,我知道怎么处理!你老是觉得我长不大,你总是这样我才会长不大哩!再说这事你出面如何都不合适,你看好了吧!我保证这事办得妥妥帖帖!” 语毕便大步走出房门,留下赵梅淑在厨房里是坐立不安,她一方面觉得能说得出这番话,自家孩子真是长大了,没准就没什么问题呢!一方面总觉得那孩子走出去时流露的大干一场架势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少夫人,您慢点,”小杏追着柳晗瑾一路走,“少夫人,您穿着这身待客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柳晗瑾雄赳赳的气势泄了两分,看了看自己为了下厨换上的朴素长裙,深色上衣,配饰一件没带,就连头上都只插了根简单的青玉簪,顿觉自己整个人都灰暗了下来。
眼珠转了转,“陆安,人在哪呢?”
陆安小跑过来,笑道:“少夫人放心,人在大堂里,管家陪着,定是妥帖的!”
柳晗瑾不高兴的撇了嘴角,“那怎么能在大堂,还不知道是谁呢?谁让你们往大堂引的?”
“啊?”陆安有些傻眼,讪讪道:“那,那去哪?”
柳晗瑾有些为难,他也想不出哪里比较合适。
陆安小心建议道:“那不如放在前院吧!”大堂不让进,那总不能在柴房吧,他现在还不知道少爷是个什么态度呢?前院好啊,虽然略微失礼了点,但其实风景还不错,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柳晗瑾不甘心的点了头放陆安离开,招呼小杏回房梳洗打扮!
李青莲正坐在大堂在陆方陪同下喝着茶,从进门开始她就默默的观察着四周,陆家的下人们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这代表当家人没有任何表示,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松了口气之余也有些微不满,算了,她经过这么多事,就不信忽悠不住一个小子,到时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着便又开始有些得意,毕竟她过了那么些年安逸日子可都是自己“赚”来的,以后的好日子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可没什么好亏心!
李青莲隐晦的打量着周围环境,以她过了十几年“富家夫人”的眼光来看也挑不出毛病,嗯,那个珐琅彩瓶不错,到时候可以放到自己房间去,那个屏风也好看,就是绣样不适合,恐怕得重新订做才合用了......
就在李青莲快把大堂“搬空”的时候,陆安来了。
李青莲就见陆安和陆方耳语几句后,两人目光怪异的打量着自己,不等她疑惑多久,陆方便走了过来。
“大嫂子,这大堂待着憋闷了些,不如移步到前院等!”
李青莲笑道:“没关系,我不嫌闷的!”
陆方客气却不容置疑道:“我家少夫人怕是还得一会子才得空出来,院子里风景更好!”
李青莲一僵,但还是很有眼色的站起身道:“那就听管家的!”
李青莲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咬牙切齿的想着,等我儿接我回来便辞了你,不,卖了你!乱七八糟的想了些才总算压下了心气,等理智些了才惊觉不对,一个管家怎么会自作主张,而且一开始不是还好好的么?
是了,一定是那富家媳妇的下马威!
李青莲阴测测的考虑着怎么扳回这一城,她想着一开始陆金留定是向着自己的媳妇的,但没关系,她李青莲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只要委屈些,忍受几年,收了儿子的心,那媳妇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反正别人家的婆媳不都是这么相处的么!
她想了很多也等了很久,要不是顾忌着身份形象,早就忍不住了。天色越来越亮,日头越升越高,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陆方引着她坐的偏偏是没任何遮蔽物的石凳,似乎连茶水也忘了个干净。
太阳越来越大,李青莲被晒得额间渐渐出了些细汗,偏偏自持身份,为了十几年端庄矜持的人设不肯提出换个座儿,硬生生的挨着,富养了多年的身子竟觉得有些头昏眼花起来。
以至于当柳晗瑾终于出现的时候,李青莲抬头看过去时竟生生有些光彩照人的距离感,刺眼至极!
就见来人一身浅蓝的水袖彩绸衫,系着四指宽玉带的纤腰显得越发不盈一握,下摆氤氲着蒸腾而起的云图,在阳光闪过时才明显出现的精致暗绣,走动间裙摆铺开好似摇曳盛开的水仙花。头上扇形铺开的五根玉簪相得益彰的嵌着不同色号的蓝宝石,鲜明夺目,衬得本就灵动的人儿更加鲜活亮丽!
李青莲瞧着整个人都不对了,她自认是个体面人,可就是最体面的时候也从没这么美过!不管是那青春的鲜活还是那身一看就很贵的装扮,她都嫉妒了,或许也是太长时间的等待磨去了平素深沉的心思,居然没有藏住眼里的嫉恨!
等她意识到时急忙快速的低头掩饰,然而善于察言观色的陆方还是看到了,若有所思的垂下眼!
“你是谁?”
已经调整好心态准备套近乎的李青莲,乍听这盛气凌人的一声喝问,酝酿多时的和善笑容顿时扭曲了!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说好的无脑单纯只是有些娇气的媳妇呢?说好的一开始要软弱无助的接近媳妇呢?
最后只好勉强笑道:“我,我是金留的娘啊!他在吗?”
“啪”一声响,柳晗瑾抄起手边的茶杯扔在地上,吓了在场人一跳。
柳晗瑾扬起下巴,站在树荫下斜睨着对面因为长时间暴晒嘴唇有些起皮的李青莲,极有优势感道:“我陆家看你年纪大了讨饭不容易才引进门给口水喝,你倒好,居然还敢胡言乱语,这年头真是什么鬼都敢大白天的乱跑了!”
李青莲低头瞧了瞧想要扮可怜特意换上的旧衣服,虽然破了点但为了留个好印象,这衣服绝对干净,洗得都发白了都!
李青莲紧了紧捏着衣角的手,忍下心里一阵阵涌上的难堪。再抬头时一脸的悲戚满眼的泪花,转头四顾想要为自己找个靠山的无助不要太可怜,有些个正好在院子里的下人眼里都浮现些不忍起来。
“我,我没胡说......”弱气的抽噎声!
柳晗瑾更生气了,这都还没怎么呢?怎么就哭上了,气闷道:“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陆家怎么你了?来我家里骗吃骗喝骗人还有理了你!?”
“没,我没有......”李青莲双手攥紧开始小声低泣。
“怎么没有,那茶那点心不是你吃的吗?”柳晗瑾凶巴巴的指向大堂。
李青莲摇着头,一脸悲容,整个身子颤抖不停!
眼见无论如何李青莲也只知道哭,偶尔几个字蹦出来也是单调的“没有,不是”,情绪反而越见激动,似乎下一刻就会晕倒!
柳晗瑾开始有些暴躁起来,实在不知道怎么解决,李青莲真的哭得他头疼,最后耐心全无,简单粗暴道:“出去!不准再来陆家!”
然而,李青莲怎么可能听他的,依然我行我素站在烈日下哭得摇摇欲坠。
柳晗瑾咬牙切齿,“陆方,把人赶出去!”
李青莲看起来真叫一个可怜巴巴,但陆方已经看出些许端倪,他也了解自己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绝对的老婆吹、媳妇宝!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完全不能妨碍他的立场。
陆方一挥手,便上来两人试图把人拉出去。陆家的护院都跟着跑过商,可以说他们既是护院又是伙计,身手不用说,忠心也不用说,关键是心也够硬。可不像只在陆家干活的下人被李青莲哭得或多或少会心软,他们只听主家的活,可不管别人!
李青莲惊了一跳,在她看来,自己还年轻貌美,这两个臭男人是上来占便宜么?顿时不管不顾惊叫起来,双手攥紧胸前衣襟,脸色都不对劲了!
这惊叫够尖锐,震得在场都静了一瞬,柳晗瑾嫌恶的捂住耳朵更不耐烦了,陆方却想了更多,关键是李青莲确实还真有两分姿色。就这个样子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家对人家干了什么,难道还能让手下的弟兄娶她不成?!
这必须不能够,陆方沉了脸,“打出去!”
手下二话不说一棍子抽在李青莲背上,哪怕已经收敛了力道李青莲还是站立不稳的倒在地上,她震惊了,完全没想到这些下人居然真的敢动手,她做了十几年的体面人,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情其实已经渐渐远离了她的生活,她死也没想到今天居然还经了一遭!
背上火辣辣的疼,脑子一阵空白,她觉得自己受伤大了,站不起来了,然而陆方却毫不留情的冷下了脸:“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我让人打你出去!”
眼见第二棍就要下来,李青莲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爬起来直向门口跑去!
狼狈,难堪......她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囧态百出,无地自容,心里的仇恨翻天覆地的涌来,海浪般波涛汹涌,几乎不能承受!
似乎,有什么事情超出了控制,一瞬间直让人心乱如麻!
第99章 冲突
柳晗瑾有些郁闷的往回走,虽然人是赶走了,但是并没有很高兴啊,总觉得没有主场优势他会输似的!
嗯,这必须是错觉!柳晗瑾愤愤的握了握拳头,下次一定要更凶一点!
还没走到地儿,担心的赵梅淑便迎了上来,“瑾儿啊,怎么样了?人呢?”
因着刚打了场没有胜利的胜仗,心里有些憋闷的柳晗瑾见到赵梅淑便如看到了大鸟的幼崽,憋着嘴撒娇道:“娘!”
赵梅淑心疼的把人拉到身边,一叠声问:“怎么了?”
柳晗瑾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他可想他娘安慰他了,当然能给他支点招就更好了。
可惜,柳晗瑾气闷异常的低头求安慰,却没注意到他娘的表情。如果,他能看上一眼就不会那么想了!
此刻的赵梅淑却快气晕了,在她看来,柳晗瑾的行为称得上是惊世骇俗,媳妇在婆婆落难前来时把人公然打出大门!
哪怕,这婆婆可能行为有所不妥,心性有所不纯!
但,把人教训一顿不够,还打出大门这种事......也是一个媳妇可以干的吗?
如此,如此凶恶,如此......没教养,她怎么对得起柳家又怎么对得起陆家?柳家几代善名都被她毁了啊!
赵梅淑捂住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点!偏生一只“不知死活”的幼鸟仍在叽叽喳喳的刷着存在感。
“娘啊,她好讨厌,弄得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好吧,好像是有欺负,但是就一点点欺负的时候,她就好委屈的哭!我才委屈,我都没有用力欺负她,她那么坏......”
“住口!”赵梅淑忍受不住的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柳晗瑾未尽的话语被忽如其来的巨响惊吓了回去,他愣愣的看了看结实的红木桌上新裂开的一条缝隙,抬头的瞬间便被赵梅淑那仿佛阴云密布的脸色吓住了!
他一向都是怕母亲的,何况在他印象里,他娘也从没这么凶过,总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反射性的四处看了看,周围空空如也!
是了,爷爷日常遛弯,爹爹出门写生,哥哥访友未回,关键时候靠山一个没在!
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柳晗瑾小心的后退了一步,吞吞口水弱气道:“娘,你怎么了?”
赵梅淑努力平了平气,“你还问我怎么了?出门时不是信誓旦旦一定能办好吗?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歹是安远他娘,你居然二话不说把人打出去,你问我怎么了?我倒要问问你,这都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柳晗瑾鼓了鼓腮帮子,不服气道:“那不然呢?”
“怎么说也是长辈,最基本的尊重呢?你若不知如何抉择,好歹招呼着点,问过了你当家人再说!”
柳晗瑾有些得意道:“哥哥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赵梅淑压抑着脾气严厉道:“胡言乱语,安远为人和善,知恩图报,那好歹是他生身母亲,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柳晗瑾揪着眉头,反驳道:“才不会,哥哥才不理她!”
赵梅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怒斥道:“荒唐,你怎还不知悔改?若来日安远把人接回,你又如何自处?”
柳晗瑾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坚持道:“哥哥就不会!”
赵梅淑指着柳晗瑾,显然被他的“不知悔改”气得不轻,手指有些微颤抖,气怒交加:“简直冥顽不灵!你若还有两分懂事,现在就该去把安远找回来,好好计较此事!”
说起这事,柳晗瑾很坚持,甚至已经胜过了对母亲天生的惧怕,固执道:“哥哥不同意!”
想了想,觉得也应该表明自己的立场,瞪着一双澄澈的眸子认真道:“哥哥同意,我也不同意!”
赵梅淑只觉头晕眼花,气都不顺起来,一时竟不知该拿这不听话的小双儿如何才好!气急之下反身抄起鸡毛掸子,往柳晗瑾身上打去。
“越大越不像样,你的教养呢?从小教你的为人处世被你吃了不成?听不听话,听不听话?知道错了吗......”